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聞言,下意識提了提臉上的口罩,然後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有事。”“有緣……再見吧。”說完,便和負責人告辭,轉身向外走去。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被太陽撕開一道縫隙,燦爛的陽光從裏麵透了出來,灑向地麵。天又亮了起來。晏秋拿著那把黑傘,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早上的雨仿佛隻是一段插曲,現在雨停了,一切都恢複了原來的秩序。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街邊的商販吆喝著自己的商品,各種叫賣聲中,他突然聽見有人在賣糖葫蘆,於是不由停下腳步。老板見他想買,連忙招呼道:“來一串吧,都是剛做好的。”“好。”晏秋走聞言走過去挑了一串。又大又紅的糖葫蘆一串串插在稻草把上,在一片灰白的冬天裏,看起來十分喜慶。老板是個健談的人,把糖葫蘆給他之後還忍不住拉起了家常,“你嚐嚐,我們家買的都是好山楂,不酸。”晏秋聞言,微微摘下口罩吃了一個,酸酸甜甜的山楂在口中化開,山楂微酸,但有糖衣包裹,確實很甜。“好吃。”晏秋點頭回道,有一瞬間,他還以為吃到了小時候的味道。冬天的時候姑姑每次去鎮上,都會給他帶一串回來。“是吧,不是我自賣自誇,我賣了十幾年糖葫蘆了,這一片沒有誰能比得過我們家的,小夥子你來得巧,明天我就不賣了,今天最後一天出攤。”“為什麽呀?”晏秋問道。老板聞言笑了一下,“因為要過年了,我也得和老婆一起置辦年貨,準備過年了。”晏秋這才反應過啦,原來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過完年就是立春,這個漫長的冬天就要盡了。“說不定也就這一麵之緣。”老板說著又用木簽紮了兩個山楂糖雪球遞給他,“小夥子,提前祝你新年快樂!”晏秋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也笑著回道:“新年快樂!”晏秋拿著糖葫蘆漫無目的地繼續走著,他吃的很慢,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卻沒舍得扔,重新放回袋子裏拿著。經過剛才老板的提醒,晏秋這才像一隻緊閉的蚌終於願意張開自己的殼,探頭看向外麵的世界。因此他這才注意到無論是商場還是道路兩旁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很多人手裏都提著大包小包,應該是在準備年貨。隻有他手裏空空蕩蕩,隻拿了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蘆和一把黑傘。這一刻他與世界的隔膜似乎終於撕碎了一些,留下一道縫隙,從裏麵可以窺見外麵的煙火人間。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不知走了多久,等晏秋再次回過神時天已經黑了。他的麵前是一條小巷,裏麵的布滿了擠擠挨挨的二層小院。晏秋茫然地看了一圈,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知自己怎麽會轉到這兒來。正準備回去,但一扭頭,卻看到不遠處的院牆上有一簇核桃枝探了出來。晏秋見狀下意識收回了腳步,不自覺地轉身向那裏走去。這是一座二層高的小院子,灰色的牆磚,朱紅色的大門,一株高大的核桃樹從牆內探出頭來,伸出纖長的樹枝,似乎像是在歡迎他的到來。門上原本鮮豔的顏色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變得斑駁暗淡,但門口幹淨整潔,院牆下還開辟了一小塊整齊的菜畦,裏麵種著綠油油的菠菜。晏秋站在核桃樹枝下,猜測著這座院子裏住著的該是怎樣的一個人?正想著,就聽大門打開,接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端著一盆水推門走了出來。老太太對於自己院子前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過驚訝,端著淘米水過來一邊澆菜一邊問道:“小夥子,你是來看房子的嗎?”“看房子?”晏秋隨即反應了過來,“您的房子要賣嗎?”“不賣,是出租。”老太太悉心澆好水後站起身來,“我老伴走了,一直是一個人住,前段時間不小心摔了一跤,其實沒什麽大事兒,但兒女不放心,非要接我去他們家住,還讓我把這個房子賣了。我住了一輩子了,怎麽舍得賣,所以就貼了告示,租一段時間。”晏秋這才看到靠近門口的地方確實貼了一張紙,上麵寫著租房啟示。“您要租多久啊?阿婆。”晏秋抬頭看著錯落有致的核桃枝,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像極了故裏的那座院子,心中一動,突然就生了想要租下來的念頭。“阿婆都可以。”老太太說著看了他一眼,“這麽冷的天怎麽穿的這麽少啊?進來說。”說著,將他拉到了屋子裏,給他倒了熱茶,還遞給了他一個烤柿子。晏秋笑盈盈地接過,衝她道了聲謝,卻沒有吃。他怕口罩摘下來,臉上的疤會嚇到阿婆。因此隻是捧著圓澄澄柿子向外看去。透過窗戶,剛好可以看見院子裏的那棵核桃樹,枝幹虯曲,蒼勁古樸,像極了姑姑院子裏那棵陪他長大的核桃樹。“小夥子,你為什麽會想要租阿婆的房子?年輕人不是都喜歡住樓房嗎?”