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個道理。薛成璧幾乎不隱瞞他任何事情,除非不願提及。“……隻是無所謂。”薛成璧挪開了視線,“如今既然能派上用場,便拿出來為我所用。僅此而已。”周瑭道:“所以是為了我?”“這世上有誰不想做皇子?”薛成璧淡道,“權勢和財富手到擒來,再也不用像從前那樣為生計發愁,也不用去戰場上搏命。”周瑭不免擔憂:“但此時自曝身份,所有人都認為你想參與奪嫡。奪嫡是心戰,比戰場廝殺凶險百倍。”“說起奪嫡,”薛成璧十指交叉,微微歪頭,“周瑭,你希望我成為皇帝麽?”他似乎隻是在詢問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比如周瑭想吃石榴糕還是桂花糕。就算是小事,他也會仔細觀察周瑭的反應,判斷對方是否在潛意識裏對某個選擇存在傾向,是否在言不由衷。而這一次的回答,周瑭脫口而出,全然發自真心。“我隻希望哥哥能快樂。”“隻要你喜歡,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哥哥。”此言入耳,薛成璧的瞳孔驟然縮緊。然後慢慢放大,最後定格在一個比平時更大、更圓的狀態。“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在做喜歡的事。”他微微笑了:“……和你共事。”據說在看到喜歡的人的時候,就算是猛獸,也會不自覺地放大瞳孔。*獬豸司正在有條不紊地建立著。根據有關原書的記憶和這一世學到的知識,周瑭草擬出了一份獬豸司內部的規章製度和官職等級,並將之交給了薛成璧。“……甚合我意。”驚歎之餘,薛成璧心裏生出些許疑惑。如果他們之間存在不謀而合的想法,這很正常,因為他們都是方大儒教出來的學生。但違和的是,這份草案的全部內容都與他腦內構思的雛形相同,就連每一個官職的名稱都對得上。這已經不是心有靈犀可以解釋的了。違和之處不唯一。就像之前,周瑭說那些叫做“饅頭”的麵食是他家鄉的味道。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見過這種食物,何來家鄉?周瑭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薛成璧可以確定。他麵上不顯,隻溫和道:“你做得很好。省了我許多時間。”“能幫上忙就好。”周瑭笑盈盈的。其實,如果不是怕暴露得太明顯,他甚至想把公主手下們的名字都一一填進官職裏。“再改一處,我便可將之交予聖上。”薛成璧提起筆。周瑭好奇:“改哪?”僅次於指揮使的位置,有兩個正四品官職,名為“同知”。薛成璧劃掉了其中一個“同知”,改成了另一個官職名。“納言”。“以後你就是周納言了。”就這樣,周瑭成為了獬豸司指揮使身邊的“周納言”。“納言”這個官職,從名稱到職務都是標準的文官。這樣設置,也是為了給周瑭的武學造詣保密。很多時候,多留一手底牌能給人創造多次逃生的機會。獬豸司選址在東華門以旁三十尺,一個月以來,各項設施皆已接近竣工,等到聖辰宴辦完,如無意外,便可正式投入運轉。今年是皇帝的五十歲聖辰,宮中大辦酒宴,大請賓客,就連周瑭也在受邀之列。“請我去?”周瑭不解,“聖上向來秉持‘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態度,怎麽突然轉性了?總不能是見我快要做官了才請我赴宴的吧。”“小心為上。”薛成璧很好地藏起了眉宇間的凝重,“不過萬事有我,無需擔憂。”在聖辰宴之前,他又教給周瑭許多規避陰謀詭計的方法。比如,朝中哪些人是後黨、四皇子黨或者司天監的人,聖上和皇後都忌諱什麽,如何察覺一些宮中常用的秘藥,還有如何在飲酒的時候偷偷把酒液倒進袖子裏……等等。周瑭好像報了一個“如何在宮中求生”的速成班,惡補得頭暈眼花。更可怕的是,正式宮宴上他必須穿女裝,還必須是盛裝出席。