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需要錢, 他要先給自己治病。但在賺錢之前, 他還是想先親手刻一份禮物。打定了主義,晏秋開始低頭慢慢勾了起線條來。他打算刻一個文玩木雕鱷龜的手把件。然後送給上一世在古玩市場碰到的那位老朋友。晏秋至今都還記得那位老人的樣子,頭發花白,一身羊毛連肩唐裝,手裏握著兩個被磨得發亮的四座樓獅子頭的文玩核桃,手腕上套著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笑紋, 看起來精神矍鑠。晏秋第一次去文玩市場的時候, 帶的都是自己刻的一些小玩意兒, 本來也沒指望賣出多高的價錢。可是那個老人逛到他攤位前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接著拿起其中一個唐馬的手把件細細地看了起來。他看了許久, 久到晏秋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刻得太差勁, 被行內人看出來了什麽,有些尷尬地打算收拾東西趕快離開。然而這時那位老人卻突然說道:“這個不錯。”“您真的喜歡嗎?”晏秋有些不確定似地小心翼翼地問道。老人看著他緊張的模樣,笑容和藹道:“不喜歡我為什麽要看這麽久?”說完,還適時地點評了幾句,“年紀還是太小,功夫不夠,而且刀法不夠流暢,但……”老人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布局和比例都跟老到,很有靈氣,我喜歡有靈氣的作品。”晏秋聽完老人的話,隻覺得仿佛吃了棉花糖,一顆心輕飄飄的,柔軟又晃蕩,於是主動把那個唐馬的手把件拿起來說道:“既然您喜歡,那就送給您了。”老人聞言笑了一下,換了個稱呼,“小友,一句讚歎就能換了你的作品,你還怎麽做生意?”晏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您就隨便開一個價吧。”老無倒也沒有再爭執,隻是把手中的佛珠褪了下來,“小友如此真摯,談錢反倒俗套,我便拿這串佛珠換吧。”晏秋雖然前半生生長在那樣的地方,沒有見過什麽好東西。但老人的打扮與談吐都能看出不是什麽一般人,再加上他對木材的了解,很快就認出了這是用紫檀木做成的佛珠。這比他用香檀做的那個唐馬擺件的價值要高得多。“不,這太貴重了。”晏秋連忙擺了擺手。但老人卻拉過他的手,把佛珠放進了他的手裏。“沒什麽貴不貴重的,隻不過這佛珠開過光,希望能保佑到你。”說著就拿起那尊唐馬離開了。後來晏秋又在文玩市場碰到過老人幾次,兩人每次都會聊兩句,有時候老人也會給他一些指點。慢慢的,兩人竟也有了幾分忘年之交的意思。雖然老人點評的不多,但對於晏秋這種幾戶純靠天賦和自學的人來說,實在是大有裨益。因此後來再去古玩市場,更多的是為學習。直到那場車禍。晏秋至今都無法忘記那個夜晚,因為下雨車不好攔,於是他便冒著雨向回跑去。為了早點回去,他繞了一條小路。那是一道很長的舊古巷,街邊的路燈昏黃破舊,在夜色中隨著大雨搖搖晃晃。晏秋剛從巷子裏出來,眼前便是一道刺目的遠光。他下意識抬起手擋住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輛車直直向自己撞了過來,接著他整個人便飛了出去。冰冷的大雨毫不留情地澆在他的身上,渾身上下的骨頭都仿佛在那一瞬間碎去。晏秋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雨夜,但好在碰到了好心的路人替他叫了救護車。接下來整個人便是失了靈魂一般的渾噩。他無法睜眼無法說話,隻能聽到耳邊傳來的各種聲音。轉運床的腳輪劃過堅硬的地麵,醫生急切的呼喊,以及滴滴答答的,他叫不出名的,機器運作的聲音。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陸軟坐在他旁邊,滿臉的心疼,“小秋?你還難受嗎?”晏秋怕她擔心,下意識搖了搖頭,然後下意識撐著手臂想要坐起身來。然而剛一動作,右臂就傳來鑽心的痛意。他有些驚訝地向著手臂的方向看去,然後就見自己的右手打著石膏,一動也不能動。陸軟見狀,連忙解釋道:“你先別動,隻是骨折了,慢慢養著會好的。”晏秋用另一隻勉強能動的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吊墜還在,他這才安了些心。接著,向左手手腕處看去。那裏原本戴著一個紫檀做的佛珠,他把那串佛珠當作老人送他的禮物,為了表達喜歡,日日都戴著,可是現在卻不見了。“我的佛珠呢?”彼時尚且躺在床上的晏秋強忍著不適,艱難地開口問道。陸軟也是一臉茫然,但還是握著他的手安撫道:“你別著急,什麽佛珠?媽媽這就讓人去給你找,說不定還在那裏。”晏秋聞言反握著她的手指,攥得很緊,“幫我找回來。”陸軟滿口答應,但最後卻還是食了言。他右手並不隻是單純的骨折,再也無法恢複如初。