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檀看到師尊的那一刻,差點激動得眼淚縱橫。


    幾乎連滾帶爬鑽進了馬車。


    軲轆聲再度響起,馬車勻速前行。


    衛青檀悄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默默找了個角落坐下。


    昨夜沒睡好,沒一會兒就困得小腦袋跟搗豆子似的。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待再醒來時,衛青檀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兔子,身上還蓋著師尊的一角衣袍。


    定然是師尊怕他睡覺著涼了。


    師尊這個人怎麽能……能這麽溫柔呢?


    衛小兔子的臉微微有點燒,想起那個夢後,下意識偷覷師尊,見師尊依舊闔眸打坐,神情自若,和夢裏很不一樣。


    夢裏的師尊麵色陰冷,眉峰緊蹙,似乎動了大怒,整個人散發著很恐怖的威壓。


    他怕師尊,但忍不住悄悄往師尊身邊挪了挪,想貼的近一點,再近一點。


    “醒了?”


    蒼雲秋緩緩睜開眼睛,冷不丁一開口,嚇得兔子趕緊往旁邊滾了滾。


    “昨夜沒睡好麽。”


    “嗯,做了……做了噩夢。”


    衛小兔子的臉紅了,火辣辣得難受,他害怕被師尊發覺端倪,趕緊兩爪托了托胖臉。


    “為師略通幾分解夢之術。”


    “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衛小兔子隻要一想到夢裏自己光著的屁股上,布滿通紅的板印,還被迫咬著戒尺不許鬆口,還被師尊……那樣,臉蛋子就更紅了,整個人也暈乎乎的。


    “凡人的夢境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修真者的夢境,有時可預測福禍。”頓了頓,蒼雲秋又道,“你如今好歹也是金丹修士,或許你昨夜之夢乃預測未來福禍之象。”


    衛青檀愣了愣:“也就是……預知夢?”


    “可以這麽說。”


    此話一出,衛小兔子的腿腳一軟,狠狠抖了起來。


    戴項圈,戒尺打,嘴叼戒尺,被師尊掐腰猛|操,這四件事哪怕單拎出來一件,就足夠衛青檀驚慌的了。


    還踏馬同時發生!


    也就是說,他和師尊會有身體上的深、入、交、流?


    衛小兔子的世界觀轟隆一聲,開始崩塌了。隻覺得頭重腳輕,前途渺茫又坎坷,充滿了未知的艱難險阻。


    真要是這樣,陸北辰發起瘋來,能把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罷?


    就連師尊也不會好過。陸北辰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師尊。


    哪怕企圖染指師尊,都會被陸北辰弄死!


    “你這是怎麽了?”臉怎麽紅紅的?


    蒼雲秋微微側身,臉上流露出幾分關切,伸手摸上了小灰毛的額頭。


    驚人的滾燙!


    “你在發燒。”他很肯定。


    衛小兔子暈暈乎乎,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噩耗”,衝擊得神魂震蕩。驟然聽見此話,誤以為師尊在罵他“發騷”,但凡他還有一點點理智就該清楚,儒雅斯文的蒼雲秋絕對吐不出“騷”這個字眼。


    當即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兩隻垂著的長耳朵,也上下亂跳。


    “我沒有發騷!!!”


    當天夜裏,衛小兔子就病倒了,渾身燙得跟火球一樣。病懨懨地縮成肉球,窩在軟墊子上。


    呼呼呼地喘著熱氣,燒得非常辛苦。


    蒼雲秋從蕭瀟那裏拿了退燒用的丹藥,喂小灰毛服下了,可小灰毛還是渾身發燙。


    小胖臉紅通通的,即便隻是虛虛摸著,也非常燙手。


    可能是難受得緊了,衛青檀睡夢中,還不停念著:“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蒼雲秋沉沉歎了口氣。


    養孩子好難。


    陸北辰氣勢洶洶地過來了,要不是蒼雲秋在馬車裏坐著,隻怕他能擅闖進來,把衛青檀拖走,狠狠暴打一頓。


    饒是蒼雲秋明確告訴他,衛青檀染了風寒。


    此地荒郊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總不能放任一個生病發燒的孩子,睡在外麵吹冷風吧?


