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錯以為竹馬在女扮男裝 作者:非非非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於是隻笑,不說話。他矮矮小小的一團,身上的小襦裙被樹幹刮得髒破,臉頰邊蹭了一塊灰,反襯得臉蛋更白皙,笑容又傻又甜。薛萌朱唇微彎,似是想笑,轉而又板起臉來。“整日爬高摸低,成何體統?”她拿出當姐姐姐的嚴厲,“嬤嬤說了,三日後要做好一隻荷包,用散套針繡花卉。若交不上來,要打手板!”“啊。”周瑭訝異。什麽時候說的?他都沒聽見。他的表情特別生動易懂,薛萌回答道:“阿娘罰你禁足之後,嬤嬤才布置下來的。”“謝謝二表姐!”周瑭笑起來。幸好有薛萌好意提醒,否則三日之後的女紅課上,等待他的可就是一頓手板了。小孩嗓音甜糯,薛萌抬手捋額發,擋住了微微泛紅的鵝蛋臉。周瑭踮起腳尖,觀察她懷裏的獅子貓。“它怎麽傷了?”薛萌咬唇:“三堂弟在府裏養了一群刁奴惡犬,見了活物便打。雪奴逛去二房的院子,不防被那惡犬咬了一口。”春桃也為她抱不平:“二夫人簡直縱得三公子愈發無法無天了,這回惡犬咬的是貓兒,若下回咬了小娘子,又該如何?”“閉嘴。”薛萌橫她一眼,低聲道,“你是活膩了,還是想被發賣了?”侯府裏的小郎君裏,大郎天生孱弱患有肺癆,二郎又有瘋病,三郎薛環是最有可能請封武安侯世子的小郎君。薛萌身為堂姐,也奈何不了他。放在心尖兒上的獅子貓被咬,她也隻能流露出無奈之色,任滿腔怒火鬱結於胸。周瑭把她的憋悶看在眼裏,隻佯裝不知,輕輕摸著獅子貓的額頭。“它的腿會好嗎?”春桃笑道:“表姑娘您說笑了,雪奴敷的可是我家小娘子自己用的玉肌膏。清涼解痛,愈合快,不留疤,全京城用玉肌膏的高門,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周瑭眼裏的雀躍藏都藏不住。他一雙杏眼眨呀眨,小心翼翼道:“玉肌膏和細布,可以分我些嗎?”春桃委婉相拒:“這恐怕……”“不過是些尋常傷藥罷了。”薛萌打斷婢女,“給你,玉肌膏我屋裏多的是。”周瑭抱著玉肌膏和幾團細布,興高采烈地跳走了。待他走遠,春桃才皺眉道:“那可是姑娘您最後一瓶玉肌膏了。下回宮裏賞賜,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呢!”“雪奴的命,多少瓶玉肌膏都換得。”薛萌輕輕撫摸著獅子貓。“對了,”她想起一事,橫眉對婢女道,“今日我把傷藥贈與表妹之事,莫要告訴阿娘。否則我掌你的嘴。”“婢子什麽也沒看到。”春桃笑著福身。她與薛萌從小一起長大,知道自家小娘子最是嘴硬心軟。別說薛萌親自掌她的嘴,就算旁人碰破春桃一點油皮,薛萌都要傷心氣悶。“這麽晚了,阿娘怎麽還遲遲未歸?”薛萌問。春桃想了想道:“三夫人怕是還留在老夫人那處呢。”*武安侯府有晨昏定省的規矩,晨間夫人和小娘子們都要去老夫人的聽雪堂請安。老夫人不喜折騰,盛夏和寒冬的請安能免則免,隻偶爾喚某名女眷過去服侍。此時,三夫人姚氏正應召站在聽雪堂的正屋外,忐忑不安。老夫人未傳她進去,她就要端著水盆在正屋外等候,規規矩矩站著。風雪未停,寒風過廊下,姚氏隻著一身單薄的花間裙,凍得渾身冰涼。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直表現得溫婉賢淑、掌家有方,究竟是哪一點得罪了老夫人?屋內。燭燈下,李嬤嬤正服侍老夫人吃燕窩,說些體己話。老夫人年事已高,六十有九。皺紋顯了,頭發還是半烏,看起來精神矍鑠。她擱下勺,淡淡道:“老二和老三願意爭便爭,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又不是他們的正經婆母,本不該管。可她千不該萬不該,把手伸到旁人身上。”這“旁人”所指,顯然是周瑭。三房的姚氏將周瑭禁足在弄玉小築,這事傳到了老夫人的耳朵裏,老夫人麵上不顯,心裏卻憋了火。