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個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孟樵依然是個長期失蹤,不定期神秘出現的藏鏡人,而且老年癡呆得相當嚴重,每次出現都以為自己是很正常的每天上下班,還得意得不得了。曉笛實在搞不太清楚他究竟是在自我安慰,還是真有那麽遲鈍?


    搞不好是在耍白癡!


    雖然實驗研究員並沒有真正所謂的上下班時間,至少在這所研究所裏沒有;有時候連續好幾天不下班,有時候熬了好幾個晚上才下班回去大睡三天,這都是很正常的情況。


    做研究最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上班打卡。


    然而,像孟樵這樣就實在很過分了,哪一個妻子能忍受得了丈夫明明就在隔壁上班,偏偏一個月見不到他幾次麵的?


    不過,奇怪的是,過去一個多月裏,雖然孟樵仍舊不變的沉迷於實驗中,但其他那些對她沒啥好感的研究所成員們,卻已不再像前兩個月那樣,三不五時碰個麵就拿白色的輕蔑眼球充當見麵禮了,反而個個一副深陷地獄中的痛苦模樣。


    研究所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邵小姐!”


    剛自電車下來的曉笛聞聲回頭,赫然是美絲,她手裏拿著好幾個紙袋子,一眼即知是輪到她出來采購食物。


    不過,她叫住情敵有何貴幹呢?又想催促她趕快離開孟樵了嗎?


    “美絲小姐。”


    “我們一起回去吧!”


    曉笛沒吭聲,仍在猜測美絲喚住她到底有什麽用意?


    並肩走在回研究所的路上,美絲欲言又止地偷覷她次之後,終於開口問:“你怎麽都不到研究所裏來了?”


    曉笛狐疑地瞄著她。“就算去了,他也不一定會跟我回來,我去幹嘛?何況那邊也不是屬於我的世界,去了很無聊的。”真的很奇怪,過去一碰麵便會出現在美絲臉上的輕蔑與敵意,此刻不僅一絲不見,甚至還換上另一種類似祈求的渴望。


    “可是偶爾也要去探探班嘛!”美絲有點急切地說。


    如果不是會錯意的話,她真會以為美絲在鼓勵她呢!


    “我不想去吵到他的工作。”


    “但是,男人在工作時,有女人去探班會很高興的喔!”


    “他才不會呢!每次都把我扔在辦公室裏忘了。”


    “不會、不會,我會提醒他的!”


    曉笛終於忍不住停住腳步了。


    “美絲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請直說好嗎?”


    “我……”美絲有點難堪地咬住下唇片刻。“好吧!我……我想請你幫個忙、如果你能替我出了這口氣,我答應你,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糾纏喬瑟亞了。”


    “-?”從敵視到祈求,前後才一個多月,怎麽會相差這麽多?


    曉笛詫異地怔了半晌,一回神,立刻將她拉到路旁的露天座叫了兩杯飲料。


    “來,說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如果不提美絲糾纏孟樵不放那件事,她對美絲倒是沒什麽反感,反倒是同情多一些。


    雙手捧住冰涼的冷飲,美絲螓首微垂,沉默半晌後,才幽幽地道:“一個月前,研究所裏又來了兩位新進研究員,其中之一是位剛滿二十歲的女孩,非常美麗,而且和喬瑟亞一樣是個天才,不同的是喬瑟亞很隨和,她卻傲慢非常,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又自私又任性,所裏沒有一個人不討厭她的。”


    “可是她再傲慢,也傲慢不到你頭上呀!你是大老板的女兒不是嗎?”


    美料無奈的苦笑。“菲兒是惠霖生科技最大股東的孫女兒。”


    “哦!那就……”曉笛聳聳肩,不語。


    “如果她隻是傲慢,那我也還忍受得了,可是她……”


    從美絲病苦怨恨的臉上,曉笛大概可以臆測得到那個菲兒大概做了什麽事。


    “她故意挖你的傷口嗎?”美絲悴然別過臉去,曉笛點點頭。“我明白了,真惡質的女孩。”她伸手過去握住美絲的手。“你放心,我會幫你報複那個任性的女孩,不過不是為了你的條件,而是為了你,ok?”


