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外的話,再過半個月,他們就要啟程回京。傅羿岑陪周忍冬上山采藥,他看到顏色鮮豔的菌菇,想起袁嶽曾說過,等治好瘟疫,要帶他們所有人吃菌菇宴,不覺又難過起來。正巧這時暗衛趕了過來,交給傅羿岑一份信,說是方才有人送到門口的。傅羿岑接過來一看,信是袁嶽寫的,說他父親的大仇已報,他想去雲遊天下,無法再伺候公子了。信的內容極少,筆跡卻實實在在是袁嶽的。周忍冬凝神思慮片刻,搖頭道:“不是的,袁嶽不是這種人。”他若是真心要走,定然會提前打招呼,不可能無聲無息就跑掉。傅羿岑點頭,朝暗衛道:“繼續查。”暗衛奉命退下,他們的藥采得也差不多了,準備一同下山。這時,半山腰傳來一陣“沙沙”聲,細碎的沙礫滾落下來,緊接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上麵滾落下來。傅羿岑立馬將周忍冬拉到懷裏,用後背擋住那些石子。他抬眸望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麵龐。“白知秋。”傅羿岑喊了一聲,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放開周忍冬,朝那個人奔了過去。周忍冬皺了皺眉,看清那人的麵容後,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一絲不快。第五十五章 冬兒,別亂蹭……嗯……“白知秋是誰?”周忍冬愣了愣,直到幾粒飛沙刮痛了臉頰,他才晃過神,連忙朝他們那邊跑去。“別過來!”傅羿岑抱住雙目緊閉的白衣男子,從飛快落下的沙石中衝出來,見周忍冬跑過來,冷喝道。周忍冬一愣,停下腳步,呆呆地看他一臉擔憂地抱著別的男子。這個人是誰?為何不曾聽傅羿岑提過?“快走。”傅羿岑腳步加快,周忍冬背起沉重的藥筐,吃力地跟在他身後小跑。回到了住的地方,周忍冬給他把了脈,轉頭對傅羿岑道:“沒什麽問題,歇幾日便好。”傅羿岑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從男子俊美的臉龐移開。周忍冬無端生出一絲危機感,他斟酌片刻問:“他是誰?”傅羿岑這才記起重生後還未見過白知秋,自然也沒有跟周忍冬提起。“當年在西域認識的一位朋友。”傅羿岑握住周忍冬的手,將他拉到外頭,腳步輕緩,就怕吵到昏睡的人。周忍冬抿了抿唇,乖乖跟他出去。“當年西域小國作亂,我帶兵前去鎮壓,陷入一個毒蛇陣,是他出手破陣救了將士們。”周忍冬了然地點頭,臉上掠過輕鬆的神色:“那他好厲害啊。”傅羿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挑了挑眼尾問:“吃醋了?”周忍冬臉頰的紅暈一閃而過,努努嘴:“才沒有。”“我喜歡冬兒吃醋。”他笑著靠近周忍冬,在他唇畔落在一吻。那點莫名其妙的不快被他一個吻給親沒了,周忍冬眨眨眼問:“那他是西域人嗎?”傅羿岑搖頭:“他是遊曆江湖的劍士,當時喝了幾壺酒,拿著劍便衝進蛇陣,膽量和智慧都遠超常人。”周忍冬聽出他話語裏的讚賞,轉了轉眼珠子,好似明白他的意思:“將軍想將他留下?”傅羿岑一愣,沒想到周忍冬能猜出他的心思。論武,白知秋是一等一的劍士,論文,他的計謀不在柳思逸之下。他有心與夏執今爭奪那個位置,遇到能人賢士自然要想盡辦法收入麾下。上一世西域一戰後,他便沒再見過白知秋,竟不知他也在這個時間來到了西南。按照他的心性,定然也是為了百姓而來。周忍冬見他毫不掩藏的欣賞之色,心中也明白了。正說著,柳思逸步履匆匆趕了回來,見到傅羿岑,眉頭皺了皺。“怎麽了?”“宮裏傳來消息,自你來了西南,西域幾個小國擁樓國為首,在邊疆燒殺搶掠,作亂多日。”傅羿岑咬了咬牙:“這群宵小之徒,也就這點本事。”“夏執今的聖旨已在路上,派你即刻出發西域鎮亂。”柳思逸摸著下巴思考,“他巴不得剝奪你的軍權,這回這麽爽快,是否有貓膩?”傅羿岑垂眸沉思片刻:“無論有沒有陰謀,亂還是要鎮的。”“將軍執意要去?”“眼下朝堂上,可有能帶兵打仗之人?”柳思逸搖頭歎息,當朝天子昏庸,奸臣當道,倒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老臣,可除了一張嘴,都被削弱了實權。當今朝堂可用之人,確實寥寥無幾。