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能怪他。任繹被溫風急匆匆帶走的時候就對接下來遇到事有所猜測,路上非但打好了跟弗瑞特先生“交流”的腹稿,連怎麽在係統炸毛之前脫身都想好了。但出現眼前這種誰都沒想到的情況,隻能怪溫風動作太急。今天應該是弗瑞特和那兩兄弟簽合同的日子,談妥了一筆大生意接下來自然是慶功宴,阿伽布的混亂並不影響頂層人的享受。或者說正是由於阿伽布的混亂, 才導致貧富差距被極大的拉大。這個星球的最下層人的生活艱難程度,許多聯盟人一輩子都想不到,而頂層人的奢靡也是同樣的。作為享受盡一個星球資源的那一小撮人,他們的慶功宴當然足夠奢華, 美酒美食還有美人作陪,透過單向玻璃, 還能看見外麵的漂亮海麵。照正常情況發展, 等到一夜過去, 這個原本幹淨整潔的地方要橫七豎八不知躺上多少(沒穿衣服的)人。但是眼下的情況顯然不對。問題就出在溫風身邊的那位銀灰色短發的青年身上, 後者是這個怪異氣氛的源頭。溫風趕著把任繹往老板跟前送得太急,過去的時候談生意的兩方還沒有分開,正好碰上了出來的蘭多。後者笑著看了被帶到弗瑞特身邊的任繹好一會兒,半晌開口,一點不見外地說了句“不如帶我一個”,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加入了這個屬於阿伽布上層的慶功宴場合。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蘭多反倒是顯得最自在的那一個。他解開了腕上的袖扣,三兩下就把袖子挽了上去,又單手扣住了本來就係得不大正經的領結,一邊往下鬆著領帶、一邊扯開了領口的扣子,露出了清晰可見的鎖骨和一小片胸膛。單論長相的話,他其實比許多作陪的俊男美女還要好看,但是在場沒人敢那麽看他。青年身體前傾、裸露在外的小臂往桌上壓去的時候,任繹聽到了清楚的吸氣聲,他甚至能感覺身旁的弗瑞特先生也跟著瞬間緊繃起來。任繹想起了上次在走廊上意外碰見三人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弗瑞特對待這位銀灰短發的青年雖也有討好,但敷衍的意味卻更濃,絕沒有到這地步。任繹有了點猜測。大概是“生意”談得不順,中間發生了點什麽“不愉快”吧。在地下世界做生意,沒有外部的監管,就需要內部的強製。在這上麵,他們往往既需要“利益”來維係合作,又需要“震懾”來監督執行。弗瑞特先生的合作夥伴派了兩個負責人過來,顯然也分工明確。蘭多既然不是談生意的那個,負責的自然是“震懾”。為了展現足夠的威脅性,恐怕就算原本非常順利,在結束之前也要有些“意外”的波折。蘭多卻好像沒看見周圍人的緊張,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外人,卻反客為主像主人一樣招呼著,“不喝酒嗎?”在短暫的寂靜後,屋內的人連忙僵硬出口的應和。蘭多點點頭,隨手拿了旁邊的一個酒瓶,視線在瓶身上掃過,笑“賀穆星產的紅酒,這不是不錯麽?是弗瑞特先生的珍藏?”說著,他已經自顧自地抬手給自己倒了小半杯。蘭多率先有了動作,其他人也不敢僵坐著,紛紛自己動手,一個個都結結實實地滿了大半杯,但正要去敬酒的時候,卻發現青年早就自顧自地喝了起來,一時間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蘭多似乎回味了一下剛才喝到嘴裏的那口紅酒的味道,這才把酒杯放下。抬頭就看見這滿桌人噤若寒蟬的模樣,他忍不住嗤地一下笑了出聲,安撫道“別緊張,不是慶功宴嗎?我就來湊個熱鬧,大家放鬆點。”阿伽布的那群高層放沒放鬆不知道,倒是坐在蘭多旁邊、一直朝著任繹扔眼刀的溫風先有了動作。他似乎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伸手拿起蘭多放在桌上的那半杯酒,喝了一小口卻沒有咽下,單手輕輕扯住青年的領帶,傾著身子將自己往前送去。隻是這曖昧的舉動到底沒能成功,溫風僵在離蘭多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在青年似笑非笑瞥過來的目光之下,溫風一動也不敢動彈,就連臉上的表情也都僵硬得好似石頭一般。巨大的恐懼懾住了全身,這一刻溫風無比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要是再繼續往前會死。過了好一會兒,起碼在溫風的認知裏仿佛有半個世紀那麽久,青年臉上的表情終於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仍是笑著,但不同於剛才明顯帶著審視的目光,他這會兒的笑要溫柔上許多,就算隻是浮於表麵的溫柔,也比剛才幾乎把人凍傷的笑來得讓人放鬆多了。