陸軟也沒有找回那串佛珠,最後給他買了一串新的當作代替。晏秋不忍看她跟著自己一起難過,最終還是把那串佛珠收了下來,並笑著安慰她沒事。但那時的晏秋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那場車禍的元凶會是傅霜遲。而陸軟什麽都知道,卻選擇了和他一起欺瞞自己。雖然他上一世離開傅家時並沒有拿走陸軟送給自己的串佛珠。但這件事隻要想起來,依舊還是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惡心。手中的刻刀有些不穩,晏秋知道這是被回憶影響到了情緒,於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看著手中隻有一個輪廓的鱷龜,慢慢穩定著自己的情緒。他現在什麽也沒有,絕對不能操之過急。正想著,便聽一陣敲門聲突然傳來。晏秋把手中的東西放進抽屜,這才說了句,“請進。”話音剛落,就見陸軟推門走了進來。“小秋。”和上一世一樣,陸軟手中端了一份甜品,試圖和他拉近距離。“有事嗎?”晏秋頗為冷淡地說道。上一世對於她的虛情假意看得實在太多,因此晏秋已經懶得再陪她扮演什麽母慈子孝的戲碼。陸軟似乎也沒料到他會如此冷淡,端著甜品的手指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如常。臉上重新掛上一個微笑,順勢把手中的甜品放到了他的麵前。“剛才我看你隻吃了一碗麵,怕你餓,所以親手給你做了一份甜品,你要不要吃一點?”“不了。”晏秋回絕道,“我不餓。”晏秋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待讓陸軟麵上實在有些掛不住。於是笑容也跟著淡了下來。見他一副實在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樣子,陸軟沉吟片刻,終於開門見山,切入了正題。“今天的事你不要介意,其實小遲這個孩子本性並不壞,他隻是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一時接受不了。”陸軟盡量說得婉轉,試圖修複他們的關係。晏秋沒說話,隻是垂眸看著桌子上的甜品,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陸軟見他始終是這樣的態度,耐心也有些告罄。“你若有什麽不滿可以跟媽媽說,但這樣的態度實在是太不禮貌了。”晏秋聞言,終於抬起頭來,分給了她一個眼神,“媽媽?”陸軟見他終於有了反應,態度也跟著軟化,剛準備開口,然而沒想到晏秋的下一句就是,“你是誰的媽媽?”陸軟被問得愣住,“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的意思是……”晏秋說到這兒,笑了一下。“今天是我回來的第一天,傅霜遲先是攪和了我回來的第一頓飯,又用餐刀劃破了我的手,您都不打算關心我一下嗎?反而一開口就是在為他找補。”“不是,他……”陸軟一聽,連忙想要解釋。然而晏秋卻沒打算聽她的理由,隻是順勢接過她的話,“他和我一樣大,是二十歲不是兩歲,難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陸軟被他說得啞了聲,隻能尷尬地繼續解釋,“媽媽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會說他。”經過從前的事,晏秋對於她的話自然半分都不信,也懶得跟她多費口舌。然而陸軟這時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地問道:“對了,讓我看看你胳膊上的那塊疤,是燙傷的對嗎?”說著,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臂。然而還沒碰到就被晏秋避開,一雙手就這麽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晏秋看著她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抬手有意無意地拍了拍差點被她碰到的地方,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陳年舊傷,沒什麽好看的。”“我……”“還有”晏秋打斷了她的話,“有些關心如果來得太遲,就沒必要再來了。”作者有話要說:不幸咩了,艱難地碼完了兩章先提前放出來,還有一章在24號白天,大家一定要做好防護,注意身體呀~第22章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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