    美絲遲疑了下,徐緩地回過頭來。“為什麽?”


    曉笛靜默了幾秒,才輕聲道:“我可能懷孕了。”


    美絲一震,曉笛馬上緊握住美絲亟欲抽回去的手。


    “美絲,其實你也明白,我根本不需要跟你說這麽多,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能了解你的痛苦,也不想傷害你,但我真的很高興能有喬的孩子,所以對你更加感到過意不去。”


    美絲揚起譏諷的冷笑。“你都已經懷孕了,怎麽可能了解?”


    “或許是不能完全了解,但是……”曉笛頓了頓。“我想你也看得出來,我很粗魯,其實以前更糟糕,我不但說話像男生、走路像男生,甚至還曾經在大家的捉弄下傻傻地去追求過女孩子。直到我意識到兩性間的不同後,當大家再次嘲笑我時,我也受到傷害了,為什麽我會跟其他女孩子相差這麽多呢?可是……”


    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她又說:“想歸想,我依然像個男孩子一樣大剌剌地不想改變自己,害我那些姊姊們天天都為我的將來擔心,不過你看看,還是有個男人胞就是喜歡這樣的我,欣賞我這種個性。所以,美絲……”


    她緊了緊握住美絲的手。“不能生育又如何?總有一天也會有個男人,他就是喜歡這樣的你,他會欣賞你的能力,他會在你脆弱的時候安撫你,他會以他的愛心來包容你的一切,他不會以你能不能生育來評定你的價值,因為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美絲喃喃道。


    “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的,你要了解這一點,承認這一點,然後對自己有自信一些,這樣即使再有人用你的缺憾來傷害你,你也不會受到傷害了。”


    美絲保持緘默好半晌。


    “說得倒容易,但……”


    “隻要想去做,總有一天能做到的。”曉笛拍拍她的手。“總而言之,我會為你去教訓那個幼稚的小女孩,讓她知道傷害人的終有一天也會被傷害,無論她是不是天才,或者背景有多雄厚!”


    “小女孩?她還比你大呢!”


    “是喔!聽起來我倒覺得她比較像個不滿十歲的任性小女孩呢!”曉笛不在地輕笑。“啊!對了、我可能懷孕的事還不確定,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喬瑟亞,ok?”


    “這個沒問題,不過……”美絲慢吞吞地說。“我覺得你太看輕那個‘任性的小女孩’了。”


    “是嗎?”曉笛漫不經心地端起橙汁來輕啜一口。“怎麽說?”


    美絲冷笑。“小女孩可不會看上喬瑟亞,而且竭盡所能想要誘惑他吧?”


    橙汁砰一下落回桌麵。“-?”輕鬆的笑容瞬間消失了,曉笛兩眼睜大,“她是想……”旋即又危險地眯了起來。“她不知道我的存在嗎?”


    “知道又如何?”美絲嘲諷地哼了哼。“在美國,同居男女多的是,厭倦了隨時可以分手,她以為你和喬瑟亞的關係就是如此。”


    雙眉高高揚起。“那麽,她是也想和他來上一段隨時可以分手的關係,還是想和他結婚?”


    “都不是,她主要研究的項目是優生,一般人的優生是在生育前畫量排除產下缺陷兒的可能性,而她的優生則有點類似希特勒的優生人種學,你知道,天才要配天才,天才有權利享受一切優渥,至於平凡人最好全部鏟除掉,否則就隻能臣服於天才的支配。”


    曉笛聽得目瞪口呆。“她……思想變態!”


    “她認為這是未來人種的趨勢,所以……”美絲點點頭。“喬瑟亞被她視為最好的配種人選,因為喬瑟亞的iq比她更高。”


    “配種?!”現在是怎樣?孟樵是特級品種的豬公嗎?


    “是的,優生配種。因此,在她與喬瑟亞討論優生配種的建議多次遭拒之後,她就開始百般誘惑喬瑟亞,意圖以這種方式來得到喬瑟亞的種。”


    “是嗎?那……嗬嗬嗬,這下子不熱鬧一點可不行了!”


