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行舟低頭不語。


    蔣老爺子更怒了。


    盯著麵前,從小沒有忤逆過自己的孫兒,蔣老爺子怒聲起身:“看樣子,爺爺真的是老了,你翅膀硬了,不聽爺爺的話了!”


    “好!好!你不說,我親自帶人去查!”


    就在老爺子準備親自動身,去調查這件事時,他老人家一個怒火攻心,臉色當場就變化了起來,他捂著胸口,呼吸也變得急速了。


    一旁最先看到情況不對勁的老管家,急步上前攙扶:“老爺!”


    “讓開!我沒事!”蔣老爺子的臉色哪怕已經變得很難看了,他老人家還在逞強:“叫人,備車!”


    老管家的眼眶泛紅。


    他知道自己的老主人脾氣倔強,這種時候反駁,隻會讓他老人家情緒波動更大。


    於是,老管家重重點頭:“是,老爺子,老奴,現在就去讓人備車!”


    原地,距離蔣老爺子隻有幾米距離的蔣行舟,眼眶也已經紅了。


    他似乎還在糾結。


    望著老爺子倔強的背影,蔣行舟終於是鬆口了,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爺爺,您不必這樣,您想知道什麽,我告訴您就是。”


    上前兩步,蔣行舟的手,攙扶在老爺子的另一邊的手臂上,表情複雜:“爺爺,我先讓人叫醫生,身體要緊。”


    他的話音落下。


    旋轉樓梯口,蔣翩枝的聲音,落了下來:“三哥,爺爺的健康,交給我來負責吧。”


    蔣行舟抬頭,衝著小妹翩枝的方向鄭重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朝著後麵的賀厲存看了一眼,尤其看到賀厲存微有些淩亂的衣衫,神色更是一冷,礙於老爺子跟小妹還在一旁,他沒出聲。


    賀厲存則是泰然自若地將扣好紐扣,全程仿佛都沒感受到三舅哥不悅的眼神。


    蔣翩枝一下樓。


    老爺子略有些慌張了,他微微側臉,朝著老管家使了一個眼色。


    會意,老管家立即開口:“大小姐,我們老爺子的身體向來都是家裏的私人醫生在照顧,我想,私人醫生對老爺子的身體也許更加了解,這等小事,還是不麻煩大小姐了。”


    “是啊翩枝,這種小事,還是讓下麵的人做吧。”還在捂著胸口的老爺子也立刻開口:“不然,我們蔣家,豈不是養了一群飯桶。”


    蔣翩枝此刻著急爺爺的身體,壓根就沒察覺到,老爺子異樣的表情。


    她快步下了樓梯,微微皺眉:“爺爺,翩枝並不認為給您瞧病是小事,這件事,還是讓翩枝親自來吧,別人,翩枝不放心。”


    跟在蔣翩枝身後的賀厲存,目光倒是若有若無地朝著蔣家老爺子跟老管家的細微表情看了看。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眼角輕輕一揚,並未開口。


    眼看著翩枝已經走到跟前了,蔣老爺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自然了,他又朝著老管家使了一個眼神。


    這一幕。


    剛好被蔣行舟瞥見。


    眼神一沉,蔣行舟悠悠開口:“爺爺,我看,還是讓小妹給您瞧吧,別人,哪比得上小妹的醫術,您說是麽。”


    蔣老爺子:“......"


    一番對話下來,蔣翩枝已經走到老爺子身邊了,她的指尖,也已經落在了老爺子的手腕上。


    關心則亂。


    現在,感受到老爺子的脈搏後,蔣翩枝才稍稍恢複了一點冷靜。


    她鬆了一口氣,話還沒開口。


    老爺子就劇烈咳嗽了起來,反握住翩枝的這隻手,可憐兮兮訴苦:“翩枝啊,你三哥現在大了,就知道欺負爺爺,爺爺命苦啊。”


    一旁的蔣行舟,已經抱起手臂了,他好氣又好笑望著老人家的表情:“爺爺,我倒是想知道,孫兒怎麽欺負您了。”


    老爺子偷偷瞄了蔣行舟一眼,然後將翩枝的手,握得更緊了,他老人家一邊擦著眼角壓根就不存在的眼淚:“翩枝啊,你看看,你看看,你三哥現在跟爺爺說話的語氣,像什麽樣子!你可要給爺爺做主啊!”