    可陸北辰才不管這些,直言不諱地說衛青檀一定是在裝病,還膽大妄為地踏上馬車,作勢掀開車簾闖進來,將人拖下車去。


    蒼雲秋見他這般沒規矩,當即冷了臉,一揮衣袖將人打了出去,命他滾下去反省。


    陸北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唇邊都見了點血,狠狠抹了一下嘴唇。


    起身後就直接一掀衣袍跪在馬車外。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馬車。


    不一會兒外麵就下起了大雨,山雨又凶又急,所有人都跑去避雨了,就隻有陸北辰還執拗地跪在那裏。冰冷的雨水將他渾身都淋透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也不肯離去。


    狠狠擦掉礙事的雨水。


    非得等到師尊把衛青檀趕下馬車不可。


    蒼雲秋氣他膽大妄為,又惱他善妒成性。狠心晾著他。


    衛青檀燒得越來越厲害,難受得一直發出微弱的喘|息,隻覺得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火上烤。


    迷迷糊糊就往涼快的地方滾了滾。


    直接貼在了師尊身邊。感受到了一絲涼意後,小灰毛眯瞪著眼,本能地咬住師尊的雪袍,兩爪團了團,開始鋪窩。


    就像上回小白兔假孕一樣,迷迷糊糊咬自己身上的毛。


    蒼雲秋怔了一下,明白過來之後,不禁臉上有點燒了。應當是前幾日,他和徒兒抱過,事後上藥時,手指難免接觸到了徒兒的腰腹。


    立馬就要將兔子變回去。


    可轉念一想,他總不能和一個快成年的徒弟共度一夜。


    思量許久。


    蒼雲秋取出了本來要送給小白兔的項圈,往裏麵灌入了靈力,然後才輕輕套在了小灰毛的脖子上。


    不一會兒,衛小兔子就安安靜靜縮成一團。臉上也浮出了舒服滿足的笑容。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愛他,把他捧在掌心,視他為寶。


    又過了許久,外麵依舊大雨傾盆。


    蒼雲秋收回了項圈。


    車簾微動。


    一襲白影很快就出現在雨地裏。


    蒼雲秋手執一把青竹傘,緩步行至陸北辰麵前,從頭到腳一身雪白,不染纖塵,腳下靈動浮動,如似踏在虛空。


    陸北辰跪著不動,微微揚起頭來,目光熾熱又貪婪地凝視著麵前的白衣仙尊,語氣裏滿是不甘和委屈,“師尊為何不信我?”


    “不知悔改!”蒼雲秋語氣沉了沉。


    執著傘轉身要走。


    身後立馬傳來陸北辰的哀求聲:“師尊!求您不要走!”


    蒼雲秋頓足,再次回身時,那抹濕漉漉的影子,幾乎是連滾帶爬撲到了他的腳邊。


    “師尊!別走!”陸北辰發出悲鳴,“弟子隻是不甘心,不服氣!弟子隻是想求師尊多疼疼弟子!”


    蒼雲秋寒聲道:“生病非他本意,而你現在是要做什麽?”


    他最不喜歡陸北辰這點,恃寵而驕,還嫉妒成性!


    一旦不合他的心意,就到處發瘋。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以此來獲取長輩的憐憫。


    自小就如此,怎麽打怎麽罵都不改。


    著實令蒼雲秋頭疼。


    可畢竟是親手養大的徒弟,蒼雲秋對他又何嚐沒有幾分喜歡?


    人非草木,孰能真正鐵石心腸?


    手裏的竹傘,不動聲色地往徒弟頭頂傾斜。


    陸北辰暗暗勾起唇角,膝行過去,貼著蒼雲秋的腿。


    雨越下越大,頭頂悶雷翻滾。


    衛小兔子被驚醒了,迷迷糊糊想找尋讓他覺得心安的白影。才從車簾裏鑽出來,就被夾雜著雨水的寒風激得狠狠抖了一下。


    瞬間清醒了幾分。


    剛好聽見陸北辰在問:“師尊,您真的喜歡衛青檀麽?”


    蒼雲秋淡淡道:“不喜歡。”


    不喜歡也不討厭。


    這是他的標準答案。任何人問他喜不喜歡任何人,或者任何物,都會得到相同回答。


    不偏愛,擅克製,方能修無情道。


    衛小兔子聞聽此言,心髒突突的跳,像是被細長的針紮了一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像是做錯題的小學生,灰溜溜地鑽回了馬車。


    待蒼雲秋回來時,裹挾著一身清寒。施法驅除身上的濕意之後,才伸手摸向兔兔,想看看他還燒不燒。


    結果兔兔卻翻了個身,躲開了他的手。


    蒼雲秋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他這是聽見了。


    聽見陸北辰問的問題。


    更聽見師尊說的那句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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