    瞧她那雙奸奸的眼神,聽她那陰森森的冷笑聲,標準黑巫婆的惡毒笑容,美絲不禁打了個哆嗦,暗暗慶幸惹翻了曉笛的人不是她……不對,她是,但已經是過去式了!


    是的,她早就該放棄了,就在喬瑟亞拒絕她那時候,她就該放棄了!


    研究所附設餐廳,但會固定到餐廳用餐的除了行政人員之外,研究員倒是沒有幾個,不是餐廳的食物不好吃,而是大部分的研究員在察覺到肚子娥妁時候,早已超過用餐時間了。


    但新進的兩位研究員卻是異數,她們從不虐待自己的身體,也認為自己理該擁有特權,她們歧視其他研究員,因為他們的iq都不及她們高,除了喬瑟亞之外,任何人都不在她們眼裏。


    但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她們講話非常惡毒,什麽話傷人,她們就專挑什麽話說,而且不理會她們都不行,她們會自動跑到各個實驗室去批評其他研究員的愚蠢、無知、笨拙與無能等等,因此,她們進入研究所不到一個星期便受到所有研究員的厭惡與痛恨。


    “或許喬瑟亞是性無能?”琪娜端著盤子到靠窗位坐下。“也不對,聽說他曾經和美絲在一起,現在換了另一個女人,所以,他應該是很正常的。”


    “那就隻有兩個可能,”菲兒在她對麵落坐。“他的性欲不高,或者他有變態傾向。”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同時在鄰桌落坐的東方女孩子,更沒注意到其他人對那東方女孩子投以某種期待的熱切眼光──現在他們終於能了解,蔑視別人是一件多麽無意義又傷人的事。


    “變態?”琪娜低呼。“這樣你也要嗎?”


    “當然要,除非你能找到另一個iq比他更高的人。”


    “可是他根本不理會你的挑逗呀!”


    “所以說,現在我們必須要改弦易轍,先設法探聽出他是否有什麽特別的性嗜好……”


    “我知道。”


    突如其來的回答,令菲兒與琪娜不約而同吃了一驚地轉過眸去,卻見一位東方籍女孩子正對她們盈盈地笑著。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


    東方女孩大口咬著提斯沙烤鴨,像男孩子一樣吃得噴嘖有聲,一點女人的味道都沒有。


    “我知道該如何勾引男人,特別是……嘿嘿!喬瑟亞。”


    菲兒與琪娜狐疑地對視一眼。“你知道?”


    “清楚得很!”東方女孩喝一口飲料,再叉起另一塊烤鴨放進嘴裏。“隻要我親身出馬,隨時隨地,喬瑟亞都立不過我的手掌心。”


    “怎麽做?”菲兒脫口問。


    “哎呀!你以為這種事能用說的嗎?不過……”東方女孩用叉子指指菲兒。“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可以示範給你看,能領略多少,就看你的領悟力夠不夠高-!”


    “示範?”


    “是啊!”東方女孩笑著繼續吃沙拉。“基本上,喬瑟亞是那種你隻要勾勾手指頭,對他說:來吧!他就會上鉤的男人,這種男人最好勾引了,相信隻要我稍微示範一下你應該就能了解了。”


    “隻要勾勾手指頭他就會上鉤?”菲兒不可思議地重複。“你在開玩笑?”她早就不曉得勾過多少回手指頭,連腳趾頭都勾過了,可是喬瑟亞根本不理會她呀!


    “沒有哇!或許你嚐試過卻失敗了,那大慨是你勾錯方式了。要知道,勾手指頭也是有訣竅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行,否則怎會有人成功,有人失敗呢?”東方女孩一本正經地說。


    雖然聽起來很怪異,但好像也很有道理。


    “好,那你就示範給我看看!”