    這會兒。


    蔣翩枝也瞧出,到底怎麽回事了。


    確定老爺子壓根就什麽問題後,她的表情也已經放鬆了下來,抬頭看向三哥,眨眨眼:“三哥,你跟爺爺的事,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處理吧。”


    落在後麵的賀厲存,手掌搭在蔣行舟的肩上,故意揶揄:“爺爺年紀大了,三舅哥就算不想盡孝,也沒必要對爺爺如此。”


    這句話一出。


    倒顯得蔣行舟好像真對老爺子做了什麽一般。


    蔣行舟冷笑著,將賀厲存的手掌推開了:“我蔣家的事,用不著你一個外姓人多管閑事。”


    走在前麵的蔣翩枝,扭過頭:“咳咳,賀厲存,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聽到聲音。


    賀厲存才沒有過多猶豫,微笑著,跟上了。


    大廳內。


    重新恢複安靜。


    蔣行舟跟蔣家老爺子對視。


    到底是自己的爺爺,自己不寵著,還能怎麽辦,蔣行舟身上的氣勢已經消散掉了,他走近老爺子身邊,眼神閃動:“爺爺,您說過,我們蔣家的人,上下一條心,對嗎?”


    蔣行舟的神色變得認真:“請爺爺放心,這件事,我跟大哥、二哥,會調查清楚,絕不會讓您失望。”


    良久之後。


    蔣老爺子也緩緩吐出一口氣,也沒了之前耍孩子脾氣的架勢,他老人家重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衝著蔣行舟擺擺手:“罷了,罷了。”


    ......


    歐洲。


    某五星酒店內。


    順利成為酒店試睡員的謝斐,已經洗過澡,在床上躺下了。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躺在如此柔軟的床上。


    在非洲的時候,他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就是為了村落裏的村民能夠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現在。


    他不用忙了,可他翻來覆去,依舊怎麽都無法入睡。


    父親躺在手術台上,沒有了往日威嚴的樣子,不斷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謝斐煩了,直接拿起枕頭朝著自己的臉上用力捂了下來。


    這動作,卻一點用都沒有。


    該死的!


    謝斐赤紅著眼睛,幹脆坐起身了。


    幾分鍾後。


    謝斐順利借來了酒店的筆記本電腦,聯網後,他第一時間登陸上了自己的賬號,給小師妹發送了一條信息。


    全程,謝斐的神情都是緊繃的。


    他才不是關心那個老不死的。


    他隻是、隻是、謝斐眼神沉了下去,抬手猛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他怎麽這麽賤呢?!


    就在他準備關閉電腦,將東西還給酒店的個工作人員時。


    電腦的信息提醒響了。


    小師妹的信息,回複過來了。


    謝斐想要關掉電腦的動作,鬼使神差停下了,他將對話框打開。


    裏麵,是小師妹,發送過來的信息:“知道了師哥,給我一點時間,我這邊調查到符合的心源,立刻給你發送信息。”


    看到這條信息。


    謝斐的眼眶濕潤了。


    小師妹,還肯叫他一聲師哥。


    手指輕輕撫摸電腦屏幕上的師哥二字,謝斐又哭又笑。


    他的小師妹,還肯認他這個不爭氣的師哥。


    另一頭。


    蔣氏莊園。


    再一次推開賀厲存的蔣翩枝,已經迅速將師哥剛才發送過來的檢驗結果,發送給了遠在夏國京醫大學的黃校長,同時,她又將另一份檢驗結果,發送給了自己的大哥,蔣封行。


    得到兩邊的信息回複後,蔣翩枝才盯著謝斐發來的那份檢驗結果不禁皺眉沉思。


    師哥需要跟這張檢測結果的心髒可以匹配的心源。


    不過。


    他要這個幹什麽?


    她記憶中,師哥似乎,並沒有心髒方麵的問題。


    暫時還不知道謝斐回歐洲的蔣翩枝,緊接著,又給謝斐回複了一條信息:“師哥,方便見個麵麽?”


