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這裏沒人,良薑就不用顧忌什麽,從口袋裏掏出水果刀,拔掉外殼,輕輕一劃開,生鏽的鐵鎖就像是豆腐一樣被切開。柏安人都看傻了,“你帶水果刀做什麽?”“這個也不能帶嗎?”良薑有些疑惑,都叫水果刀了。“也不是不行,不過不要用它傷人啊,會被抓起來,這算是管製刀具。”好吧,這裏可真憋屈。良薑輕扯嘴角,沒說什麽,把外殼套回去,把刀放回口袋。柏安晃了晃手,知道他有些委屈,“不過在家裏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現代工藝許多刀很好,我聽說有人專門收藏刀的,要不然我們裝個房間用來放刀?”“兵器隻是用來殺.人的,既然不能殺.人,為什麽要收藏?”良薑不解,他不是喜歡刀,而是不喜歡身上沒有兵器。他人過來了,身上的兵器卻沒有,多少有些不習慣。柏安:“……”老房子沒有院子,就這麽孤零零的一幢房子,屋前屋後野蠻生長著一些不算稀少的草藥,年份都不小了。柏安看見,就忍不住彎腰把藥田裏的草□□,“當年我爺爺種這片藥草的時候,我才這麽大。”他比劃著,差不多到良薑的膝蓋上麵,仰頭去看良薑,良薑臉上帶著笑意,蹲下身子,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就像這麽高嗎?”柏安被他可愛到,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一口,“現在一晃眼過去,我都有你有孩子了,真神奇,像做夢一樣。”他帶著良薑去房間裏,房間裏的東西都收入木箱,箱子是好木頭,這麽多年沒有蟲咬,柏安翻了許久,才在放著爸媽衣服的箱子底找到一本薄薄的相冊。之所以薄,是因為這相冊隻記錄到他三歲那年。“我爸媽出海打漁遇到風暴,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回來,找不到他們的人,隻立了衣冠塚,按照這邊的規矩,這些衣服都應該燒掉的,不過聽我爺爺說,我不肯,一直哭著要他們,不抱著這些衣服睡不著覺。”柏安小時候性子乖,生下來就愛笑,都說他是來報恩的,一歲多剛學會走沒多久,就知道給爺爺搬凳子,給他卷煙,幫他媽媽解漁網,給他爸捶背。人小,想必幹活也不利索,可柏安的爺爺經常提起這些事,每次說起來時,都充滿著欣慰的語氣。可柏安乖歸乖,性子還挺倔,認準的事情怎麽都不肯改變,他爸媽出海沒了,爺爺給他解釋,可他就是固執地認為,隻要人沒回來,就是還在,衣服不能扔,什麽都不能扔,都要留著他們回來。因此衣冠塚裏,放的衣物還是柏安爺爺趁他睡著,偷偷找的兩件舊衣服。柏安的爸爸媽媽很疼愛他,夫妻兩個約好,每個月都要給小柏安拍照片,記錄他的成長。那時候家家戶戶沒有手機,有相機的都很少,想要拍照就隻能去島上的照相館,價格還不便宜。即使這樣,柏安也留下一些珍貴的黑曆史。他把相冊遞給良薑,良薑翻看薄頁,第一頁就忍不住想笑,“這是你?”第一頁的柏安應該剛出生沒多久吧?皺巴巴的,臉紅紅的,眼睛緊閉,長的還挺醜的。再往後翻,柏安就像是吹了仙氣一樣,越來越可愛,皮膚變白了,小臉和胳膊肉乎乎的,像個藕節。其中有一張照片,他差不多能坐起來了,掰著白白胖胖的腳丫往嘴巴湊,流著晶瑩的涎水,大大的眼睛看著鏡頭,呆萌又可愛。“好可愛,”良薑繼續往後看,一歲多的小柏安更可愛了,穿著黃色的手工背帶褲,一本正經地抱著個塑料小球,軟萌地笑著,露出一兩顆剛長出來的米白小牙。再往後,柏安兩歲的時候更乖了,單看照片都能感受到他的可愛和乖巧,被他爸媽抱在懷裏,三人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這是最後一張照片。