    “沒問題。”


    東方女孩立刻放下刀叉起身,菲兒與琪娜連忙跟在後頭,沒注意到餐廳裏其他人全帶著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竊笑著偷偷尾隨於後,如果不是沒有資格進實驗大樓,連廚師們都想跟去看熱鬧了──他們也被菲兒批評過煮的菜隻配給豬吃。


    愈聰明的女人,有時候反而是最愚蠢的。


    地下三樓電梯門一打開,大家就瞧見在某間實驗室外,孟樵臉色肅然地與幾位研究員正在爭執著什麽,和他一起共同實驗過的人都很清楚,當他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必定是有非常嚴重的問題需要認真思考討論,容不得任何人打擾,倘若不小心應付的話,搞不好兜頭一桶硫酸就潑過來了。


    東方女孩微笑地擺個手勢讓其他人停在原地,她則慢條斯理地上前去,在孟樵尚未察覺到她的存在之際,突然站到孟樵麵前,並在孟樵錯愕地一愣的那一瞬間,兩手用力扳下孟樵的腦袋重重親了上去。


    孟樵隻驚訝了兩、三秒,旋即無視他人的睽睽注目,更用力地反手抱住東方女孩,比東方女孩還要熱情百倍的回吻她,片刻後,他更撇下半分鍾前仍在爭執不休的問題和研究員,一把將東方女孩抱起來橫托在懷裏,逕自往走廊盡頭走去,在眾人的瞠視下,堂而皇之地進入辦公室內……


    眾人瞪了半天眼,繼而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噙著掩抑不住的笑容,若無其事地各自回實驗室裏繼續工作,隻剩下張口結舌的菲兒和琪娜,兩人依然不可思議地瞪住辦公室那扇自動門作聲不得。


    “琪娜……”


    “唔?”


    “你有注意到……她剛剛到又是怎麽勾手指頭了嗎?”


    “……她有勾手指頭嗎?”


    先出來的是東方女孩,她像隻偷吃了整籃鮭魚的貓咪,滿足地走向仍然耐心等待中的菲兒,懶洋洋地靠在菲兒對麵牆上,意猶未竟地舔著自己的手指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激情過後的慵懶風情。


    “了解了嗎?”在菲兒尚未來得及說話之前,她又說:“聽說你是個天才,這麽一點小問題,我已經示範得這麽明白了,你不會笨得說還是搞不清楚吧?”


    原先欲待出口的疑惑馬上分類回收硬吞回去,菲兒傲然挺起下巴。


    “當然了解!”


    “好,那麽……”大拇指朝辦公室那頭比過去,東方女孩慢條斯理地說,“輪到你-!”


    “咦?現在?菲兒嚇了一跳,旋即在東方女孩近乎譏訕的挑眉注視下,咬牙咽回吃驚的遲疑。“呃,當……當然。”


    又躊躇了下,她才硬著頭皮走向辦公室──因為不想承認她笨,恰好孟樵也在這時走出辦公室,就在十幾雙偷窺的視線下,菲兒毅然上前模仿東方女孩的姿態,驀然站到孟樵跟前去,雙手捧住孟樵的腦袋用力往下扳,同時把自己的紅唇嘟上去,沒想到還不到半途便動彈不得了。


    孟樵兩手緊抓住菲兒的手腕,神情不悅地斥責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如果你想男人想瘋了,請不要找我,我對你沒興趣,這研究所裏還有其他男人,我相信他們都不會拒絕你!”


    語罷,他即厭惡地甩開菲兒的手,快步走向東方女孩,前一刻的嚴峻好像假的一樣在瞬間化為一片柔情喜悅,仿佛麵具翻個麵轉過來,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了。


    “曉笛,你用過午餐了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到餐廳吃?”


    “你有空嗎?”


    “當然有,走吧!”


    愕然瞧著那兩人狀極親密地一塊兒進入電梯內,在電梯門闔上之前,東方女孩忽地對她擠了擠眼,並挑釁地勾了勾手指頭,唇畔是輕蔑的笑,眼底是不屑的嘲諷,菲兒終於明白自己是在那個東方女孩的設計下當眾表演了一出可笑的鬧劇,難堪的臉色迅速轉化為陰沉的憤怒。


    “她是哪一間實驗室的研究員?”她咬牙切齒地問。


    一旁正要躲回九號實驗室裏避難的研究員,猶豫地與對麵十號室的研究員互覷一眼,雙方同時發現彼此眼底的幸災樂禍與即將爆發的笑意。


    “她……呃,不是研究員。”


    “她不是研究員?”菲兒驚訝地瞪過眼去,“那她是誰?誰批準她可以到這層樓來?”