    有關克隆實驗,還有海中漂浮的那些克隆體的事。


    她想當麵問問師哥。


    不過這次。


    社交賬號那一頭,過了很久很久,謝斐才發送來信息:“對不起小師妹,你問的那些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


    這行字結束。


    蔣翩枝再給謝斐發送信息,就收不到任何回複了。


    她略有些失望地盯著自己的聊天頁麵,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貼身的黑襯衫已經完全敞開的賀厲存,不緊不慢走上前:“看樣子,海上打撈的109具屍體,夫人已經知道了。”


    蔣翩枝瞬間抬頭,紅著眼去看他。


    賀厲存的眼神沉了沉,指腹擦過蔣翩枝的眼角:“夫人,相信我麽。”


    蔣翩枝不說話,死死咬著下唇,良久後,她才輕輕點了點頭。


    為了她,連生命都可以放棄的男人。


    她有什麽理由不相信。


    賀厲存眼底浮現一抹欣慰之色,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夫人既然相信,我定不會辜負夫人的信任。”


    “請夫人放心,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他聲音篤定,似乎,一切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蔣翩枝輕輕呼吸了一下,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將他抱緊了。


    另一頭。


    酒店。


    謝斐已經放棄從小師妹這裏拿到信息了,他遲疑了很久,才將一個屬於謝家名下的醫療網站打開。


    一旦他登陸到上麵,去調看謝無患的病例,他偷偷關心謝無患的事,就會立刻傳回謝家。


    他並不想這麽做。


    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地,打開了賬號登陸的頁麵。


    謝斐慘白著臉,一個字一個字輸入賬號,然後,輸入密碼。


    他移動鼠標,隻要他輕輕一按,他就可以登陸這個賬號,並查看謝無患這些年的所有配型結果了。


    “叮!”


    體統的提醒,響了起來。


    是蔣翩枝發送來的信息。


    是有關夏國,以及歐洲這邊最新的可配型移植的心源資料。


    隻是可惜。


    可以移植的心源很多,但卻沒有一顆,符合謝家家主謝無患。


    盯著幾乎已經算是判定死亡的消息回複,這一刻,謝斐已經徹底僵在了原地。


    他空洞的眼眶裏,眼淚不斷的掉了下來。


    謝無患,真的,沒救了麽。


    剛剛接觸過謝無患身體情況的謝斐,是最清楚的。


    沒有心源,心髒已經麵臨崩潰的謝無患,不可能撐太久了。


    最多,一個月。


    不,可能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


    也許,隻有一周了。


    緊接著,他呆呆盯著的那張聊天頁麵,又跳出了一行字:“師哥,雖然不知道你要這些資料做什麽,不過,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的話,可以隨時聯係。”


    “我的電話號碼,沒變,還是之前那個。”


    這條信息發送接結束後。


    蔣翩枝邊停止了信息發送。


    聊天頁麵,也重新回複了平靜。


    謝斐淚流滿麵地盯著頁麵上的聊天記錄:"小師妹,原諒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


    謝斐麵無表情地將電腦歸還給了酒店工作人員。


    他則是離開了酒店,迎著雪,上了一輛出租車。


    謝家,雖不是歐洲頂尖家族,也絕對是歐洲的豪門望族。


    一座屬於謝家名下的私人醫院門口。


    一輛出租車上,戴著黑色鴨舌帽跟黑色墨鏡的謝斐,低著頭,迅速進入了大廳。


    幾分鍾後。


    謝斐,熟門熟路地進入了院長的辦公室。


    他剛才已經打聽過了,院長去開會了,一個小時後才能結束。


    隻要他動作快,就能在最短的時間,拿到他想要的資料。


    而且。


    神不知,鬼不覺。


    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察覺。


    很快。


    電腦頁麵上,一個放在特殊文檔的病例,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這份病例,是曆年,有關謝家家主,所有的治療方案,以及治療結果。


    在看到頭幾年,謝無患身受重傷,被人從金三角接回來後的治療方案,謝斐的臉色變得難看,拳頭直接砸在了辦公桌上:“該死的,這種技術,到底是怎麽混進這裏的!渾蛋!”


    他繼續往下看。


    越來,臉色越沉,恨不得拿著這份病例檔案去找定製治療方案的主任醫師問話。


    強壓下內心的狂躁,謝斐繼續往下翻看。


    辦公室的門,卻轉動了起來。


    聽到聲音,謝斐一驚,迅速關掉頁麵,想都沒想,就鑽進了寬敞的辦公桌下。


    同時間。


    辦公室的門,也已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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