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魚滿腦子都是容策把他這樣那樣,翻過去覆過來,像隻被掀翻了軟殼的小蝸牛, 一有點風吹草動都害怕得身體發抖。容策自然舍不得殺掉他的小師兄,見此也隻是唇角上翹,壞心眼地沒過多解釋, 讓俞魚自己去猜。今日的雨未免太大了些,劈裏啪啦拍打著樹梢,容策忽低笑一聲, 接著鬆開束縛著俞魚的手臂:“師兄在害怕什麽?”因為剛剛蘇醒的緣故, 他聲音透著啞意, 又沉又磁性,就貼在俞魚耳邊開口, 幾乎讓他酥麻了半邊身子。“誰準許你離我這般近?!”他紅著耳根訓斥不規矩的狗崽子。容策好生無禮,明明過往端著性子不敢多言,今日倒是爬床爬的勤快,沒想到那騰蛇不僅沒讓他受傷,反而讓他臉皮厚了不少。“師兄在生氣?”容策輕輕撚著俞魚滾燙的耳尖,“難道不是弟子最應生氣嗎?”“師兄不僅欺騙了我,還拋棄了我。”容策說的是實話,俞魚找不到話狡辯,隻能像隻被揪住尾巴的貓咪一樣伸出爪子要撓人:“你放肆!”他梗著脖子垂死掙紮:“我那是為了曆練你,若是連小小的騰蛇都解決不掉,那你以後能保護得了誰,又能成什麽大事?”而且你不是沒受傷嘛,還得到了機緣,痛苦的明明是我好不好?當然這話俞魚隻敢在心裏默默吐槽,要是讓容策聽到了還得了?那他就真的得被他這樣那樣,然後變成一隻廢魚魚了!“是嗎?”容策輕笑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坐起身:“那為了報答師兄的曆練,弟子有東西想要送給師兄。”送?俞魚悄咪咪抬眼偷看。容策看到他這動作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接著他手腕一翻,掌心裏便出現一個手串。黑色珠子上刻著看不懂的燙金色符文,就像禪宗大和尚們掛在胸前的靈器,黑乎乎又醜醜的。俞魚撇撇嘴拒絕:“我不要。”除非你把你掉下去的厭惡值全都漲回來。早就長得高大的男人垂眸捏了捏食指指骨:“這是弟子機緣巧合下得到手串,保平安的,想著師兄戴上肯定好看。”頓了頓,他接著開口:“師兄嘴裏說著是為了弟子好,但卻連弟子微小的心意都不願意接受。”大狗神色落寞,極好地戳中了小師兄的良心。俞魚哼唧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伸出手。他別過腦袋看向其他地方,紅著耳尖不耐煩地晃著手腕,催促著容策快些。容策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伸手托住俞魚的手腕。他動作輕,像托著什麽易碎的瓷器,指腹粗糙滾燙,像黏上就甩不掉的烙鐵,俞魚指尖微顫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甩開他的衝動。但他著實見不慣容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於是屈指輕輕撓了撓少年人的小臂,小聲催促:“你快些。”容策應是,捉著俞魚的手腕把那手串戴在他那白皙的手腕上。末了,他伸出拇指輕輕撚了撚小師兄腕心那顆黑色小痣,出聲誇讚道:“很漂亮。”也不知是誇手串,還是誇人。俞魚聽得耳朵熱,他不自在地抽回手:“知道了。”恰逢洞府外雷聲轟鳴,雨聲劈啪,要是再不想辦法解決,那雨水便要倒灌進裏麵。到時候別說這些恩恩怨怨,他們將連一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俞魚嬌氣自然不會幹這些,容策來得正好,於是小師兄心安理得地指揮對方:“你快去看看,別讓雨水灌進來。”容策說好,依言起身走開。等人離遠了些,俞魚這才偷偷摸摸抬起手腕觀賞。容策審美還算不錯,這珠串戴在他手上正正好,是如他嘴裏那般漂亮。小師兄哼哼唧唧晃悠著手串,越看越滿意,心裏也越發高興。容策那小子還挺有眼光的嘛,漂亮魚魚很喜歡!聽到小師兄快樂的哼唧,容策漫不經心撥弄著自己藏在道袍下的同款珠串,感受到身後屬於小師兄的氣息,他墨色眼裏滿是愉悅。小師兄好騙得很,嬌氣不諳世事,怎麽可能發現那手串上的玄機,又怎麽會知道這是狗崽子小師弟企圖把他捆在身邊耍的小心機。手串不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是容策用騰蛇雙翼做的法器,是一對,一旦戴上便再難取下來,更可直接通過這東西精準知道彼此的位置。自此,無論小師兄去了哪裏,他都能通過這東西得到他的位置。也就是說:他的小師兄便再難擺脫他了。……容策到結界處用靈力打出一道引水小溝,讓那水能沿著溝渠往外流,不至於倒灌進洞府打濕裏麵的地界。順著蒙蒙雨幕,容策能看到那洞府外堆積著的妖鬼屍體,屍身完整,隻有脖子處有一道落雪劍氣弄成的傷痕。看來是小師兄過來的路上遇到並順手解決的。