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了短暫的沉默。


    付箐箐還在喋喋不休抱怨:“爺爺,你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她竟然還嘲諷我,說我達不到被邀請的資格!像她這種高中學曆還說謊的家夥,才更丟臉吧!”


    想起剛才的事,付箐箐越想越氣,不由得多抱怨了兩句,以至於沒發現電話那頭的不對勁。


    “對了,爺爺,你問我沈翩枝的名字幹什麽呀?”


    電話那頭。


    老爺子嚴肅的聲音,傳了過來:“箐箐,你確定那個人叫沈翩枝?”


    付箐箐不解:“是啊爺爺,怎麽了?”


    “箐箐,這個人,跟我們基地明天邀請的特殊客人,名字——”


    付教授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有其他人的聲音出現,喊付教授過去幫忙了。


    付教授隻能暫時停止跟付箐箐繼續聊天:“箐箐,爺爺還有點事,你要是想來參觀,一會給你叔叔回個電話。”


    話到此為止了,付教授匆匆掛斷了電話。


    付箐箐皺著臉,盯著手機屏幕上已經掛斷的通話記錄,喃喃自語:“爺爺剛才要說什麽啊,真是奇怪......”


    難道,爺爺認識那個沈翩枝?


    這根本就不可能!


    這個荒誕的想法,讓付箐箐覺得有些好笑。


    她很快就收起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重新給同樣在航空基地工作的叔叔,撥打了電話。


    京城。


    高速出入口。


    隨著一輛銀灰色商務車出現。


    高速收費站之外,幾輛黑色紅旗牌的轎車,早就等候多時了。


    隻是,在這輛銀灰色商務車,順利行駛出高速之後,那幾輛紅旗牌轎車,卻並沒有上前阻攔。


    轎車上,幾名穿著中山裝的老者,緩緩下車。


    挺直腰杆,麵色莊重地朝著那輛銀灰色商務車的方向敬禮。


    在那輛銀灰色商務車離開眾人的視線之後。


    那幾名穿著中山裝的老者,才重新上車。


    商務車內。


    駕駛座上的助理,目光朝著後視鏡內,慢慢消失在視線的老者們看了一眼,眼眶濕潤。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減速。


    車子仍舊按照之前的時速,繼續前行。


    後車廂中。


    賀霆修抬眼,朝著駕駛座上的助理看了一眼:“一會抵達總部,你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助理的身體劇烈顫動了一下,他的眼眶已經紅了:“先生,您......”


    “去吧,你也有二十多年沒有回來過了,將來,等我百年後,別說我刻薄寡義就好。”賀霆修吐出一口濁氣,麵無表情地朝著窗外熟悉的城市看了一眼。


    上次來京。


    還是二十多年之前。


    後來,他遞交辭呈,隱居國外。


    眨眼之間,就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


    邢昭紅著眼眶,用力點頭:“多謝先生!”


    半小時後。


    京城,總部。


    賀霆修的身影,站在麵前巨大的建築前。


    似乎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他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然後,大步,朝著麵前的建築,走了進去。


    在賀霆修進入之後。


    他的心腹下屬,並沒有跟上。


    邢昭望著賀霆修的背影,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然後扭頭,迅速上車,掉頭離開了。


    總部,頂層。


    沒有受到任何阻攔,賀霆修直接推門而入。


    視線中。


    賀霆修卻並沒有看到他想要見的人。


    賀霆修的眉皺緊了。


    正在處理文件的賀厲存,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一眼:“?”


    賀霆修沒有回應賀厲存的眼神,冷著臉,直接朝著辦公室內鏈接的休息室方向,走了過去。


    推開門。


    還是沒有看到林芸的身影。


    這次,賀霆修的臉色已經不是陰沉這麽簡單了。


    林芸沒有手機沒有身份證,她能去哪?


    賀厲存站起身:“爸,我媽不是已經找到了麽,你來這裏做什麽?”


    賀霆修猛地轉身,盯著賀厲存的方向:“什麽時候找到的?為什麽沒有給我發信息。”


    賀厲存也皺起了眉:“半個小時前,我讓我媽給你回消息,她沒回麽。”


    賀霆修:“......”


    沉默持續了幾秒鍾。


    賀霆修沉著臉,開口:“她現在在哪?”