再往後翻就沒了。“沒有別的了嗎?”良薑依依不舍地問他。突然有點期待肚子裏的小怪物了,長的像柏安這麽可愛的話,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說實話,良薑對肚裏這玩意沒有多少感情,折磨他,吸取他的內力,讓他痛苦,可愛屋及烏。他享受著柏安對他的愛意,就連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都覺得不在意了,反正也不能不要,武功會沒,那就生下來當個小貓小狗,還能逗柏安開心,多好。可現在,一想到肚子裏的小怪物長得像柏安,呆呆的,很可愛,良薑的心中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快樂。他略有些詫異地,悄悄摸著肚子。“沒有,我爸媽消失之後,爺爺養我就已經很辛苦了,”柏安從側麵環抱著他,“不過還有一些長大的照片,要看嗎?”“要!”柏安想把小時候的照片放回木箱裏,良薑卻有些不願意,“帶回去吧,我喜歡看。”柏安的手停在半空,鼻子有些酸意,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原來這麽多年,他都沒能從小時候驟然失去父母的痛苦中走出去。才會下意識地,把那些美好的回憶和沉寂在大海之中的父母一同埋葬在看不見的地方,爸爸媽媽的衣服在箱子裏,他小時候的照片也在箱子裏。就像是,他們一家人從未分離,還活在那段幸福的記憶裏。如果遇不見良薑,他是不是永遠都會陰暗灰冷的死角,不願走出來?良薑擺了擺相冊,用眼神再次詢問他,柏安笑著點頭,“可以。”良薑心滿意足地拿著相冊,“其他照片呢?”在另一個箱子裏,另一個箱子裏放的是柏安小學時的東西,裏麵有爺爺的煙鬥,爺爺的扳指,爺爺沒抽完的煙絲……柏安小學時候的照片被煙絲浸得發黃,這是他三年級時候的照片,那段時間,島上有領導視察,準備開發島上經濟,學校裏特意舉辦文藝匯演,柏安上去表演了一個節目,背中藥。這個節目拿了一等獎,後來還有人去柏安家中探望,送來一麵牌匾,以及一百塊錢。柏安還記得這些事,當時覺得很光榮,爺爺還特意帶他去爸媽墳頭燒紙,柏安覺得爸媽沒死,不肯去,爺孫兩人還鬧了幾句。現在想想,一本正經在台前給人背中藥……幸好良薑沒有意識到這是件很尷尬的事情。柏安連忙把這張照片放回去,良薑又珍惜地拿出來,“這個也帶走吧。”九歲的柏安穿著白色短袖襯衫,頭發梳得油光蹭亮,這還是他爺爺拿蛤蜊油給抹出來的,幸好人長的精神,幹淨清瘦的小孩露出一點美人尖,挺好看的。再往後,就是一張大合照,小學六年級的畢業照片,二十多個人,良薑一眼就看見了柏安,他站在倒數第二排,個子不高,但是模樣最標致,五官和小時候沒多大變化,可怎麽看都有了小男子漢的模樣。那時候拍照沒現在清晰,良薑有些遺憾地摸了摸他的臉,“看不清。”這個也帶回去。整個初中,柏安隻有一張照片,中考準考證上的三寸照片。小升初的人那個暑假,柏安爺爺去世,他開始寄住在叔叔家中。少年柏安模樣和小學時又有了很大的變化,他更清瘦了,鎖骨清晰可見,眼神沉鬱,已經看不出小時候的可愛乖巧。良薑撫摸著他的照片,又去看柏安,似乎想對照一下差別,柏安淺笑吟吟,“是不是變醜了?”醜?那絕對不會。“你要是長得醜,很難活著和我說這些話。”良薑斜睨他一眼,又想到那天解毒。初時想著一定要殺了柏安,可……沒舍得下手罷。柏安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失笑,“你覺得我好看?”“你覺得你不好看?”柏安真沒覺得自己好看過,他喜歡明媚的,自信的,張揚的,大膽的,這些和他不沾邊的美好品質才是好的,他就像是陰森古怪的怪物,遊蕩在陽光的陰影之中。這才符合他對自己的認知。