聽到對方的話, 幾乎是瞬間,他的心就軟了下來。明明不是一個會被輕易打動的人來著。在聽到對方說喜歡自己的時候,他其實想說很多話。比如, 你會不會誤解了這種感情。你不是喜歡我,或許你隻是因為以前的某些經曆, 導致你希望有一個人能站在你的身邊。而他的出現恰好意外的彌補了那個空缺,所以程周策對他產生了依賴,而這種感情被你誤解成了喜歡。他還想說, 你還太年輕,就算產生了一些感情,可過一陣子就會冷靜下來。況且, 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認識好多年的人, 都不一定能了解到對方的所有麵貌。何況他們之間寥寥幾個月?可這一刻,他很多話都堵在了喉嚨管。怕隨意地說出來讓麵前的人受傷。也怕無意的話顯得輕視了對方的感情。“我到底哪裏好呢?”沈時曦呐呐說到。程周策幾乎是有些急切的回答道:“你好, 什麽地方都很好!”“你可能覺得在這樣的場景下, 我說這些話是在哄你,可是喜歡本來就是一件主觀的事,我愛慕你, 所以我眼中的你沒有不好。”“你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就有著獨屬你的個人魅力, 從而對我產生吸引力,讓我恒久的心動。”“而這些沒有任何人替代, 沒有任何行為舉止能去彰顯,也沒有任何麵目能夠展現。”沈時曦隻感覺心裏一震。他知道, 過往很多喜歡他的人純粹就是為了他的臉, 為了他的身體, 追求一個感官上的刺激。所以有一段時間, 當對著鏡子的時候, 他甚至有點自棄。想著,是不是把臉劃花,身邊的覬覦和不好的事是不是就會發生得少一些?可自救是沈時曦從小做到大的事情。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些並不是他的問題,是那些人心思不正。他是受害者,憑什麽將罪歸咎到自己的身上?好看的臉和身體是父母贈與他的禮物,他合該帶著這些活得更漂亮。可是麵前的程周策很好,盡管他說喜歡自己,他仍舊升不起對對方的半分反感。以往,別人的喜歡總是會讓沈時曦忍不住進行自省,在想會不會是自己的問題,他是不是有什麽行為讓別人產生了誤解。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內耗的事情。可現在有個人跟他說,他的喜歡和任何的行為舉止、麵貌毫無關係。是他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對他造成的恒久衝擊。沈時曦晃了會兒神,然後聲音很輕的開口:“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少,你並沒有了解到全麵的我,況且人會變,再過久一點,你可能就會發現,那些能讓你恒久心動的魅力點根本不存在,或者在逐漸消失。”他看著麵前人的目光很認真,或許還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溫柔。“我們之間,大多數時候都在一起玩,而‘玩’這個字天生就賦予了某種愉快的意義,於是我們所在一起的時光都是開心的。”“可人與人長時間的相處,‘玩’反而占據生活很少的一部分,一些生活瑣碎和那些負麵的自我,最終會將對方的感情逐漸消磨幹淨。”程周策直勾勾的看著他,聲音微啞:“你說的我都懂,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是空口無憑,信任度不高。”“所以……能不能給我機會……讓那些你所不確定的東西,去用時間證明?”他的聲音太懇切了,幾乎讓沈時曦有一瞬的心軟,想要答應下來。可有些東西並不是隻憑努力就能做到的,特別是感情上。唯一的解法就是兩情相悅,其餘的方向,任何一條就是死路。而這些東西,沈時曦給不了他。沈時曦向來是個頭腦清醒的人,他知道什麽樣的選擇對兩人才是最好。感情問題,最忌拖遝。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能當個一無所知的傻子。什麽都知道了,還不清不白、含糊其辭的釣著對方,就是他的問題。所以,他溫柔又殘忍的搖了搖頭:“不能。”沈時曦不在意自己的時間,可程周策不應該消耗他最好的時光在無望的事情上。他很年輕,應該有更肆意的未來,他需要的是一個同樣熱烈、鮮活,能毫無顧忌的回饋著他所有熾熱感情的人。沈時曦知道自己的,他內心太過於腐朽,他沒有所謂的激情那些東西。他也不能將這樣一個疲憊、滿是負麵的自己交給對方。幾乎是瞬間,程周策的眸子就黯了下來,仿佛最明亮的光線都難以透進去。沈時曦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掌攥了一下,他覺得很難受。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你還記得,之前你問過我一個問題嗎?