    “喬瑟亞批準的,因為……”終於忍不住露出笑容。“她是喬瑟亞的未婚妻。”氣吧、氣吧!氣死最好!


    “未婚妻?”震驚之下,菲兒不覺大吼。“他們訂婚了?”


    “是沒有正式訂過婚啦!不過呢!喬瑟亞聲言過她是他未來的老婆。不僅如此,而且……”九號室研究員突然往2號實驗室瞄過去一眼,美絲噙著快意的笑容回身進實驗室。“聽說她根本沒念過大學,因為考不上……”


    菲兒的臉色更難看了。


    “……還有,他們沒有避孕喔!”


    “沒有避孕?”菲兒怒叫。“他寧願要一個考不上大學的白癡的孩子,也不要我這個天才的孩子?”


    “恐怕……”九號室研究員咳了咳,爆笑聲即將隱藏不住。“就是如此。”


    菲兒鐵青著臉好半晌,驀然回身按下電梯按鈕,憤然進入。


    “我不會饒過她的!”


    九號室研究員再次與對麵十號室的研究員交換一眼興奮的目光,然後很有默契地同時跑向其他實驗室使勁拍門……


    “你覺得那個菲兒怎麽樣?”


    迫不及待地卷起一叉子匈牙利麵,孟樵正待放進嘴裏,一聽曉笛的問話,叉子立刻掉在盤子上敲出響亮的一聲鏗鏘,臉色綠了。


    “曉笛,你……你千萬別聽那些傳言亂講啊!那個女孩子有毛病,老是纏著我不放,但我都沒理會她呀,真的!”他氣急敗壞地忙著解釋。“剛剛你不也看見了,我根本沒……”


    “哦,拜托,你有完沒完呀!”曉笛受不了地大翻白眼。“我隻是問你一句很簡單的問題,你-唆到哪裏去了?我想知道的是,大家對她的觀感都很差,那你呢?你覺得呢?”


    孟樵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早說嘛,害我緊張的!”他咕噥。“就工作狀況而言,我對她的印象並不太好,研究所的研究實驗雖然各自分組,但彼此多少都有些關聯性,大家如果能夠互相研究討論,這對所有的實驗都會有很大的幫助。但是菲兒她……”


    他搖搖頭。“她太自傲了,凡事不肯聽從任何人的建議,也不願意和其他人溝通討論,一逕堅持自己的想法,堅持自己的權威,結果她那一組實驗不得不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去進行,再加上她隻下命令,把別人當部下一樣使喚,自己根本不動手,其他人因此都提不起精神來,甚至寧願跑去幫忙其他實驗,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恐怕不得不請她離開研究所了。”


    “這樣可以嗎?她可是惠霖生科技最大股東的孫女兒喲!”


    “那又如何?”孟樵滿不在乎地拿起剛剛掉落的叉子吃下一卷麵。“大不了我不幹了!”


    “說的也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說著,她順手摸來匈牙利麵的附菜烤鵝腿。“這個你吃不吃?”


    “不要,我要喝你的牛肉湯。”


    “哦,哪!給你。”


    把自己的湯推過去給孟樵,曉笛便大口吃起烤鵝腿來了。不幸的是,才剛咬下第一口,令人倒胃口的麻煩就跑來破壞腸胃消化了。


    “喬瑟亞!”菲兒仿佛捉奸在床興師問罪的妻子似的吼過來。


    孟樵循聲望去,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因為菲兒與瑪琳後頭跟了一大票研究員若無其事地各自散坐在四周,那個要a餐,這個要b餐,有人點匈牙利麵,也有人點紅椒雞,甚至還有人點葡萄酒。


    突然間,大家全都餓起來了!


    “喬瑟亞,請告訴我,你不是真的想和那個女人結婚!”菲兒很無禮地用食指指住曉笛,後者視若無睹地繼續啃她的烤鵝腿。


    “但我是想和她結婚啊!”孟樵說,“有什麽不對嗎?”


    “她是個普通人呀!”菲兒大聲抗議,


    孟樵似乎有點困惑,“那很好啊!”他說。“如果她是個怪物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四周驟起─片失笑聲。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天才,她是笨蛋,你們不應該在一起!過菲兒憤怒地指責。


    “為什麽?”孟樵仍是不解。


    “那還用問嗎?天才應該和天才配種,笨蛋隻配和笨蛋在一塊兒,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可能不懂!”