嬌氣的人畢竟是金丹期,離了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俞魚看到容策的動作後心裏便覺得毛毛的不自在,如果說以前的容策是性格古怪,那現在便當得上一句怪異,要是尋常人遭遇背叛,八成都已經發瘋,隻有容策不但不生氣,還送了他這個罪魁禍首手串。顧不得太多,俞魚慌忙一個鯉魚打挺,把自己因為睡覺而扯開的道袍合攏,伸手想把手腕上的手串摘下來。但就在他剛剛攏好衣襟那刹那,容策的聲音及時傳過來:“師兄在做什麽?”俞魚瞬間不敢再有摘到手串的想法,隻能不自在地整理衣擺:“你顧著你眼前事,管我作甚?”容策於是不再多言,隻盯著外麵的雨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他又問道:“師兄認為所有的妖都是壞的嗎?”這是什麽話?人尚且有善惡之分,妖自然也有。俞魚撇撇嘴:“當然不是。”“人有好人有壞人,那妖自然也有好妖和壞妖呀?”小師兄高抬著漂亮的臉,一臉驕矜,臉上是“你怎麽這都不知道,好笨”的想法。容策瞳孔微縮,接著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師兄不怕弟子也是妖嗎?”俞魚手裏動作一頓,歪著頭反問:“那你是嗎?”這次容策沉默了好一會,好半天才笑開:“弟子嚇唬師兄的。”“這雨就快要停了,那時候秘境出口就會開,那時候我們就能出去了。”俞魚點頭說好,兀自蹲到火堆旁用落雪劍撥弄,這把被眾人津津樂道的神器在小師兄手裏竟然和普通的搗火棍沒甚區別。看到火堆複燃,他瞬間眼神亮晶晶的,跟個小朋友一樣,一點小驚喜都能讓他感到幸福並樂於和其他人分享,瞬間讓容策想到那晚偷吃失敗灰頭土臉,吧嗒吧嗒掉金豆豆的小師兄。嬌氣又笨,也不知道以後怎麽辦。喉結滾動,容策出聲誇讚俞魚:“師兄好棒。”語氣溫柔,跟哄小朋友一樣。俞魚哼唧一聲:“別拿你哄小孩子那套來哄我。”他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他是全世界最聰明,最漂亮的魚魚!自從秘境出來後,俞魚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容策的不對勁。以往的人雖然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處,但各自心懷不軌,都不怎麽喜歡對方,親近不足距離有餘,但現在容策不知抽了什麽風,沒日沒夜在俞魚麵前晃悠,與以往相比更是與他親近太多。也粘人(煩人)許多。看著桌案上滿滿當當的吃食,俞魚神色複雜。現如今,他的吃食也徹底淪陷,後勤部的弟子不知怎麽被容策的花言巧語所騙,再也沒有往無極峰上送過食物,就連俞魚的日常吃食都被容策一手包攬。也不是說容策手藝不好,相反,他做的飯菜甚至遠超於後勤弟子的水平,讓俞魚吃得很快樂。但問題也在這,他的目的可是來拉仇恨的,怎麽可以讓主角的厭惡值不但不漲,還主動給自己獻殷勤哇。這肯定不行!容策看著小師兄托著腮戳碗裏的飯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眼底晦澀,他出聲詢問:“師兄怎了,飯菜不合胃口嗎?”看他那架勢,要是俞魚說不合胃口,那他大概率還真會去重做。“不是不合胃口,”小師兄不開心地皺著眉頭,聲音悶悶的,“是不合規矩。”哪有弟子親自做飯給大師兄吃的,這要是傳出去,壞的可是他俞魚的名聲!“哪裏不合規矩?”容策放下碗筷,神色認真,“這是弟子該做的,弟子受了師兄近十年的照料,與師兄又素來親近,怎得連頓飯都做不得?”俞魚小腦瓜子瘋狂運轉,發現自己還真找不到話來反駁,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哼哼著塞了口飯進嘴裏,把腮幫子弄得鼓鼓囊囊的,像隻急於進食的小倉鼠。容策眼神一暗:“師兄也不必擔心傳出去,他們隻會認為這是合乎規矩的,沒人敢講師兄的壞話。”這倒不是容策誆騙小師兄的,而是真的嗎。劍宗上下素來把小師兄當成宗門至寶,隻會擔心他每天過的快不快樂,根本不會多想。就算這事傳了出去,那些個弟子大概也認為這是應該的,他容策受了師兄近十年的照拂,別說是親自準備吃食,就算是師兄要他的命,他也得給。俞魚皺著鼻子沉思,看來是被說服了。這主角真的太不對勁了,自己那般對他他也不生氣,還樂嗬嗬上趕著對自己好。別是把他隨口的欺騙唬住了吧!可惡,這個主角這麽好騙嗎?他不信!容策現在肯定就是拿蜜糖陷進讓自己上鉤,等他徹底放送警惕後在飯菜裏下藥害他!其心可誅。003翹著腿看動畫片,聽到俞魚的心聲後便探頭:【但是俞魚,主角的厭惡值一直停留在50沒有波動哦。】沒有波動,也就是說容策說不定還真信了俞魚隨口胡謅的謊話。“可惡,突然有點愧疚。”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