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金魚感染過風寒,雖然症狀和人不同,但至少可以證明龍族也的確會生病。鬱策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在毛巾飛來時,一把伸手接到手心。安靜的房間裏,隻剩下沈檀漆緩緩拉開凳子,擦拭碗筷的聲音。“還不過來?你辟穀了也該吃些,否則來收碗的小廝肯定能猜出你的身份不是尋常人類。”沈檀漆語氣自然,平淡地和他說著家常話,“這盤清炒茼蒿不錯,那盤藕片就別吃了,做得太鹹。”聞言,鬱策終於動了,卻隻是挪著步子走到桌邊,並未坐下。沈檀漆抬眼看他,不禁有些好笑:“怎麽,怕我給你下毒啊?”鬱策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誰閑的害你。”沈檀漆輕哼了聲,拿起自己的筷子,把桌上每樣菜都各夾一些放在嘴裏吃掉咽下,“怎麽樣,現在肯吃了?”鬱策眯了眯眼,淡聲道:“你吃過,我不吃。”沈檀漆:……小混蛋嫌棄誰呢?他磨了磨後槽牙,看著小鬱策固執的模樣,說道:“你別得寸進尺啊。”他哄人的耐心就那麽一丁點,沒了就要罵人。聽到他語氣變化,鬱策神色微動,目光仔細地在他臉上打量。不像。鬱策很快推翻了先前有關這人體貼賢惠的認知,他可以確信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對方裝出來的。為了迷惑他。可是迷惑他究竟有什麽用呢,想要得到他的龍血和龍珠?恐怕隻有這個可能了,此人表麵吃下那些菜讓他放心,說不定那飯裏正好就有專門用來迷倒妖族的迷藥。“想什麽呢?”沈檀漆重重敲了兩下桌子,壓低聲音,“坐下,吃飯,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的身份嚷嚷到外麵去。”他的威脅軟弱無力,鬱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斂起袖子,將盤中吃食端起來,要扔進床角的泔水桶裏。沈檀漆一眼看出他想做什麽,立刻想也不想扯住他的衣擺,把他拽回身邊,“你幹嘛?”鬱策不喜他離自己這樣近,眉頭蹙起,剛要後退,耳朵卻已經被對方用力揪住了。他的耳朵很敏感,一時吃痛,伸出手去想推開沈檀漆。“把菜放回去,我吃。”沈檀漆的語氣很沉,臉色也很不友善。鬱策怔了片刻,手上那兩盤菜已經被沈檀漆眼疾手快地接過,安安穩穩地放回了桌上。“敗家。”沈檀漆低低罵著,撿起筷子,一點點吃著,“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人吃不上飯麽?”他從小在家吃不上什麽好東西,家裏不掙錢,又養了仨孩子,一個煎雞蛋都得小心翼翼分成三份吃。要不是看在他現在年紀不大,沈檀漆真的要動手揍他,一邊吃還不忘一邊數落:“你自己不餓就不管別人,這世界有多少人沒辦法辟穀是活生生餓死的啊。這飯菜一沒髒二沒壞,你居然要扔,下次再讓我看見我就把你從樓上踹下去……”鬱策愣了愣,看著他把那些菜全部吃掉,一點沒剩,忽然覺得先前給他設立的形象有些顛覆。家世雄厚的少爺公子,會這樣珍惜幾盤飯菜嗎?不過,有一點,鬱策可以確定了。那飯菜裏的確沒有下藥,也沒有毒,應該還很好吃因為他吃得好香。直到沈檀漆把自己喂撐,斜靠在紅木椅的扶手上,懶散地看他:“你老在這盯著我幹嘛,去修煉啊。”鬱策沉沉地望著他,忽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見他終於想起這事,沈檀漆笑著朝他招了招手,說道:“過來我告訴你。”鬱策向來是不會爭做人上的,他喜歡養精蓄銳,掩蓋鋒芒,可他實在不喜歡被對方這樣占在上風,有種像是被這人遊刃有餘地拿捏的感覺。他有些懷疑,自己真的會喜歡這樣的人麽?如果真的喜歡,又喜歡他哪裏?良久,鬱策踟躕不前,在那猶豫的目光中,沈檀漆輕笑了聲:“過來啊,你放心,就算我是你夫君,我也絕不可能對這麽小的你有任何想法。”才十歲,還是孩子呢,在沈檀漆眼裏,現在的鬱策和金魚芋圓的哥哥沒什麽兩樣。他覺得有趣,就總想逗一逗人。鬱策試探著靠近他些,耳朵被擰出的淺淡紅印還沒消去,讓他想到很久之前,奶娘也曾經這樣教訓他。每次做錯事,奶娘就是這樣擰他的耳朵。但是沒有這人這樣用力,像是故意使勁收拾他似的。見他靠過來,沈檀漆神色稍緩,低低笑道:“每次收拾完你就變乖啦。”鬱策嘴角微抽:“我沒……”沈檀漆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說道:“好好記住了,你未來夫君的名字我叫沈檀漆,檀木的檀,漆黑的漆。等你十八歲的時候,我會從另一個世界穿進來找你。”聽到那清晰的“沈”字,鬱策麵色微變,猛地扣住了沈檀漆的手腕,道:“你姓什麽?”沈檀漆指了指窗外那高聳入雲的沈家樓閣,一字一頓地重複:“沈家的沈,但你千萬記得,你在十八歲之前遇到的我,都不是真正的我!”可千萬不要把原身當成他啊,不然鬱策可得吃數不清的苦頭。鬱策默然地聽著,口中無知無覺地重複:“沈家的沈,你也姓沈。”他忽然抬起頭,望向沈檀漆道:“沈家如今在朔夏城驅逐妖族,此事你可知道?”沈檀漆愣了片刻,點頭道:“我知道。”那掌櫃的說過,是因為原身的母親被妖族所殺,沈家當家主母死了,家主自然會仇恨遷怒至整個妖族。