經過方才那一遭,溫風也忍不住產生了退卻的意思。但是剛剛想要往後,眼前卻浮現了一雙冷冷淡淡、好像對什麽都全不在意的眼睛。任一、又是這個任一!!隻要他出現,就能輕而易舉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蘭多先生說“一起去”的時候,視線分明也是落在他身上。想到這裏,溫風就不由咬牙。他露出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非但沒有退,反而整個人都貼了過去。可也僅僅如此而已,他全不敢進一步動作,甚至他在貼上去的這一瞬就後悔了。他愛錢,好享受、喜歡被追捧、想永遠成為人群的中心……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前提,他得活著、他還有命享受這一切。蘭多剛才的眼神,讓溫風清楚地意識到如果讓對方不高興了,自己就會死。青年似乎時時刻刻都在笑著,看著好像極容易接近,但是溫風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足夠他發現那笑容下的冰冷。就連這時候,唇瓣上傳來的溫度都好像比一般人更低。畢竟是活生生的人,就算體溫被常人稍低一些,也遠不到冰涼的地步,但是溫風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蘭多好像被什麽取悅了,低低地笑了一聲,單手壓住懷中這個小家夥的後腦,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隻是他卻並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目光定定地落在另一邊的任繹的身上,眼神堪稱黏稠地在那形狀較好的唇瓣上纏綿,好像這個吻正落在那上麵一樣。他另一隻手落在了懷中人的肩膀上,又緩緩下滑,落在任繹身上的目光也同樣跟著移動,每每到了衣扣的地方又緩緩停頓,片刻後才繼續往下。明明連任繹的一根手指都沒有碰到,卻像是以目光生生把人扒光了一樣。意識海裏的係統早就炸了,[宿主!揍他!!捶死他啊!!]任繹[……]他不得不勸係統[冷靜一點。]不是他不想動手,實在是打不過啊!雖然還不知道對方確切的武力值,但是任繹的估計,就算這房間裏的人連同外麵的保鏢一塊兒上,能不能傷到對方都不好說。被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要是為這個拚個你死我活、還打個大概率沒勝算的架,實在不值得。係統qaq!!它覺得自家宿主實在太委屈了,要是像上個世界一樣小號還在,它就能控製著小號馬甲幫宿主討回公道了。任繹隨口安慰[沒有小號,還有‘星河’呢。]按照係統碎片掉落的位置看,星河也可以算是半個馬甲了。係統[!]對啊!隱約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麽不太合適的話的任繹[……]算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到時候再說吧。再者說實話,他也覺得對方的眼神挺欠揍的。和係統同樣炸了的,大概要數坐在任繹旁邊的弗瑞特了。這位主人家現在臉色青黑,身上幾乎都氣得發起抖來,那模樣活像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但即便如此,他仍就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一根手指頭也不敢碰到任繹。任繹都有些好奇了,蘭多到底幹了什麽,在弗瑞特身上留下了這麽濃重的心裏陰影。後者這會兒分明氣都快氣瘋了,卻硬是一聲都不敢吭。阿伽布這邊,弗瑞特才是那個領頭人,頂頭boss這樣子,底下人哪敢有什麽動作?他們現在要是敢在老大麵前和身邊人調情,出了這個門,說不定就得被扒光了吊到外麵。“下半身重要還是麵子重要”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是“下半身重要還是命重要”不用思考就能做出答案有腦子的都會選“保命”,而沒腦子的也坐不到今天這個房間裏麵來。因為蘭多和弗瑞特之間的機鋒,剛剛因為溫風的動作稍有些鬆快曖昧起來的氣氛一下子散得幹幹淨淨,屋內又緊繃了起來。接下來這一頓慶功宴,還真就是單純的“吃飯”了。