    紫檀宮別墅。


    用餐區。


    沈翩枝望著麵前狼吞虎咽,吃著麻辣口味火鍋的林芸,默默遞上了一杯水:“伯母,沒人跟您搶,您可以慢一點吃。”


    林芸不說話,也沒接過水杯。


    仿佛沒有聽到沈翩枝的提醒,林芸低著頭還在猛吃。


    就這麽吃了一小會。


    站在林芸身邊的沈小年,仰頭望著林芸的方向,她睜大了眼睛:“奶奶,你哭了。”


    林芸置若罔聞,手上吃飯的動作,一點沒停下。


    小年乖乖拿過一節紙巾,費力地爬上凳子,湊上去給林芸擦臉:“奶奶,年年給你擦擦。”


    小丫頭稚嫩的聲音,瞬間就讓林芸破防了。


    她停下吃東西的動作,慢慢抬頭望向沈小年,看到孩子真誠天真的眼睛,林芸哇一聲就哭了。


    她緊緊抱住小年軟乎乎的小身板,哭得特別傷心。


    小天跟小寒站在一旁,互相對視一樣,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


    奶奶怎麽了?


    沈翩枝的手機響了。


    是賀厲存打來的電話。


    沒有多想,沈翩枝直接就將電話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是賀霆修的,對方聲音低沉:“林芸在哪,讓她接電話。”


    沈翩枝抬頭,看向還在嚎啕大哭的林芸,捂住電話通話口,才開口說話:“伯母,伯父打電話過來了,您要接一下麽。”


    “不要!我才不要跟他說話!”林芸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他這個渾蛋,讓他滾!”


    沈翩枝吐出一口氣,移開捂住通話口的手掌,對電話那頭的賀霆修道:“伯父,伯母的情緒很激動,你還是先不要跟她講話為好。”


    電話那頭,賀霆修沒再說話。


    大概停頓了幾秒鍾,沈翩枝掛斷了電話。


    望著已經哭得快要斷氣的林芸,沈翩枝隻有默默給她遞手帕。


    後麵,林芸哭累了,她盯著兩個紅腫的眼睛,可憐巴巴望向沈翩枝:“我想睡覺,你這裏還有多餘的房間嗎?”


    沈翩枝點頭:“有的,伯母,你跟我來吧。”


    安頓好林芸。


    沈翩枝重新回到大廳時。


    她注意到。


    大廳之外,落地窗的方向,有一輛銀色的商務車,已經停在了別墅門口。


    一道跟賀厲存長得極為相似的身影,站在鐵藝圍牆之外,一動不動地望著別墅的方向。


    看到這道身影。


    沈翩枝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出了院外。


    沈翩枝神色冷淡,語氣還算客氣:“伯父你好,雖然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我想,現在跟伯母見麵,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賀霆修神色黯淡,目光並沒有落在沈翩枝的身上:“你進去吧,我在這裏待一會。”


    沈翩枝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轉身回了別墅。


    陪著三個孩子們吃過晚餐,沈翩枝才帶著三小隻上樓。


    路過林芸的房間時。


    隱約還能聽到裏麵傳來的哭泣。


    小年扭頭,朝著房間的方向看過去,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媽咪,奶奶又哭了。”


    沈翩枝蹲下身,摸了摸女兒的小臉:“你跟哥哥們先回房間,我一會過來給你們講故事,好嗎?”


    沈小年乖乖點頭:“好。”


    將三個孩子交給李媽送去兒童房休息。


    沈翩枝則是掉頭,走到了林芸的房間門口。


    她輕輕敲了敲門:“伯母,你還好嗎?”


    房間內,哭聲戛然而止了。


    沈翩枝擔心林芸出事,又敲了敲門:“伯母?”


    這次,門開了。


    林芸盯著兩個紅腫的眼睛,望著門口的沈翩枝,她似乎想要擠出一個笑臉,可這個笑臉還沒擠出來,眼淚就先一步又掉了下來。


    林芸神色萎靡:“對不起啊沈教授,你平時這麽忙,今天還要過來打擾你,明天一早,我就走。”


    “伯母,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翩枝停頓了一秒鍾:“伯母,你能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麽,或許,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沈翩枝不是那種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不過這次不一樣。


    對方是賀厲存的生母,加上她對林芸的印象一直都不錯。


    她還不至於冷血無情到置之不理。


    聽到聲音,林芸剛剛壓下去的委屈,再一次爆發了。


    林芸哭著抱住沈翩枝,嚎啕不止。


    有關她跟賀霆修為什麽吵架,林芸一句也沒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翩枝望著哭累後,自己趴在床上睡著的林芸,默默給她蓋上了毯子。


    沈翩枝的手掌,無意中碰到了林芸的手腕。


    瞬間。


    沈翩枝的表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剛才的脈象,是......