晏秋聞言眼前有什麽一閃而過,接著笑了一下,按了按手中依舊溫熱的烤柿子。然後看著窗外說道:“因為那棵核桃樹。”-晏秋在除夕那天回了一趟傅家。他回來時傅家別墅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大門口掛著紅彤彤的燈籠,燈籠下是新貼的春聯。別墅裏的傭人腳步匆匆,準備著一會兒要吃的年夜飯和零食。傅建庭和傅沉澤坐在沙發上討論著公司的事情,傅霜遲則靠在陸軟的懷裏和她一起看電視。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和樂美滿的場景。但這一切都在晏秋推門進來的時候戛然而止。傅霜遲最先看到的他,晏秋甚至沒來得及避開他們,傅霜遲就已經抱著陸軟尖叫起來。一邊叫一邊指著晏秋的方向喊著,“啊啊啊啊啊啊,救命!他要殺了我!”其他人聞言紛紛看了過來,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晏秋。傅建庭沒有過來,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傅沉澤則立刻起身,擋在了傅霜遲的麵前。陸軟似乎想過來,但胳膊被傅霜遲緊緊拽住。一低頭,就見傅霜遲滿臉驚恐地瑟縮在自己懷裏,因此陸軟最終還是沒起身,連忙低頭安撫起了他。晏秋懶得看他們母慈子孝的畫麵,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房間還和自己離開時一樣,地毯上甚至還沾著已經幹涸了的血。晏秋連忙去看那盆自己放在窗外,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的核桃枝。這些日子在外麵風吹雨打,原本就已經幹枯灰敗的樹枝更加蕭疏。晏秋本以為放在外麵多經一些陽光雨露,說不定還會起死回生,再逢春色。但現在才明白,枯了就是枯了。他把樹枝從紫砂盆裏取出,用袋子細細包裹好,然後又打開抽屜,把裏麵的那套刻刀拿了出來,一起放進包裏。刻刀是姑姑的,他不能留在這裏。收拾好後,晏秋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這兩樣東西,似乎再也沒什麽要拿的。他在這裏住了一年,但屬於他的,還是隻有這兩樣東西。拿好之後,晏秋準備離開,然而剛一轉身,卻見房門突然被推開,然後就見陸軟走了進來。陸軟看著他手中的東西,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彼此的目的其實兩人心知肚明,但陸軟還是客套性地又問了一句,“你這是……”晏秋沒有答,甚至懶得再多說一句,抱著自己的東西想要離開,然而剛一走到門口,就被陸軟攔下。“小秋,你這是什麽意思?”作者有話要說:想寫的還沒寫完,v章重生,大概還有兩章左右,想直接看重生的小可愛可以先囤一下,v章再來,重生倒計時3~第18章 腐爛原本這些日子晏秋一直沒有回來陸軟還有幾分擔心,但他著他對自己的態度,那點剛聚起來的擔心瞬間散了。再加上目光又掃到了地毯上那灘已經幹涸的,暗紅色的血跡,陸軟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晚傅霜遲被推到醫院搶救,麵色蒼白的樣子。很快,那點關心又轉化為了怒意。“你不打算向霜遲道個歉嗎?”陸軟直視著他問道。晏秋聞言,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神這才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道歉?”“是。”陸軟剛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嚴厲,於是努力放軟了語氣。“您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嗎?”晏秋說著,手指一點點抓緊懷裏抱著的核桃枝。“知道,但……”“他摔了我最重要的作品。”“媽媽知道。”陸軟接過他的話,“那天的事我們已經了解了,他先摔了你的東西是他不對,但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用刀傷人,小遲他有凝血障礙,從小到大一點傷都不能受,媽媽知道你也是一時衝動,但因為你的一時衝動,他在醫院躺了好長時間,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他現在看到你就害怕,你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他摔了‘故裏’,他摔了我……”“我知道。”陸軟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晏秋還分不清什麽是輕重緩急。“無論那個東西再重要,也隻是一堆木頭而已,但霜遲他是人,小秋,你難道不明白這兩件事的性質不同嗎?”“木頭。”晏秋喃喃地重複著她的話。“不是嗎?”陸軟看著他恍然的神色,不禁歎了口氣,“我們知道雪場那件事對不住你,沉澤選擇救了霜遲,這件事讓你一直心存芥蒂,但我們已經在努力補償了,你鬧脾氣離家出走,全家都在找你,你想辦展,我們也給你辦了,還不夠嗎?是不是非要霜遲以命相賠你才能滿意?”晏秋仿佛被她的話刺到,不由按緊了懷中的核桃枝,一時間手中忘了收力,隻聽“啪嗒”一聲,有什麽斷了。腦海中突然有什麽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