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純不再理他,專心挖土施肥,原本有些是種在花盆裏的, 後來都移栽到了商野新訂的一排花壇裏,陽光房的地下填了土, 種滿了草坪。等他處理完花花草草之後,再回頭去看商野發現他已經合上了眼,陽光像是一層紗全部鋪在了他的臉上,鋒利的棱角也變得柔和了很多。米純去衛生間洗了手,又去房間裏找來了小毯子,手裏還拿著一套剪指甲的工具。他輕輕地把毯子蓋在商野的身上,自己端來小板凳坐在他旁邊,抓起他的手給他修剪指甲,商野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是要醒過來,米純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商野才放鬆下來,繼續沉眠。商野的手比他的手大了一圈,握的時候都有些握不住,他的手指修長,米純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在敲鍵盤的時候手指翻飛的樣子。修剪完一雙手之後,米純覺得著太陽照得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他收起工具,趴在商野的椅子邊,又手臂撐著臉,開始打盹兒。迷迷糊糊地時候隻覺得有誰拉了他的胳膊,他也就順勢枕著手繼續睡。商野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在米純的身上,沒有太大的動靜,怕吵醒他,自己微微翻了個身,就能完全看清米純的睡顏。還是很孩子氣的一張臉,頭發有些長了擋在眼前,被風一吹在他的眼睫上晃動,被他不耐煩地拂開。商野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手感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軟,又忍不住多揉了兩下,就看見米純迷蒙地睜開眼,抓住他的手,他的眼底還有些倦意,抓著商野的手也沒有動,反應有些遲鈍地又閉上了眼,把商野的手墊在自己的臉下麵,呼吸又變沉了。商野沒再動,隻是一直看著他的臉。知道商野今天休息,路嘉佑當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過來蹭飯,當然也不是空手來的,帶來了很多空運來的海鮮。米純有些犯難,他不是太會烹飪這種金貴的食材,害怕浪費,於是又叫了華信和慕光霽兩人過來,光霽的手能拿手術刀,自然也能拿得了菜刀,晚餐的海鮮都是慕光霽張羅,米純隻做了幾道家常菜。米純很喜歡跟慕光霽待在一起的感覺,他這個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光風霽月,華信曾經說過,隻要跟他相處過的,就沒有不喜歡他的,他們兩個人的婚姻雖然華家人一開始不那麽讚同,但在後麵的相處裏,華家的長輩和小輩都被他折服,現在見他比見自己還親。“小米,我才聽說你的母親生病,現在都好了嗎?”慕光霽在一邊拆螃蟹,一邊跟米純瞎聊。“手術做完之後恢複得很好,謝謝您關心了。”米純埋頭洗菜,順帶幫慕光霽處理配菜。“我們醫院的眼科也算是權威,如果需要的話你再帶伯母去複查一下。”米純點了點頭:“商先生幫我掛的號,是一位叫陳明忠的醫生。”慕光霽愣了愣,雖然眼科不是他的專業,但陳明忠醫生的名字他也是聽過的,他在醫學院的時候也選修過眼科,醫大教材的編撰人裏就有這位陳明忠醫生。隻是陳醫生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基本已經不接門診了,應該是商野用了什麽關係才請到他。“手術呢?也是陳醫生做的嗎?”米純點了點頭。慕光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米純,又通過開放的廚房島,看了一眼商野。華信一家沒有空著手來,吃海鮮當然是要配酒的,所以華信帶來了自己的好酒,他平日應酬酒已經喝得夠多,慕光霽因為工作的原因除了婚禮那天,其他時間都是滴酒不沾,所以他們帶來的酒算是便宜了路嘉佑一個人,他不想自己一個人喝,華信又不陪他,所以隻能把魔抓伸向米純。米純正在哢哧哢哧地啃螃蟹,聽到他的要求趕緊拒絕:“上回我喝了睡了一下午,都沒辦法照顧商先生。”路嘉佑不依:“我哥現在能自理了,你摸魚一下午沒什麽的。”華信也搭腔:“這酒不醉人不上頭,光霽放假的時候都會喝一點,能睡得更好。”米純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商野,商野卻在一邊拆大閘蟹,沒有接受他的視線,他又去看慕光霽,慕光霽餘光看了一眼商野,也笑了笑:“海鮮性寒,喝點就有好處,這酒確實不醉人。”米純對他還是很信任的,所以也沒太掙紮,就看見路嘉佑給他麵前的酒杯倒滿了酒,對上次的就他還有些陰影,所以隻是用唇瓣輕輕地沾了沾,發現並沒有上次的酒那樣刺激的味道。