“那便是龍潭虎穴,我也必須去闖。”傅羿岑揉了揉太陽穴,“如若不然,苦的還是百姓。”柳思逸讚同地點頭,幫傅羿岑分析起來:“此去西域,夏執今定會給你使絆子,我處理完西南事務先行回京,幫你盯好後勤。”行軍打仗,糧草為上。夏執今若想置傅羿岑於死地,隻需斷了他的糧。他必須回去想辦法斡旋,即便抗旨不尊,也不能讓夏執今草菅人命。“有勞了。”傅羿岑與他想到一塊,轉身看向周忍冬,想起西域惡劣的環境,滿臉為難。周忍冬不假思索,攥住他的衣裳:“我要跟著你,我能當軍醫的。”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他已經能獨當一麵,不像之前是個妥妥的拖油瓶。傅羿岑垂下眼眸,抿唇不語。“好不好嘛?”周忍冬眼尾泛紅,好像若是不答應,他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柳思逸道:“小毓隨我回京,軍醫之職,確實要勞煩冬兒。”“容我想想。”傅羿岑握住周忍冬的手,“我不能再讓你置身險境。”“回京城就安全嗎?”周忍冬不服,揚起小臉,氣鼓鼓的,“別忘了京城還有周家和夏執今!”傅羿岑掛滿猶豫之色,送走了柳思逸,抱住周忍冬,坐在外間的軟塌上。“生氣了?”按了按他鼓起來的臉頰,傅羿岑哭笑不得。這小家夥的膽子,總用在不該用的地方。周忍冬扣著手指,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的:“你不是說我不許離開你嗎?你是騙子……”聽到了哭腔,傅羿岑無奈一笑,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顫動的眼皮上親了一下。“小傻子,西域環境惡劣,迷障重重,連我都難以全身而退,若無法確保你百分百的安全,我不能……讓你去冒險。”周忍冬連忙抱住他的脖子,撒嬌般在他脖頸間蹭了蹭。“我不怕吃苦的,我會保護好自己。”在傅羿岑變好之前,他哪一天不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那時候若死了,是帶著絕望和淒涼。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傅羿岑,有了追求,即便守護他們要付出生命,他都在所不辭。“好不好嘛?”他晃了晃手,怒了努嘴,此時撒嬌已經渾然天成。“冬兒,別亂蹭……嗯……”傅羿岑嗓音突然啞了幾分,咽了咽口水,收緊放在他腰間的手。周忍冬立馬察覺某些地方的變化,突然哼哼了幾聲,嗔怪道:“你、你太壞了!我在說正事呢!”“有誰正事是坐在懷裏說的?”傅羿岑挑眉,“分明是冬兒壞,還反咬一口。”“你……”周忍冬說不過他,氣得臉漲紅,“明明是你抱我來的。”說著,他氣呼呼就要往下怕爬。“好好好,我錯了。”傅羿岑笑著摟緊他的腰,滿目溫柔地親了親他的耳垂,小家夥立刻顫了顫,傻乎乎往他懷裏縮。這邊兩人的“談判”最終變成一場親來親去的玩鬧,都沒注意到裏間的人已經醒來。白知秋走到屏風後,抬眸一看,正好望見傅羿岑溫柔跟周忍冬耳語的模樣。他腳步一頓,手指蜷了蜷,眸光暗了幾分。這個男人也有……這麽溫柔的一麵嗎?他抱在懷裏的柔弱男子,就是他當年離開西域後娶的妻子?見到屏風後的人影,傅羿岑收斂了隻對周忍冬展露的柔情,將他放了下來,起身理了理弄皺的衣裳。“白兄,你醒了?”白知秋在刹那間換成一副坦蕩的神色,步履從容走了出來,朝傅羿岑作揖:“傅兄,別來無恙。”周忍冬縮在傅羿岑身旁,偷偷打量眼前的男子。他一身白衣翩然,身材頎長,氣質超群,舉手投足間自帶仙氣,看得周忍冬自愧不如。“你為何會在西南?又怎會從山上摔下?”白知秋莞爾一笑:“聽聞傅兄在西南賑災便前來相會,途中遇見一群馬賊,我攔了他們的路,被追殺一路。原想去山上躲幾日,未料他們暗中埋伏。”傅羿岑皺眉深思,他來西南這麽久,未曾聽過什麽馬賊。白知秋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從外頭一路追來。”傅羿岑點點頭:“既如此,白兄先好好休息,我與內人不打擾了。”說罷,他牽過周忍冬的手,帶著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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