良薑就聽不慣他這樣說自己,發狠地吻上去讓他閉嘴,吻得二人呼吸間都能聞到鐵鏽味道,他才停下,皺眉嗬斥道:“咬死你。”柏安先是怔愣,隨後抹著嘴角,果然有血,他一笑,良薑那張冷冰冰的臉就像是漫山冰雪幻化成豔麗的花,“抱歉。”明明是道歉,良薑卻沒聽出他有多少真心。為什麽會認為自己不好啊?良薑搞不懂,如果別人對他不好,那絕對是別人的錯,和他有什麽關係?倘若非要和他有關係,那他就殺了這樣認為的人。這樣不就好了?“你就是性子太軟……那時候不還挺硬的嗎?”良薑和他額頭相抵,像是要把自己的信念傳遞給柏安一樣,“你是最好的,我隻要你,隻喜歡你,會一直在你身邊,懂不懂?”柏安老臉一紅,輕咳一聲,心裏就像被貓咪撓一爪子,疼疼癢癢的。“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良薑見他注意力跑偏,有些無奈,捏著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認真道:“你很好。”柏安眼神有些飄忽,是不是自卑的人都會這樣?他很想問自己到底好在哪裏,怎麽就被這麽好的人深愛著、包容呢?“你不信我?”良薑皺眉不滿,淺咖色的眸子在有些黯淡的室內格外明亮,他今天非要一個說法,“你覺得我在騙你?”“沒有。”“那你說你好還是不好?”“我好。”“好在哪?”“活好?”良薑忍不住笑意,挑眉看著柏安,將他抵坐在木箱上,輕聲誘惑道:“我們在用彼此的容貌,要不要試試看?”柏安很心動,但還是及時刹車,“要不要看高中的照片?”“膽小鬼,”良薑捏他臉頰,然後便認真翻看柏安高中的照片,高中時候柏安的照片多了起來。那時候手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相機也不是,每年春秋運動會、柏安參加各種奧賽,都會有人拍些照片,其中還有一些是別人偷拍的。高中畢業時,有一個女孩子特意把這些照片交給他。她告訴他,未來肯定有人在等著他,如果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也許那個人會很遺憾錯過他的青春。良薑看得津津有味,他手上那張照片裏,柏安站在人潮擁擠的運動會現場,穿著白襯衫站在柳樹下,他目光虛虛看向運動場,手中整理著統計表,神情無喜無悲,好像是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這些照片拿回來後,他從來沒有認真翻看過。那個女孩子哭著對他說起的話,真的應驗了。他好像一直生活在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之中,渴望被在乎,卻又對別人的關心視而不見。第55章 他們從山上下來時, 落日餘暉,霞光滿天,海風吹拂帶來淡淡的水汽。柏安手裏拿著翻找出來的相冊, 二人牽著手漫步在盤山公路上, 時間走得格外緩慢。每一分一秒的色彩變化,安靜地在他們眼前呈現。他們享受著這樣的氛圍。快到家時,隔著好遠就看見門外站著一個半大的男孩, 正在打遊戲, 柏安認出來他是李強的弟弟,李智, 比李強小12歲,現在正在上初中。“快, 他在草叢裏!”李智打遊戲打得熱火朝天, 時不時罵幾句髒話, 柏安他們走近時, 李智連忙道:“一群菜比,我哥來了,不陪你們玩了。”然後很沒遊戲意識地熄屏,對柏安道:“柏哥,你去哪了?我哥讓我來叫你們到家裏吃飯。”早晨李強和他們說好的,要請他們吃飯。柏安忙起來就把這件事給忘了,便問良薑, “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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