如果我發現身邊有人喜歡我,會怎麽做?”程周策猛地抬起頭看向他,眼眶瞬間紅了一圈:“你……”不等對方回答,沈時曦就有些耐不住這長久折磨般的開了口:“不管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我都會斷掉。”說到這裏,他抬起頭,做著最溫柔的劊子手,“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程周策知道,這次的意外注定不會獲得好結果,可他沒想到,沈時曦能這麽果斷。“不能……當朋友嗎?”沈時曦靜靜地看著他,麵前的男生愈發的難過,他就愈發需要保持冷靜。不能兩個人都陷入情緒的漩渦。“程周策,隻要我們之間一直有接觸,或許你就會一直抱有希望,對你來說,是鈍刀子長久的割肉,你會更疼。”似乎是想要安撫人的情緒,他的聲音很低很緩。ban“而且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你身邊有了更好的另一半,我的存在會讓對方感覺不舒服的。”“所以,你要對你的現在和未來負責,這是……最正確的決定。”程周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髒被利刃劃破了幾個口子了,卻能聽到血液汩汩的流動聲。他想,沈時曦大概是他遇到過的最理智的人了。似乎他的所有感性都傾注在了調香上麵,以至於對調香以外的世界,隻餘下理性。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都能分析利弊,然後得出最優解堅定不移的去執行。沈時曦感覺到自己桌子下麵的手顫得更加厲害,他的情緒幾乎也要到一個臨界點。於是他垂下了目光,狠下心來:“好了,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不會糾纏的,對嗎?”他用到了“糾纏”兩個毫不留情的字,幾乎是將程周策所有的言語和行為擋得死死的,不讓他有任何發揮的餘地。寸步難行,無法前進半步。一滴眼淚砸在了桌麵上,麵前的男生卻低低的笑出了聲:“真狠啊。”仿佛沒有任何感情般,說拋就拋了。他伸手,用掌心斜蹭過自己的臉頰,眸子裏的血絲很明顯。沈時曦難受的側過了臉:“已經很晚了,過了今晚,等明天的太陽升起,你就會發現感情隻占據了生活的很小一部分,你的生活不會被這些東西所束縛。”他看著麵前的沈時曦一會兒,才緩緩的站起身來:“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怎麽做呢……”沈時曦以為他在無奈,卻發現男生是在有些失神般的呢喃,像是自言自語,給自己尋求一個出路。“我要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在反複的念著這句話,幾乎帶著種偏執,驀地讓沈時曦背脊發寒,感到心驚。像是濃稠黑暗裏不知何方席卷而來的濃霧,包裹住了他,他看不清四周的方向。沈時曦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程周策,男生早已轉過了身,朝著外麵走去。似乎是真的準備按他所說的那樣,不再打擾,不會糾纏。看到人有些渾渾噩噩的走出去,沈時曦這才猛地站起身,到衛生間裏忍不住將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幹淨淨。然後他站在盥洗台前,將冷水撲在自己的麵頰上。等冰冷的水流讓他整個人清醒了些,他才緩緩的抬起頭來。這時候,他才發現鏡子中的青年臉色蒼白,神色極度難看。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狼狽的姿態了。和對方的交談,他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麽遊刃有餘。所有被強烈忍住的情緒被胃給誠實的暴露了出來。胃是情緒的器官。他難過,連帶著胃也開始造反。沈時曦疲憊的倚在牆麵上,這是他經曆過的最痛苦的一次拒絕了。想著剛剛男生離開的姿態,終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他從兜裏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那邊接聽的很快。“聞橙姐,你現在應該還在公司吧?剛剛發生了一些事,程周策的情緒可能不好,現在正在出kima的大樓,我怕他自己開車過來出什麽事,你……去看看吧。”聞橙似有所感,立馬站起身來:“好,我知道了,我現在下去。”說完,她頓了一下,輕聲開口叫了他一聲:“時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