反而是入口回甘,還帶著些醇厚的香氣,米純品酒太少,分不出那是什麽香。華信自誇道:“這酒是我讓國外的一個著名酒莊自製的,世界上僅此一份,都便宜嘉佑你了。”路嘉佑一個豪飲:“差點酒味。”“你給我好好喝,別跟牛灌水一樣,糟蹋我的好酒。”華信也淺淺嚐了一口,到底不如醬香白酒夠勁,之後就放在了一邊。米純倒是很喜歡,這有點像前世父親從千裏之外的海域給他和阿麽帶回來的珍釀一樣,他喝了一杯又接著一杯。米純喝完酒後不像上次一樣迷蒙,他的眼睛睜得很大,連眸子都像是被碧空洗淨過的,能一眼就看到底。手邊多了一碟拆好的螃蟹,米純以為是他旁邊的慕光霽拆的,也沒多想,他就都全部吃掉了,慕光霽把桌上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在華信抓他手指的時候按下了他的手,笑著對他搖了搖頭。酒酣飯足,華信帶來的兩瓶酒被路嘉佑和米純兩人喝了個幹淨,最後米純還砸了砸嘴,意猶未盡。米純覺得自己這會兒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他覺得很舒服,打掃的時候更像是踩在棉花上,舒服得他想這會兒就蜷縮在這團雲上歇著。路嘉佑趴在沙發上,他有些吃撐了,又喝多了,慕光霽在給他揉肚子,好不享受的樣子。也不知道沙發上是誰的手機在響,慕光霽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已經打了好幾個了,他順手接了起來。“嘉佑,你先別掛我電話……”慕光霽挑了挑眉,把電話交給了華信。華信不知所以,聲音粗獷:“誰啊?找嘉佑什麽事?”電話那邊的人聲音戛然而止,有些不確定地問:“華總?”華信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才把電話裏的人和現實裏的人對應起來:“藍映?”“華總,你現在跟嘉佑在一塊嗎?嘉佑是喝酒了嗎?我過來接他。”藍映生怕華信掛電話,語速都提高了很多。華信看了慕光霽一眼,慕光霽對著他搖了搖頭,然後華信開口:“我記得你們今晚是有培訓課的吧。”“我已經先上完了。”華信那邊有動靜,是穿衣服的響動,還有翻箱倒櫃找鑰匙的聲音。“藍映,嘉佑喝多了,我會送他回家,那你們有什麽事要解決,我希望也是等他清醒之後。”米純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兩人扶著路嘉佑出門,關上門之後隻覺得腦子裏天旋地轉,他扶住門框,皺了皺眉,嘴裏還說到:“我還答應我媽媽今晚回家住呢。”商野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後麵:“吃了螃蟹再吹冷風不好,你又喝了酒,再回去你媽媽也不放心。”米純唔了一聲,一瞬間就被他說服了。他伸了個懶腰,就往沙發上縮,剛才的清明在這一瞬間就都煙消雲散,靠上沙發就不想再動。“你去洗一洗再睡。”商野拄著拐杖,看向已經快要睡熟的米純,又看了一眼自己還在恢複中的腿。如果它是完好無損的,這時候他就能抱起米純。米純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酒勁來得很快,他整個人又紅了起來,緋色從臉蛋暈染到了脖頸:“我就小睡一會兒,一會兒起來給你做宵夜。”“小米,回床上睡。”商野繞到沙發旁邊,丟了拐杖,坐在他的身邊,是米純稍微動一動,頭就能碰到他大腿的距離。感覺到身旁有熱源,米純就往那邊靠了靠,商野掀開他的額發,看到他那張嫩生生的臉,隻要和他相處過,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也許是因為頭發被撩起燈光有些刺眼,米純拉下商野的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米純的呼吸不太穩,睡著也有些不安分,在商野手心的睫毛一直顫抖,像是一隻蝴蝶不停地在扇動著翅膀。感覺到自己的眼上是溫熱的,像是以前阿麽輕輕撫摸他的觸感,米純以為自己回到了真正的家裏,輕聲囈語:“阿麽,好想你……”他的囈語商野沒能聽得真切,想仔細聽聽於是附耳在他身前,卻被米純伸手抱住了脖子。商野就勢跟他一起倒在沙發上,米純抱著他的那雙手暖烘烘的,他感覺自己脖頸上的皮膚都像是被燒著了,連皮膚下麵的血管都像是在沸騰。米純抱住他之後就再沒動作,像是小孩抱住自己心愛的玩具之後就睡得更踏實一些。他們兩個人呼吸相聞,胸中湧動的情愫再難克製,商野淺淺低頭,在昏黃的燈光下找到米純的唇,溫柔又克製地在他唇邊落下一吻。卻在下一刻,米純的手機響了,他們保持著唇瓣相貼的動作,米純睜大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沒有加更了,真的沒有了第41章 商野肉眼可見地慌亂了起來, 腦海裏已經想了千百種說辭,甚至想自己前麵做的準備都不要了, 如果米純問起, 他就承認,把那些壓在心底很久的話都說給他聽,不管現在自己是否狼狽,也不想去在意米純會不會接受, 接受的原因是什麽。