    淡淡瞟她一眼,孟樵低頭繼續卷他的匈牙利麵。“我沒興趣做豬。”


    “什麽意思?”


    “隻有豬才需要配種,不是嗎?”說完,他把卷好的麵放進嘴裏。“你不會認為你自己是豬吧?”


    四周又是一陣竊笑聲。


    “我當然不是豬!”菲兒幾乎是尖叫了,“我這是為了進化,人類的進化,為了加速地球的文明,這是必要的!”


    “現在你又變成機器了。”孟樵歎道。“人類的進化應該是自然演變而來,地球的文明也應該是循序漸進的,我們不是機器,不應該夢想按一個按鈕就可以加快演變的速度,或者按下另一個按鈕就可以減慢一切的進行;更不應該妄想支配人類的生命,甚至將人類分等級品種,因為人類是有感情的呀!”


    “感情算什麽?”菲兒嗤之以鼻地道。“無聊的東西!”


    “隻有畜生才沒有感情,一切依照本能而活。”孟樵提醒地。


    菲兒窒了窒,“但……在人類的曆史上,不就是人類的私情在破壞文明?”


    “有破壞才會有進步,但是,一切需要慢慢來。”孟樵一本正經地說。“你這種揠苗助長的作法才真的是在破壞人性、破壞人類自然的演進。”


    “你不是生化學家嗎?怎麽變成道德家了!”菲兒老羞成怒的叫道。“居然跟我談感情?談人性?真是笑死人了!”


    “不,我隻是個人,會肚子餓,”他舉舉手上的叉子,再瞄向曉笛,“也會愛人,所有人類的七情六欲吃喝拉撒睡我都有,因為我隻是個平凡的人。”最後又望向菲兒,“你應該也是,但是如果你繼續堅持這種摒棄人性的觀念,早晚有一天你會完全變成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


    “你竟敢罵我是畜生?!”菲兒怒吼。


    孟樵歎氣。“我沒有罵你是畜生,我是在勸你不要變成沒有人性,沒有感情的畜生。”


    “你你你……”菲兒氣得幾乎講不出話來,“你這不識好歹的家夥,你的思想有問題,你的種也一定有問題,我不要配你的種了,我要到別的地方去找比你更天才的種!”語畢,她便憤然拂袖而去。


    驀然間,一陣轟然歡呼聲隨著菲兒的離去震天響起。


    “萬歲,她總算要滾蛋了,喬瑟亞果然厲害!”


    天才不一定要和天才配種,但是,天才就得由天才去對付,不過幾句話而已,勝負即分。


    “再一次刮目相看!”曉笛讚歎道。“沒想到平常隻知道做研究實驗的人,居然能說出這一番道理來。”


    孟樵聳聳肩,繼續吃他的匈牙利麵。“十年前我就深思過這個問題了。”


    “十年前?”曉笛驚呼,“為什麽?”


    “因為這個研究所最原始的研究項目是長生不老,當時我就考慮到許多有關的問題,如果人類真能夠長生不老,屆時必然會產生誰可以生存,誰必須被消滅的問題,甚至人類還可不可以生育的疑問,否則地球人口早晚會爆炸。”


    “的確,除非那時候已經可以移民到外星球去了。”曉笛喃喃道。


    “所以,我擅自把研究項目更改為抗衰老,延長人類壽命應該不至於產生那麽大的問題,何況,我並並不是真的很專心於那個研究項目……”


    “啊!我知道、我知道。”曉笛眨眨眼,“你最主要的研究項目是……哩嘿,那個……”


    孟樵頷首。“隻要持續把成果交給大老板,他就不會多說什麽。”


    “說的也是,有錢賺就好嚕,”就在這時,她瞧見餐廳門口的美絲,後者正在笑,幸災樂禍的笑,同時向她善意的頷首,她也點頭回去:“孟樵……”


    “嗯!”