    紫檀宮別墅之外。


    賀霆修的身影,還站在原地。


    有一輛黑色轎車,在別墅門口停穩了。


    這次下車的人,是賀厲存。


    賀厲存挑眉,瞥向賀霆修的方向,好笑出聲:“爸,你又跟媽怎麽了?”


    賀霆修沒理他,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狀。


    賀厲存低笑出聲:“爸,那我先進去了,你在這裏慢慢等。”


    沒有停留。


    賀厲存抬步,準備進去麵前的別墅。


    他的身後。


    賀霆修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那個沈教授,會醫術,是麽?”


    賀厲存腳步停頓,他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收斂了:“怎麽突然問這個?”


    “你媽懷孕了。”賀霆修語氣平靜:“她的身體不適合生育,我打算讓她流掉這個孩子。”


    賀厲存:“?”


    像是沒有看到賀厲存的表情,賀霆修繼續說下去:“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


    “爸,你跟媽,什麽時候......”賀厲存的話頓住了,他臉上表情古怪:“所以,你們就是因為這個吵架的麽。”


    這次,賀霆修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已經代表了答案。


    賀厲存也跟著沉默了。


    他從沒想過,他在快要三十歲的年紀,突然要做哥哥了。


    賀厲存表情複雜地抬頭,朝著麵前的別墅看過去:“這件事我來處理吧,爸,時間不早了,你也找個地方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要住在這裏?”賀霆修皺眉:“這棟別墅,應該不是你名下的產業吧。”


    賀厲存很坦然:“是啊,這是我夫人的房子,我住我夫人的房子,有問題麽?”


    賀霆修再次沉默了。


    他盯著賀厲存臉上的坦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的兒子,吃軟飯竟然吃得這麽理直氣壯。


    賀厲存沒有停留,大步踏進了麵前的別墅。


    樓上。


    賀厲存的腳步剛出現在走廊。


    剛好碰見從林芸房間退出來的沈翩枝。


    兩人四目相對。


    沈翩枝先開口了:“伯母好像有喜了。”


    “你怎麽——”知道。


    後麵兩個字沒來得及出口,賀厲存想到沈翩枝的職業之一,又將最後兩個字吞回去了。


    沈翩枝盯著他:“看來,你也知道了。”


    “嗯。”賀厲存誠實點頭:“我聽說,我媽身體不太好,這個孩子不能留。”


    “那倒不一定。”沈翩枝表情平淡,從口袋裏摸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她寫了一張藥方,拿給賀厲存:“按照這個方子抓藥,一會讓人煎好,送過來,我親自給伯母喂藥。”


    賀厲存接過藥方,目光在上麵掃過。


    藥方之中,有幾味藥材都是很稀有的珍品。


    普通人家還真不一定能湊齊。


    但這些對賀厲存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這個藥方多少錢,一會我讓人打你卡上。”


    沈翩枝盯著他:“賀厲存。”


    賀厲存:“嗯?”


    “你有毒。”


    “什麽?”


    “快去讓人抓藥,一會要用。”


    ......


    當天夜裏。


    剛剛睡著不久的林芸,就被人叫醒,灌了湯藥。


    迷迷糊糊中,林芸感覺自己好像看見太奶了。


    她皺著眉喝完藥,頭一倒,又睡著了。


    不得不說,林芸的睡眠質量,看上去,真的很不錯。


    次日一早。


    沈翩枝交代完李媽,一早給林芸熬中藥的事情之後。


    帶著三小隻,離開了別墅。


    別墅門口,賀霆修的人已經不在了。


    一輛中巴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了門口。


    看到沈翩枝出現,穿著中山裝的許老,笑嗬嗬走了下來:“沈教授!走吧!”


    沈翩枝點點頭,帶著三小隻上了車。


    同一時間。


    航空基地的出入口。


    付箐箐已經跟著付教授,在門口等著了。


    清早的太陽,還不算毒,但也絕對不會涼爽。


    現在已經進入了炎夏階段,還沒到中午,溫度就已經很高了。


    付箐箐抬手,遮住麵前的陽光,愁眉苦臉道:“爺爺,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呀,都等了半個小時了,到底是什麽人,還要您親自在門口迎接呀。”


    她的爺爺可是教授級別的人。


    什麽大人物,竟然還需要她的爺爺親自迎接。


    付箐箐雖然不滿,但也不敢說太過分的話,隻能小聲抱怨兩句。


    付教授笑嗬嗬道:“別急,應該快到了。”


    在眾人的期待中。


    一輛中型巴士,停下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這輛中型巴士上,走了下來。


    付箐箐睜大了眼睛,錯愕出聲:“沈翩枝?!是沈翩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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