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工作人員進入小世界都是有任務要做的,未免劇情脫軌,遇到類似的情形, 任繹一般都會提前做好準備, 不會真的讓自己失憶。眼下隻能是出了什麽意外。任繹打量了眼旁邊一臉焦急的小姑娘, 根據對方的氣運判斷,她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女”。而且兩人周圍的環境也有點奇怪, 任繹說不上哪裏不對, 但是有種微妙的不和諧感。任繹猜自己大概真的翻車了, 還是在劇情以外的地方翻的車。他半垂著眼思索的一瞬, 很快抬起頭來, 先是說了一句“我沒事”,在以一個平靜的語氣安撫下明顯六神無主的小姑娘之後,他問出了那個問題,“……你是誰?”燕爾一呆,緊接著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任繹“……”他選擇先安慰人,而不是先問情況,就是擔心小姑娘情緒太激動,出現眼下的情況。不過現在看,區別好像不大的樣子。但出乎任繹預料的,明明這小姑娘一開始慌慌張張,看起來六神無主,但聽了他的話後居然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甚至擠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反過來試圖安慰任繹。“任大哥,我是燕爾,玄清宗的燕爾。”在介紹過自己的名字之後,她也沒有先糾結任繹為什麽失憶的事,而是以極簡短的語言飛快的解釋了兩人“在前往秘境途中遭遇妖獸,解決之後卻被卷入空間裂縫”的現狀,中間又告知了任繹現在“玄清宗客卿長老”的身份。都不用任繹主動開口問什麽,她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個失憶人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全都一一告知。這樣冷靜理智的態度,讓任繹對自己一開始的猜測產生了懷疑這真的不是“天命之女”?說起來有一段時間也挺流行倒黴蛋類型的主角,雖然任繹在任務中沒有碰到過,但是在局裏的時候也聽到過同事的吐槽,大意是“你永遠想不到他她會被牽扯到什麽倒黴事兒裏麵去”。如果是這樣,他現在這意外翻車的情況好像也解釋得通。心裏有了這樣的猜測,任繹對待燕爾的態度不由慎重了許多。隻是他這次的失憶有夠徹底,連小世界的劇情都被忘得一幹二淨,一時摸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工具人”定位,一邊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一邊根據燕爾的反應調整著自己的態度。隻不過不多一會兒任繹就發現,他不必那麽謹慎。兩人的關係應當不錯,小姑娘對他的信任度相當高,基本是有什麽說什麽,而他自己的身體也有下意識照顧人的反應。任繹不由琢磨起來難道這次的工具人定位是“兄長”?任繹一邊總結著從燕爾口中拿到的信息,一邊嚐試著聯係自家的係統。他剛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係統不在自己身上。按說穿書局的係統都是跟宿主綁定,不會出現這種在小世界內分開的情況,但是對於經常在一個世界內披馬甲扮演多個角色的工具人部門,這情況並不罕見。畢竟多角色扮演的難度在那裏,要是有時間跨度、任務者隻需要換個馬甲的還好,但難的是,經常有在同一時間線的兩個角色同時出現。這種時候就需要任務者現場精分,同時操控兩個馬甲。原則上講,穿書局員工的精神力當然足夠完成這種操作,但是需要耗費的精力成好幾倍增加不說,還很容易產生心理問題。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數工作人員的選擇都是根據劇情參與程度,將兩個馬甲分出“主號”和“小號”,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主號”上,“小號”則是由係統操控,隻需要分出一點精神力進行輔助,這主要是為了在小號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借助精神力鏈接瞬間完成主控馬甲的轉換。