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燭火搖晃,空氣裏都彌漫著火光的滾燙。柏安總覺得此景莫名有些眼熟。他扭過頭,裝作收拾東西的樣子:“那天我醒來就不見你了。”良薑靠在窗邊,如夜色般寂靜。“我自己沒辦法下來,幸好山下的獵戶發現了我……啊你醒了。”床上的少年忽地睜開雙眼,眼神死寂迷茫,一滴血淚從他眼角滑落。柏安俯在上方,擦去他的眼淚:“你現在是安全的,剛給你做完手術,很快你就能下床,情緒不要激動,不能亂動。”“能做到嗎?”陳彥迷茫地看著眼前男人,他聲音清和溫潤,像是春日裏融化的雪水,凜冽卻帶著複蘇的希望。“你…你是…誰?”喉嚨像是吞了刀片,每說一個字都很痛。“我是大夫。”柏安捧著他的臉,認真道:“如果你能保持情緒鎮定,就點點頭,我會鬆開你,可以嗎?”陳彥還是迷茫地看著他。“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這句話像是開關一般,陳彥雙眼猛地瞪大,身體像是脫水的魚一般抽搐,頸間青筋畢露:“爹!娘!大哥!小妹!”他痛苦地嘶吼著,啊啊大叫。“噓!乖!”柏安盡可能壓住他的臉,製止他大幅度的動作,“乖,不要亂動了,聽話……”他反反複複地說著這幾句話。慢慢起了作用,陳彥漸漸安靜下來,他想哭,可身體脫水無力,早就流不出眼淚了,血水不斷從他眼眶溢出,他低低哀鳴,像是無助的小獸。柏安從懷裏掏出一顆小還丹,喂到少年嘴裏,又用竹筒裝了水,小心喂他。良薑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他每次來都是神出鬼沒,甚至不知道原因。小還丹能夠洗骨伐髓,續命保脈。之前不給少年用,是因為他雙臂筋脈寸斷,現在手術已經做了,暫時用顆小還丹能保證他不會情緒激動之下毀掉柏安和他師父的勞動成果。至於他的腳,柏安打算等他養兩天身子,多煉製些黑玉膏,再做手術準備。少年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柏安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乏,外麵天已經快亮了。他把東西收拾好,蠟燭吹滅,隻留下一支。剛跨過門檻,便又看到靠在柱子上的良薑。“我以為你走了。”“我的毒,還有半個月時間,你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嗎?”良薑背對著月亮,柏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卻能感受到他神色裏夾雜著一絲奇怪的情緒……柏安嘴唇翕動,他想到自己好像是還有這麽個任務來著,“極樂”,一種不解毒就會讓人功力盡失的淫.毒。不知道師父給的藥書裏有沒有解毒方法。“我會盡力的。”柏安不敢確定,隻能這樣模棱兩可地答複他。“哼,不是盡力,”良薑忽地靠近他,逼迫柏安不斷後退,他依舊環抱雙手,帶著些戒備,可又那麽強勢不容拒絕,淺咖色的瞳孔之中散發著奇異的光:“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都要解毒,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他一隻手撐在柏安臉側的牆壁上,話隻說了一半。柏安微微張嘴。他這是,被紙片人壁咚了?不能失去什麽?良薑說完那句帶著威脅的話,便像夜蝠一般飛走了。一個二個的,都會輕功,好羨慕。如果這是夢,他可不可以努力控製自己的夢呢?柏安閉眼提氣,慢慢找平時做清醒夢的控製能力,想象自己身體很輕,接著踮起腳尖……蹦了不到半米遠。算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大夫吧。天色快要亮了,遠遠傳來公雞喔鳴,柏安研究了一下小院,物品都可以觸摸,觸碰時會有係統提示。係統背包變成了一個小布袋,可以掛到腰間,原本的不限量格子縮水到隻有三十個格子的空間,不能裝刀劍之類的武器。柏安背包裏的近百斤藥材堆放在藥堂的木箱裏,讓他這個強迫症看著非常的不爽。等天一亮就要去問問藥櫃有沒有打好。玩遊戲時柏安很少進廚房,此時進去後發現廚房是有兩個隔間,進去有三個灶台,堆放著柴火,牆上掛的有糟爛的簸箕之類的廚房用具,裏間應該是存放糧食和柴火的,目前隻堆放著柏安收獲的蘿卜南瓜……等柏安熟悉了小院,外麵已經傳來叫賣聲。柏安推開藥堂門,走出去。金色的陽光穿透夏日清晨濃黑的早霧,直射進藥堂。藥堂坐西朝東。站得遠些,柏安才發現自己是沒有左鄰右舍的,因為他的藥堂並不是獨居小院,而是一處大宅院裏的一道偏門。柏安再進院子,果然在藤蔓後麵發現一道圓拱形院門。柏安輕點下巴,原本就想著遊戲裏隻有幾塊田地後期會怎麽辦,看來是他多慮了。探索完一切,天徹底大亮。柏安還沒有醒來。