一群人對著滿桌子的各個星係菜式食不下咽,這一頓飯下來,在座大部分人回去恐怕都得胃疼上好幾天。第64章 隻是搭檔09任繹本來以為按照弗瑞特對待蘭多的敬畏態度, 他說不定就要被中途轉手推到蘭多身邊。這並不奇怪,對於這些視聯盟法為無物的人來說,除了他們自己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是具有交易價值的商品, 即便是人也不例外,最多長得好看一點, 附加價值更高一點, 就像易碎的工藝品或者珍貴的寶石沒有區別。任繹猜自己現在這個馬甲長相大概很合弗瑞特的心意, 以至於他寧願扛著蘭多的壓力也不願意放人。當然, 也可能是合作談好了,就算再把他送過去也沒什麽利益到手,所以隻要蘭多不主動開口,他就全當什麽也不知道。隻是弗瑞特對蘭多的恐懼是切切實實的, 按理說不應該如此。對方這態度讓任繹心底生出個猜測來,他半垂著眼遮住了眸中的情緒變化,在心底問係統[小一,能檢測到這附近的能量反應嗎?]係統現在程序不全,很多功能如果想要強行啟動的話可能帶來混亂,任繹先前一直沒讓對方承擔什麽工作, 也是顧忌這這一點,但是這會兒的情況卻有點緊急。係統[能,但是範圍有限。]係統回答著,已經在任繹意識海中展開了一幅能量反應圖, 範圍囊括了他們身處的整個海上城堡,但是這和任繹想要看的還有一段距離。任繹[範圍能再擴大嗎?主要是海麵以下。精度放到最低, 不需要顧及準確度。]弗瑞特明明恐懼卻硬是頂住了壓力, 任繹暫時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可能蘭多馬上就要走了。這個“馬上”很可能就在今天。如果任繹沒猜錯的話, 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封鎖星。任繹這次來阿伽布, 除了調查其實也是無奈之舉。係統碎片所在的羅代現在成了封鎖星,也就意味著任繹別說買星艦票了,他就連偷渡都沒有辦法渡過去。類似四等星這種編外星上還有星艦來往,畢竟四等星上有人、有需求,也有生意要做。但是封鎖星?難道要跟那些沒腦子的異種做生意嗎?!那不叫做生意,那叫趕著去給異種送口糧。隻要人沒瘋,就不可能這麽幹。所以除非任繹搞到一艘有隱匿功能、能夠避開聯盟設在封鎖星外偵查線的星艦,剩下的辦法隻有跟著這群人一起、混上他們的星艦。這兩者難度等級大概是噩夢和英雄的區別,雖然都很難,但是任繹還是想挑更簡單快捷的那個。隻是任繹在這座海上城堡這麽久,卻沒在附近看到停靠的星艦。星艦是要在宇宙中穿行的交通工具,即便是最小的型號,占地麵積也絕對說不上小。它要真的在這附近,足夠人一眼就看到了。但這會兒周圍除了一片平靜的海麵,卻什麽都沒有那就隻能在海麵以下了。正和係統對話的任繹注意力稍稍有些渙散,不過這會兒正是宴會散場的時候這場本該持續到天亮的慶功宴,在所有人的如坐針氈之下,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往外走的人也大多數一副恍恍惚惚後怕的模樣,任繹混在其中並不起眼。但是就在這時,一整場慶功宴上都沒有什麽多餘動作的蘭多突然往側邊走了一步,正正擋住了任繹的路,隻要任繹在往前一步就要撞到他身上了。任繹就算再怎麽走神,基本警覺性還在,幾乎就在蘭多動作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他下一步穩穩停住,仰頭和對方對視。蘭多那雙和發色相同的銀灰色眼中映出了任繹的身影,青年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趣。他咧了咧嘴,露出了稍顯尖利的犬牙,和普通人類的“興趣”相比,這更類似於種獸類發現獵物的興奮。任繹皺了下眉。說實話,比起宴會上的眼神,他倒是更習慣這種。但是這種眼神卻很少出現在人身上,反倒更像是任繹想起了一種不該存在於這個小世界背景的生物妖。這個小世界的背景下當然不存在這種不科學的生物,但是它有另一種更加“科學”的存在基因改造,將異種的基因添加到人類的基因序列中。這毫無疑問屬於聯盟法律明令禁止的範疇。但是是眼前這一群人,有哪個像是遵紀守法的嗎?!雖然隻是沒有切實證據的猜測,但是這還是讓任繹的臉色直接冷了一個度。蘭多卻好像全不在意這些,他收起了那一瞬間外露的表情,笑“你的聲音,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聽過?”這話雖然聽著挺像搭訕,但是任繹還是看出了那神情中探究的意思。對方聽過他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