任繹也確實能感覺自己另一個馬甲就在附近,他猜測現在就是這種“係統操控小號”情況,隻是係統那邊一直沒有回應有些奇怪,而且他居然沒有留精神力在另一邊也很不對勁。不過任繹卻覺得自己好像潛意識裏對這情況早有預料,居然不覺得意外。是失憶之前,小號那邊遇到了什麽事嗎?任繹一邊嚐試著連接自家係統,一邊打量著周圍充滿違和的環境。突然的,任繹神色一凜,抬手將燕爾護到了身後,幾乎是他動作的一瞬間,前方出現了幾個穿著統一製式的藍衣黑色鑲邊似是門派服飾的年輕人。他們也同時看見這邊任繹和燕爾兩個,似是一怔,旋即飛快拔劍結陣、劍尖齊刷刷地對準了兩人。森寒的劍氣因為劍陣的緣故又疊了數層不止,讓本就修為低的燕爾瑟縮了一下。任繹這會兒身上帶著傷,被這種劍氣相迫,亦是一陣氣血翻湧,但是他卻奇異地沒什麽緊張的情緒,甚至還有閑心在心底點評一下這劍陣的薄弱之處帶著種莫名指點後輩的心態。好像是察覺到他們這一傷一弱構不成什麽威脅,再加上劍陣已經結成、心中有底,這群人並沒有立刻動手,其中一個似是領頭的弟子開口,朗聲“爾等何人?擅闖我太初禁地!”任繹稍怔,按照燕爾剛才的說法,他們這會兒應該在秘境中才對,怎麽聽對方的語氣、他們這會兒好像掉到別人宗門裏去了?燕爾也是意外,不過誰都沒說空間裂縫一定會掉到秘境裏,她猜兩個人是不小心被卷到別的地方去了。想著不能讓失憶的任大哥獨自麵對這群人,燕爾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責任感來,她咬著牙往前走了一步,主動接過話,“在下燕爾,乃是玄清宗弟子,和兄長往秘境曆練時被卷入空間裂縫,無意闖入貴宗禁地,實乃誤入,還請道友見諒。”兩人樣子狼狽、又沒什麽敵意,這話說出來,幾個太初弟子已經信了六七分。再加上寒蒼峰這地方雖然名為禁地,但是裏麵也無什麽封印重寶,倘若真的有意強闖、那才是想不開,於是可信程度又上了幾分。隻是幾個弟子稍有疑惑,“玄清宗”這宗門名號卻並未聽說過。轉念又想,大抵是哪個近些年才興起的小宗門。那幾個太初弟子無聲以眼神交流了一瞬,仍由最開始開口的那弟子出聲,“既是誤入,那便速速離去。”這態度說不上好,但是考慮到兩人畢竟是誤闖了別人家的禁地,像現在這樣隻是趕人,但卻沒有動手,已經是不錯的待遇。燕爾也是明白這道理,並沒有對對方態度有什麽異議。她連忙應了下,又拉了拉旁邊一直沉默著的任繹,小聲催促,“任大哥,咱們快走吧。”任繹先前倒不是故意不說話的,隻不過就在剛才,他終於聯係上了自家係統。得知到另一個馬甲的準確位置後,任繹的臉色有點微妙。也因此,他沒有立刻答應燕爾,反而拉了拉小姑娘,在原地站住了。這反應讓那幾個本放鬆下來的太初弟子又緊繃起來,他們重新神色不善地盯住了中間兩人。如非必要,這幾人並不想在此地動手。畢竟要是真的因此擾了禁地中的那位清修,那可就是大罪過了。想著,領頭的弟子又再一次開口催促,“爾等還不快速速離去?!”這次的語調要強勢多了。任繹張了張嘴,還不等他解釋,就見這幾個弟子紛紛臉色一變。有人過來了。來人還並未現身,威壓卻先一步沉沉墜過來。宛若冬日寒霜、那刺骨冰涼化作的利刃似乎要將人的肌膚一寸寸割裂。那人還沒有出現,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幾個弟子已經紛紛向著那個方向跪下、齊齊行禮,“弟子見過劍尊。”也幾乎是一呼一吸間,來人終於露了麵。劍眉入鬢、眸如寒星。他長相極為俊朗,但是就算看人一向看臉的燕爾都無法以外表來衡量這個人。青年脊背挺直的站在那裏,就像一柄直貫於天地間的劍,倘若要形容,也隻有“鋒利”二字堪與之相配。他並沒有看跪著的那一眾弟子,而是徑直向著這邊兩人走來。燕爾緊張的抓住了任繹的手,掌心冷汗涔涔。剛才麵對一眾弟子結成的劍陣,她尚且能從容應對,但是這會兒對著這麽一個人,她喉間卻像被凍住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抓著任繹的手用力到甚至有些顫抖。她眼睜睜看著那人一步步往前,最後停在任大哥麵前半步的距離。燕爾一時呼吸都要滯住了,她拚命催促著自己、哪怕發出一點點聲音也好,但卻終究徒勞。就在她滿心絕望之際,卻聽那人開口“你終於來了。”第29章 隻是朋友29趙執信奉命帶諸位師弟巡視寒蒼峰。此處是劍尊修行之所, 尋常無人敢來打擾,就連巡視弟子都隻是遠遠地繞峰行走、不敢離得太近,生怕驚擾到劍尊。本來隻是日常巡視, 卻不料今日居然真的遇見了兩個人。