他站在藥堂門前,看著太陽慢慢爬升,刺眼到讓他有種流淚的衝動。他應該已經死了吧?死後穿越到自己玩的遊戲裏,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命運了。至少他還有活下去的希望。不知道誰會最先發現他的屍體,希望早一點,不然應該會很糟糕吧?柏安心想,嬸嬸估計要氣死了,最終還是沒能得到那處房子。早知道會死,柏安應該早點把最後一批膏藥做好的,不過製作膏藥的方法就在茶幾下麵的書裏,也不是很難。不過柏妮妮和王爺爺他們應該還是會為他難過吧?“師父!”清脆帶著點奶音的小女孩叫著柏安,邁著小短腿朝他跑來。“慢點!”她身後是一個提著竹籃的婦人,身體前傾,跟在小花身後。小花撲過來,抱住柏安的腿,差點把他撞翻進藥堂。柏安穩住她,摸著她精致的垂耳發髻,像隻胖乎乎的小兔子:“小花,慢點。”“師父,小花剛才還以為你要飛到天上去了呢,當然要跑快點抓住你啊!”她言之鑿鑿,抓著柏安的衣擺不肯鬆手。“柏大夫,今日怎麽起這麽早?”小花娘走過來,把竹籃遞給柏安,“我做了些包子,蒸些紅苕,小花一醒來就鬧著要來,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我聽小花說,柏大夫你好像不會燒飯,晌午你們在家等著便是,我燒好了飯再送過來。”柏安低頭看著小花,小花眨眨眼看他,“師父,小花不想和灰灰一樣天天啃蘿卜,雖然蘿卜很好吃來著。”柏安:“……”“不用麻煩了,林夫人,我會燒飯,”柏安婉拒了小花娘的好意,小花家離他的藥堂有兩條街的距離,還挺遠的。小花娘也沒有強求,“那行,小花這孩子生性頑皮,自打會走就沒一天老實待在家裏的,柏大夫你多包涵,她要是不聽話,你就揍她!”柏安輕笑,小花偷偷掀開籃子上的,拿了一個紅苕吃,他摸著小花的小腦袋,“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教導小花的。”小花娘終於走了,柏安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幼兒園老師。他帶小花進屋,小花像條滑不溜秋的魚一樣,跑到後院看受傷的少年。柏安感到腹中饑餓,洗手潔麵,又去外麵折了條柳枝,細細刷過牙,這才拿起包子開始吃飯。包子是韭菜雞蛋餡的。小花看了少年,又一陣風似的從坐在台階上的柏安身邊經過,去給藥田澆水。柏安叫住她,讓她齜牙,果然在小姑娘細白的小米牙上看到了韭菜絲。絕對穿越了吧?遊戲或者夢能夠真實到這種地步嗎?秉著穿越也要好好生活的原則,柏安問小花:“你清早刷牙了嗎?”小花:“刷牙?為什麽要刷牙?牙和衣裳一樣會變得髒髒的嗎?”柏安隻好讓她去漱口,小花也很聽話,跑去水缸邊稀裏糊塗用手指刷了牙齒,還順便小貓洗臉,扭頭露著牙花子:“師父,好了沒?”“好了,去澆水吧。”柏安慢吞吞地吃著韭菜包子,決定等會研製些牙粉出來,他好像還沒在集市裏見過賣這些的。吃完包子給灰灰喂蘿卜,不出所料地聞到灰灰出的氣都是蘿卜味。果然,二次和三次是有壁的!柏安覺得自己精神好了些,可還是疲憊,如果用遊戲裏的術語,那就是他雖然通過吃飯提升了體力,但卻因為一夜沒睡獲得了體力極速下降buff。“柏大夫在嗎?”柏安正在用手試探受傷少年的體溫,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如洪鍾般的叫聲。他起身,小花把水瓢丟進缸裏,小跑著跑出去:“師父,有人來啦!我去看看!”“師父,是二牛叔叔!好大的藥爐!”“小花,不是叔叔,是二牛哥哥!”打鐵的二牛站在藥堂前,肩膀上扛著一個大藥鼎,鼎的陰影籠罩室內,柏安看的直咋舌。二牛張揚的亂發被梳理順了,臉上的燙傷也沒了,他穿著露手臂的汗衫,肌肉非常誇張地隆起。看到柏安,二牛露齒一笑:“柏大夫,幸虧有你,我和秀秀的親事已經訂好了,就在下個月初,你一定要來啊!對了,你看看這口藥爐合不合你心意,不喜歡我就再回爐重造,一定讓你滿意!”看來沒有臉上的燙傷,他的婚事已經解決了。柏安輕笑,點頭應下,讓他把藥爐放到後院廚房邊。這藥爐少說有百斤重,可放到二牛手裏就像是塑料玩具一樣。“放這裏可以嗎?”“再往裏麵挪一些吧。”小花鼓足了力氣去推,藥爐紋絲不動,二牛哈哈大笑,輕而易舉地提著藥爐往裏挪了兩寸。柏安:“……”也許二牛真是個混江湖的好把式。柏安要給二牛藥爐的錢,二牛擺著手跑了:“要是秀秀知道我收錢了,肯定要擰我耳朵。”“魯叔,你也給柏大夫送東西啊?”“是啊,柏大夫訂的家具,喲,二牛你這臉上的傷怎麽都沒了?”“嘿嘿,叔你也發現了啊,柏大夫給我一顆丹藥,服用後燙疤就全沒了,秀秀終於願意嫁給我了,下個月來喝喜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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