    “今天我們來好好慶祝一下如何?”慶祝同時擺脫兩個麻煩的女人。


    孟樵朝四周環顧一眼,大家都在舉杯慶祝。


    “好啊!待會兒我去交代一下,我們就可以提早離開了。”


    咦?交代?


    哦,拜托,不要又來了!


    四個鍾頭後,曉笛怒氣衝衝地獨自離開餐廳。


    夠了!真是夠了!她再也不想留在這邊無所事事的等待他了!


    不過,會在此時此刻下這種決心,並不真是因為孟樵老定為了研究實驗而忘了她,所以她火大了決定好好懲罰他,而是因為她的簽證快到期了,即使她不想走也不行,除非她想做個非法滯留者。


    而趁這個機會,她也剛好可以替他下一劑猛藥,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不試試看誰知道?


    四月底,在某個溫暖的早晨,恭送孟樵出門之後,曉笛便收拾好衣物,留下─張紙條,背著旅行袋離開那棟雄偉壯觀的大宅。


    孟樵至少要十天以後才會回來,並發覺她離開了。


    走在高大的栗子樹下,雪白的花球朵朵燦放,映著掌狀的碧綠闊葉,飄散著淡淡的香氣,幽深而淡雅,曉笛頭一次覺得這個小城鎮還滿可愛的。


    是因為即將離開,所以舍不得嗎?


    是舍不得,不過,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再回來的!


    回到了烏煙瘴氣的台北,那肮髒、汙濁、悶熱、混亂的空氣確實令人懷念得很,深深吸一口那濃濃的黑煙,實在比吸食安非他命還爽快。


    可惜她沒有空折磨她的肺,她尚有許多事待辦。


    急毛竄火的,她先去辦好了簽證,再與美國的二姊,以及德國的三姊聯絡好,然後向邵爸爸及邵曉曇仔細交代了一些事,


    “為什麽要這麽做?”邵爸爸與邵曉曇同樣好奇。“莫名其妙跑到匈牙利去了三個月,也不解釋清楚,回來後又搞些奇奇怪怪的事,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整天擔心他什麽時候會蠢到害死他自己。”


    害死他自己?


    邵爸爸與邵曉曇相對一眼,更不解了,還有點不安。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曉笛但笑不語,邵曉曇隻好替她回答。


    “是個挺帥氣的年輕人,笑容特別迷人,個性似乎很單純。”


    “這樣啊……做什麽的?”


    “天宇已經幫他安排好,在小妹的公司擔任化妝品研究……”


    還沒說完,便聽得曉笛─聲呻吟。“哦!拜托,不必了,讓他去做化妝品研究員實在太丟人了,我連聽都不想聽到。”


    一聽,邵曉曇當即沉下瞼去,“化妝品研究員有什麽不好?工作不分高低,何況化妝品研究員也是個正正當當的工作,隻要認真工作,總能熬出頭來,這樣你有什麽好嫌棄的?”她語氣責備地說。


    “人家才不是嫌棄啦!隻是……”曉笛聳聳肩。“他有更好的工作嘛!”


    邵曉曇微微一愣。“什麽工作?”既然有工作了,幹嘛還要人家替他安排?


    唇角一勾,曉笛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別問,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總之,如果他來找我的話,你們就按照我所說的告訴他就對了。”


    邵曉曇深深凝住她片刻。


    “看你的樣子,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吧?”


    “當然。”曉笛得意地翹起下巴。


    邵曉曇頷首。“好吧!也許你已經比我們所期望的更成熟了,所以,我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我隻要你,你一定要得到幸福!”


    “安啦,安啦!”曉笛很有信心地揮揮手。“告訴你,大姊,雖然我是咱們四姊妹中最肉腳老麽,可是我保證我撞到的未來老公比你們任何─個人都強,就這一點來講,我可是最厲害的喔!”


    邵曉曇與邵爸爸更好奇了,但他們不再多問。


    “好,那我們就等著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


    最後,在孟樵追來台灣的前兩天,荷包裏塞著未來的大姊夫慷慨捐贈的濟貧基金,她又離開了。


    大家來玩捉迷藏吧!