雖然在任繹和燕爾兩人麵前端的架勢挺足的, 但實際上別說眾位師弟了,就算趙執信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很是措手不及, 結果非但沒有及時驅趕不說,還惹得劍尊親自到場。思及此處, 趙執信隻覺萬般懊悔。若是早知會驚動到劍尊,他們必不會與這兩人廢話,早就直接動手將人驅離此地了。這時候再後悔已經無濟於事, 趙執信深深俯首、準備向劍尊請罪, 但是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一道如霜雪般的聲音“你終於來了。”這個聲音?!!這音色並不算熟悉,但是趙執信還是瞬間分辨出了說話之人, 也因此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之間,他竟一時忘了尊卑, 猛的抬頭, 卻見劍尊那宛若凜冬般常年覆著寒霜的麵容上, 竟帶著一絲笑意。趙執信呆呆的看著這一幕。眼前的場麵映入眸中中, 但是大腦卻像是無法理解一樣,一時沒有給出反應。好半天,趙執信才遲鈍地意識到劍尊他在笑?!劍尊他居然笑了?!!但是他今日的驚愕卻遠遠沒有到此為止。隻見劍尊對麵那青年絲毫不覺得自己得到了怎樣的優待,他甚至稍稍皺了眉, 將身側的小姑娘護到了身後。趙執信理解, 卻又不能理解這作為。劍尊隻站在此處, 高階修士的威壓和劍意混雜,已經足以讓此處空間變得壓迫感十足,就連趙執信也並不舒服,更遑論他人。那個修為薄弱的小姑娘已經臉色青白,這情況,青年護著幼妹似乎理所當然。但是他不理解的是,那可是劍尊啊!!他怎麽能?!怎麽敢……?!!趙執信入門的時候,劍尊就已經是劍尊了。他搜遍記憶,也沒有找到一個敢這麽直白地對劍尊表示不滿的人便是掌門都不敢如此做。但是旋即,趙執信就看見了更不可思議的場景。劍尊並未因此動怒。這一點倒也不奇怪,劍尊雖然為人冷淡,但卻並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甚至太初門下曾有不少弟子都得過他的指點。讓趙執信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隻見劍尊輕輕抬手,那隻修長有力、大多數時候都是執著劍的手,掐起決來也極為好看……隻一瞬間,周圍的環境就由寒冬變為了春日。寒蒼峰頂常年大雪覆蓋,就連山腳下也總是帶著絲絲寒意,又有劍氣縱橫,以至於方圓數十裏都是近乎生機隔絕的死寂。可是這一刻,草木萌芽、生機勃發,趙執信眼睜睜的看著翠色的嫩芽從地麵鑽出、不多一會兒就變做了一片蔥茸,甚至有星星點點的花點綴其中……是趙執信從未想到自己會在寒蒼峰見到的場景。趙執信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事實上因為太過震驚,他這一刻連想法都是空白的。那迫人的威壓和劍意早就被主人妥帖地收斂起來,但是還維持著跪迎劍尊的太初弟子卻無人敢鬆口氣,大多數人甚至連呼吸都摒住了。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中,趙執信近乎無意識地、將視線放到劍尊對麵的那個青年身上。他實在是太想知道了到底是何人,僅僅靠一個皺眉、就讓劍尊做到這種地步?!青年那略顯蒼白的麵容和精致麗的五官映入眼中,趙執信隻能樸素地再一次感慨“好看”,這形容早在一開始剛剛見到對方時,他已經在心底用過了。修士修行汲取天地之靈氣,並無相貌醜陋不堪入目者,但即便如此,這誤入禁地的兄妹二人相貌也是極出挑的,特別是其中的兄長,讓人不禁懷疑是否對方格外得天道幾分用心,才能有得如此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相貌。隻是那是一種麗又明亮的長相,與寒風霜雪並不相襯,似乎是因為受了傷,比常人要蒼白許多的麵容上綴著些零星的血跡,越發讓人不忍心將他置於如此境地,好似隻有眼下這生機勃勃的盎然春日之景才是他該在的地方。趙執信忍不住想,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劍尊才將此處的環境變成眼下的場景嗎?正被他注視著的青年似乎若有所感、偏頭看過來了。四目相對,趙執信忍不住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