衫與孺、與裙一層層圍上來,當鄭嬤嬤在他肩臂間繞上第三條彩帔時,周瑭長呼一口氣:“終於結束了”“且早著呢。還需畫妝麵、束髻鬟、佩寶釵,”鄭嬤嬤笑道,“桃花妝、飛霞妝和珍珠花鈿妝,小公子中意哪一個?”周瑭一噎,險些沒站穩。他向一旁的薛成璧投以求救的目光。“就算不施粉黛,他也已經是宮宴上最貌美的‘女子’了。”薛成璧道,“嬤嬤這是盼著,明日提親者踏破侯府的門檻?”一語點醒夢中人,鄭嬤嬤臉色一肅,忙從周瑭身上抽了兩條彩帔出來,在周瑭的發髻間插了一支素色步搖,就算完事。看著盛裝“少女”半癱在馬車的座椅上,薛成璧以指節抵唇,眸光有些促狹。周瑭有氣無力:“我知道這很滑稽,想笑就笑吧”薛成璧翹起唇角,忍不住摸了摸少年的發頂。“這種場合,步搖還是有些素了。”“饒了我吧”“佩朵珠花剛好。”還沒反應過來,周瑭便覺腦袋沉了一點點。伸手去摸,珠花很小巧,有珍珠的光滑瑩潤,還有一朵和田玉雕刻的花。是梅花。一種很像薛成璧的花。雖然看不到,但周瑭覺得這枚珠花一定非常好看。“什麽時候備下的?”他好奇。薛成璧望著他,眸光在夜色中顯得溫柔。然後他別開視線,帶著笑意開口。“你就當……我是特地給自己買的吧。”*進了宮門以後,所有臣子都要棄車棄馬,從禦道兩側步行至乾慶宮。薛成璧先下了馬車,掀起簾子,緊接著周瑭從裏麵走了出來。他們正要往裏走,旁邊的老太監唱道:“聖上特許薛公子騎馬進宮”一雙雙眼睛都看了過來。薛成璧問:“吾妹可否與我同乘?”那老太監目不斜視道:“宮規森嚴,除聖上以外,唯有親王、郡王和未開府的皇子可騎馬進宮”旁人的視線頓時灼熱了起來。周瑭心裏打了個凸。老太監這麽說,已經在明示群臣,薛成璧就是二皇子了。然而薛成璧絲毫不為所動,他看都沒看侍衛牽來的駿馬,而是站在了周瑭身邊。“周瑭,走。”“可是……”“我們一起走。”薛成璧的聲音不容置喙。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肩並肩向皇宮內步去。這是周瑭第一次進用來舉行宮宴的乾慶宮。殿前月台設鎏金香爐四座,左右分別設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四物。進殿後燈火輝煌,赫壯闊,席間文臣武官談笑風生,頗具大國氣派。在宮殿的盡頭,金築間、屏風前的寶座上,正坐著今日宮宴的主人,大虞當今皇帝。“朕已等你許久了。”薛成璧剛一踏入殿門,皇帝就遠遠向他招手。薛成璧行至寶座前,拜道:“恭祝聖上龍體康泰,國運昌盛。”周瑭緊隨其後,獻上賀詞與賀禮。“快快請起。”皇帝道,“朕特地喚劉全牽了馬在宮門口等你。怎麽,你沒有碰見他嗎?”薛成璧回道:“臣妹臥病多年,病體羸弱,須得臣從旁相護。隻是劉內監謹遵宮規,未準臣妹騎馬進宮。臣唯有棄馬與臣妹相攜進宮,才能既守了宮規,又全了兄妹之誼。”周瑭聽他一句接一句的“臣妹”聽得耳朵發熱,還要配合著薛成璧的說辭,做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皇帝一聽薛成璧這番說辭,麵有慍怒,罵了老太監一句“不識變通”。他使了個眼色,兩名小太監便從他身旁走來,將薛成璧請向自己的席位。薛成璧的坐席坐北麵南,就在離皇帝最近的位置。往常宮宴,那個位置都是留給太子的。周瑭看得心驚肉跳。正在此時,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來。“來,嘉定,到本宮這裏來。”是皇後。周瑭反應了一下,才想起“嘉定縣主”是在叫自己。皇後是太子的養母,她容顏端莊,雖然在極力裝作慈祥溫柔,但還是給周瑭一種很嚴厲的感覺。他福身稱是,轉身時與薛成璧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短短一瞬間的眼神接觸讓他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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