    一想到美國,就想到好萊塢明星,要看好萊塢明星就,就不能下去……呃!算了,實在沒什麽地方可去。


    總之,先到二姊的住處下榻,久未見麵的姊妹倆話說不完地聊了一整天。


    “我是相信大姊的眼光啦!但是沒有親眼看見,我總是不太放心。”邵曉麗說。“老實告訴我,小妹,那家夥配得上你嗎?”


    雖然平常最愛戲弄小妹的就是她,但一旦碰上正經事,她可是比誰都還要袒護親愛的小麽妹,倘若有人敢欺負小妹,她馬上會長出全身羽毛來變身為超人老母雞,凶悍得不得了。


    配得上她嗎?


    應該反過來問吧?


    “二姊,我這麽說吧!如果你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你可能會反過來懷疑:他怎麽會看得上我!”


    “胡說!”邵曉麗毫不遲疑地斷然否認。“我才不會說那種話,更不會有那種想法,你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上你!”


    曉笛歎了口氣。不曉得這樣算不算戀妹情結呢?


    “好吧!不談這個。說,他長得怎樣?”好像盤問口供似的,邵曉麗繼續嚴刑追問。“跟你搭配得上嗎?不會跟你─樣高吧?”


    馬上把手比到頭上約二十公分左右,“他這麽高,”曉笛得意地說,“身材、長相都很像基諾李維,不過,他的五官輪廓比基諾李維深,眼睛也比較大。”


    邵曉麗兩眉挑得老高,一臉“誰信你”的表情,真有這種人,早就被挖來拍電影了!


    “大姊說他是混血兒,是混哪裏的?混多少年?”


    “混匈牙利的;混了二十七年。”曉笛表情嚴肅地說,再補加兩句,“他沒打算要退出,可能要混一輩子了。”


    邵曉麗失笑。“你這小鬼!”


    “二姊,不是小鬼了,我已經十九歲了啦!”曉笛抗議。


    “可是在我眼中,”邵曉麗疼愛地搔搔搔,搔亂她的頭發。“你永遠是我最最可愛的小妹妹。”


    “而你是我最最美麗的姊姊,”諂媚地說完,手伸出。“給我一百張簽名照,要是我缺錢的話,就可以賣了!”


    “小鬼!”


    一巴掌拍過來,曉笛頭一低,逃了,還不忘再一次提醒她。


    “二姊,記得呀!他要是找來你這邊,就按照我說的告訴他,不要露出馬腳喔!”


    “露出馬腳?你忘了我是幹哪一行的嗎?”邵曉麗憤怒地吼回去。


    “啊,對喔!哈哈,誰都可以露出馬腳,就是二姊你不行,否則電影一上映,我就搶第一個去給你開汽水,黑鬆汽水!”又黑又ㄙㄨㄥv。


    “我殺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


    這一場可悲的姊妹相殘,直到經紀人警官來把殺手邵曉麗抓走,才得以完滿落幕。趁姊姊不在,曉笛好好睡了個飽,翌日,她就獨自啟程開始她的快樂一人行了。


    ,她唯一有興趣的是神奇山各種各樣的的雲霄飛車,有據稱為全世界最大的雲霄飛車,360度旋轉至少三次以上,以及每小時60哩的速度做360度垂直急轉的雲霄飛車,全世界最高、最快、旋轉360度的站立式雲霄飛車。


    還有驚險刺激程度幾可比擬高空彈跳的自由落體,一種讓你在兩秒鍾內,從10層樓高急速抵達地麵,心髒卻仍停留在原位保持窒息狀態。


    另一種是把人拉到150英尺高的半空中,再以鍾擺的方式往下快速推出,你就會以時速60英哩的速度,在空中快速來回擺蕩4、5次,等靜止下來之後,保證你的喉嚨啞上三天說不出話來。


    這麽可怕的東西,曉笛竟然玩一整天還嫌不夠,第二天又跑去玩,結果認識了幾個要到大峽穀的男女青年,隨便啦咧兩句便成了goodfriend,於是相約─塊去爬山攀岩。


    她不會攀岩,但在是她可以學,他們也願意教,於是,她玩得更瘋更過癮了,差點錯過了跟三姊約定好的時間,雖然有點可惜,但她還是匆匆忙忙的趕到德國去,免得被三姊念到臭頭。


    不曉得那家夥追到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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