隻是米純在下一秒就又闔上了雙眼, 摟住商野的手緊了緊, 剛才的清醒就像是商野的幻覺。電話還在響, 商野接起來,是米純的媽媽打來的電話。“小米呀, 還沒回來嗎?”俞子美的聲音輕快, 周遭還有電視的聲音。商野頓了頓,才說:“伯母你好,小米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俞子美的聲音緊張了起來:“是出什麽事了嗎?”“晚上有朋友來聚,小米喝了點酒。”商野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聲音再大一點吵醒什麽人。俞子美有些氣急:“小米這孩子真不懂事,怎麽能在上班的時候喝酒呢?他根本就不會喝酒的。”“伯母別擔心,酒的度數不高, 我也在看著,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俞子美歎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您就扣他一天工資吧,明天等他醒了我會好好教訓他的。”“伯母,不用, 小米很好。”俞子美聽著他的話,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亂, 這會兒恨不得立刻就去把米純接回家,小米喜歡男人她知道,小米似乎也是喜歡現在這個在跟她通話的雇主的,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叫醒小米,但自從小米重新回去,他臉上的笑就比之前多了很多。俞子美又跟商野說了兩句之後才掛斷了電話,想著自己還是應該跟米純好好地談一談。電話掛掉之後,商野的手有些僵,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麽,是叫醒米純還是放開他,是繼續貪戀現在的溫暖還是毫不猶豫地抽身出來。冬夜太冷,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米純半夜被凍得有些迷迷糊糊,他循著熱源湊過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納,他翻了個身,往那個懷抱裏鑽得更深。晨光熹微,暖黃色的燈光與晨光交相輝映,親吻每一個晨起的人。華信帶來的酒後勁也不大,喝完之後也不會有宿醉頭疼欲裂的感覺,隻是覺得自己腰酸脖子疼,腰上還有一雙大手禁錮著他的動作。睜開眼,就看見他身後還躺著一個商野。米純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開,皺著眉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他凝眸看了一眼商野,他是側身睡著,後背對著陽台,昨晚因為家裏有味道,米純開了窗,一眼看過去,窗到現在也沒關,兩個人睡在沙發上也沒蓋被子,商野用自己的後背為他擋了一夜的冷風。米純輕手輕腳地起來,去房間裏找了毯子蓋在商野的身上,又伸手摸了摸商野的額頭,發現溫度正常才鬆了一口氣。雖然不太清楚怎麽兩個人就睡在沙發上了,但他喝醉了,商野肯定是為了照顧他才會這樣,米純這會兒內疚了起來,蹲在商野的旁邊看了他好一會兒。明明都已經放下了,也能跟他像往常一樣相處,但有些事情他又都看在眼裏,這個小區並不需要什麽電動車的專用通道,專門騰出來的電動車的車位,每天無微不至的關心,還有很多溢於言表的關心。他有些搞不懂商野,又不敢跨出那一步,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路少爺的提議,去接觸一下別的人,眼睛不看著他,是不是會比較好?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米純才去了廚房,熬上薑湯。聞了聞自己的身上還是有些宿醉之後的味兒,衣裳皺皺巴巴,趁著商野還沒醒,趕緊去洗漱一番。商野在米純起來後沒多久就醒了,空氣裏漂浮著薑湯的味道,米純卻不見了蹤影,不太確定他是不是還記得昨晚的事,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米純洗完澡之後很快地出了浴室,擔心薑湯熬幹,米純沒來得及擦幹頭發,就跑回了廚房。沙發上商野和他的拐杖都不見了,應該也是去洗澡了,米純鬆了一口氣,把薑湯熬好之後放著端上了桌。商野也很快地換上了衣服出來,在喝米純視線相接的時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挪開了視線,屋裏的空氣好像又不太流通了,米純覺得有點悶:“我昨晚,沒撒酒瘋吧?”商野搖了搖頭,卻看見他頭發還在滴水:“怎麽不把頭發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