想來這也是沈家排斥妖族的原因之一吧,並非隻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簡單的原因,其他城池也有排外的現象,但都沒有朔夏這樣嚴重。鬱策冷冷地看他一眼,說道:“你也相信,沈家主母是被妖族所殺?”這個問題,沈檀漆哪裏知道?他鮮少出入沈家,隻有辰鬼夜那段劇情在沈家留宿過幾日,而且,沈家上下都絕口未曾提過大夫人的名諱,怕是當著沈檀漆的麵也沒人敢提吧。因此沈檀漆隻依稀知道大夫人是去世的很早,從生下他身子骨便一直很弱。半晌,沈檀漆斂眸看向他,低聲道:“你想讓我知道什麽?”鬱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他這麽說,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有蹊蹺。聞言,鬱策將劍擱在桌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沈家,淡淡道:“沈家主母是被魔族所殺,我現在正在調查。”沈檀漆有些怔愣,問道:“你從藏龍穀出來,不去拜師求仙,特地來朔夏城調查此事?”鬱策瞥他一眼,神色高深地說道:“自然不是,我是要去嶸雲,隻不過恰巧路過此地,赴個舊約罷了。”沈檀漆忍不住笑了:“你還舊約,五歲時候的舊約還是七歲時候的?”被他嘲笑,鬱策抿了抿下唇,暗暗悶氣:“總之與你無關。”“怎麽與我無關,”沈檀漆笑吟吟地把他頭頂額發□□成一團亂糟糟,“我是你夫君啊,當然要幫你的忙。”“放、放手!”鬱策扣住他的手腕,從自己頭頂挪開,解救出自己可憐的發絲,更加氣悶。這個沈檀漆,隻會氣他。就算以後遇到,他也絕對不會喜歡的。絕對不會!第71章 我是什麽樣?(二更)(七十一)沈檀漆和鬱策有一個不謀而合的想法,那就是無論什麽事情,隻要有關對方的秘密,便絕對不會去過問。為彼此保留一塊屬於個人的小小空間,等到對方想說時再說。沈檀漆沒有追問鬱策口中的舊約究竟是什麽,何況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一切都已經是七年前發生的事情,鬱策當年究竟有沒有成功赴約,也隻有長大後的鬱策自己知道。但他卻對一個問題很感興趣,“你怎麽知道沈家主母是被魔族所殺,而不是妖族?”鬱策理好自己淩亂的頭發,瞥他一眼,似乎終於覺得他說了一句正經話,淡淡道:“因為他們說的那個妖族,是我爹。”聞言,沈檀漆微微睜大些眼睛,有些吃驚:“你爹,你爹是誰?”他從來沒聽過鬱策提及過他的父母。說起來,他好像還真的不夠了解鬱策。“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夫君,卻連我爹是誰也不知道?”鬱策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眼前人的漏洞實在太多,多到讓他開始懷疑沈檀漆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沈檀漆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你沒跟我說,我上哪知道?”他應該多問問的,可是一般小說裏的男主不都是童年淒慘,父母雙亡麽,就跟他似的。換位思考一下,沈檀漆也不喜歡被人提起自己的家人過往,因此怕觸及到鬱策的傷心事。可是沒想到鬱策提起他爹這樣自然,看來他們父子關係應該很好。“我爹是鮫族,久居西海,事發當日有傳言說沈家主母的屍體上發現了鮫族鱗片。”這些事在朔夏城裏知道的人不少,隻要出去一打聽就能聽到些風言風語,隻不過顧及沈家的麵子,不好大肆宣揚。鬱策眉頭緊蹙,指尖搭在身側長劍上,說道:“鮫族早已衰落凋零,普天之下隻有我爹是鮫族,他現今遠在西海安度餘生,這種栽贓陷害的陰損伎倆定然是魔族所為。”他母親是龍族,後來才複又改嫁給謝遲的父親。聽到他的話,沈檀漆沉思了會,說道:“你也說了天下隻有你爹是鮫族,魔族想不開啊,裝成個特征這麽明顯的妖族,專門逮你爹陷害?”鬱策一時噎住。的確,如果換做其他妖族,豈不是更好栽贓。他一時衝動,急切想為父親辯明清白,卻忽略了這一點。半晌,他抿下唇瓣,低聲道:“總之不可能,他絕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你不信便罷了。”他本來也沒有指望沈檀漆會相信,這世上哪怕隻要他自己一人相信父親也夠了。沈檀漆拄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開口道:“你小時候也挺倔的。”要是他倆小時候能見麵,估計早就打起來了,純純兩個倔驢性子,不過以鬱策這樣容易心軟的脾氣,應該是他按著鬱策揍。“什麽意思。”鬱策不喜歡他這樣,總是用一副十分熟悉了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沈檀漆輕輕笑了聲,將桌上茶盞撇開浮沫,抿了一口,淡聲道:“這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此事的確是你爹所為,你豈不是成了誣陷魔族的人?”話音落下,鬱策搭在劍柄上的指微微顫了顫,他搖頭道:“沒有這種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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