李嬤嬤知曉老夫人心意,淺笑著試探道:“表姑娘放在外院,終歸是天高皇帝遠。冷了、餓了、受罰了,親眼見不著,傳話的有疏忽,您總得多懸心惦念著不是。”說到這裏,李嬤嬤頓了頓道:“依我看,既然表姑娘的童昏症大好了,不如收到老夫人您身邊養。”老夫人放在炕桌上的手,猛地一拍。“就是我一味疼寵芸兒,不舍得她受半分磋磨,才縱她做下那等不孝不悌、不忠不義之事!”她斂眉搖頭。“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第二回 。此事休要再提。”“是。”李嬤嬤低頭應下。遙記周瑭剛送來侯府時,小娃娃瘦得皮包骨,老夫人一時心軟,曾想過要親自帶在跟前養育。隻是老夫人曾隨夫征戰沙場,有鐵血之氣,臉上又顯得凶,甫一抱周瑭起來,小娃娃就嚇得哇哇大哭,不吃不睡,這才作罷。這三年來,老夫人一直在暗中關照周瑭,這才沒讓小娃娃被生吞了去。偏又礙著與芸娘慪氣,礙著老侯爺的脾氣,隻能遮遮掩掩,不肯叫人瞧出來。李嬤嬤一個外人瞧著,都替祖孫倆心酸著急。外間小婢女來報:“三夫人來給老夫人請安,已經在外頭廊上候了大半個時辰了。”老夫人呸地漱了口,蹬了鞋襪,翻身入榻,隻留下一個慍怒的背影。“讓她候著去!也讓她嚐嚐擔驚受怕、挨凍挨餓的滋味兒!”老夫人故意聲大,姚氏聽了,隻覺渾身僵冷,心更如墜冰窟。擔驚受怕、挨凍挨餓……莫非,是因為周瑭?*夜幕四合,一更已過。夜空中雪花越飄越厚,在弄玉小築的院角積成雪堆。薛成璧持一柄枯樹枝,在廊下練刀法。他用的是左手,手腕枯瘦,動作徐緩,也並不優美。但一招一式都沉穩堅毅,蘊含著力量。湯藥入腹不過兩個時辰,他尚在熱症中。剛一能下床沾地,他就撿了粗樹枝,練習老侯爺過壽時演示過的刀法。薛成璧一下一下喘著氣,額間溢出薄汗,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白霧。他必須抓住每一秒,為自己博取一線虛無縹緲的生機。這長廊離院牆最近,院牆就在他麵前。若有人翻牆而入,定是第一時間要入他的眼。薛成璧也不知道,自己選在這處練刀法,是否存了其他什麽心思。比如,等一個人。“咚咚!咚咚!”遠處傳來更鼓聲。二更打過,寒風呼嘯。冷寂的夜色裏,薛成璧擰眉咳嗽數聲,拭去額汗,轉身便要回屋避風。背後的院牆上,卻傳來了、衣料摩擦積雪的細微聲響。薛成璧腳步微頓。他攥緊樹枝,回過頭去。第6章 鵝毛大雪飄飄揚揚,冷白的院牆上,長出一隻名叫周瑭的小雪團來。薛成璧無聲無息地後退一步,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裏,靜觀默察。小孩蹲在院牆上,似是有些怕高,躊躇半晌,不敢往下跳。卻不小心踩到了雪化結冰的地方,腳下一滑,摔下來,噗嘰一聲掉進了牆角厚實的雪堆裏。雪堆裏有片刻安靜。不一會兒,摔懵的小孩從雪堆裏冒出頭來,小兔兔甩毛一樣嘟嚕嚕一頓狂甩腦袋,又伸出小手,細細地撣去身上的積雪。小鼻尖凍得通紅,嘴唇抿緊,看起來是摔疼了、凍冷了。但他沒有發出一點委屈的聲響。整理好自己,周瑭才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揚起笑,邁開步子往廂房裏走。廂房裏點了一盞油燈,薛成璧正盤膝坐在榻上,似乎並沒看見剛才那一幕。周瑭湊過來,吸溜一下,笑盈盈地喚他“二表兄”。薛成璧的視線落在他臉上:“鼻子凍紅了。”周瑭摸摸紅鼻尖,移開視線:“……夜裏風大。”其實那不是風吹紅的,而是埋在雪堆底下凍紅的。他不擅長撒謊,一撒謊就從鼻尖紅到了耳朵根兒。薛成璧麵色淡淡,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些許審視。周瑭發現,主角的瘋病時好時壞,發作的時候控製不住地笑,笑也並不代表著開心;稍平靜些的時候卻幾乎不笑,少有表情,臉上蒙著一層沉鬱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