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人板著臉滿眼通紅：“那種玩命之徒，沾上了哪有好事？委托？深山裏一鑽，他們要害你怎麽辦？”其實現在心裏仍然不服氣，覺得他爹膽子太小，隻知道守著鋪子, 不思進取。當然這話不能當著父親的麵講，隻略略講給朋友聽。然後給林醞出主意：“上次你說讓我探路，我查過的，中央車站後麵有一條小巷, 整麵的塗鴉牆, 遠離車站那邊的牆角有塊留言板, 據說, 把委托和聯係方式寫在那裏, 就會有人來接頭。”兩個小朋友頭頂著頭在一旁嘀嘀咕咕，以為自己很隱秘，實際上話語全落在了高大男人的耳朵裏。桑思逸皺了皺眉，感覺這哪裏是現實世界，簡直是穿越到了二次元，一時間竟然有了給何欣然打電話問一問的衝動。再轉念一想，這種不靠譜的委托方式，說不定何欣然會比林醞更相信。其實連林醞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簡直就像是漫畫裏的情節一樣，鑽石之都果然曆史悠久。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桑思逸：“那個，我們去一趟火車站好不好？我知道聽起來挺夢幻……”“好。”“但是，反正現在也去不了……”沒想到他回答得那麽幹脆，林醞話多說了半句才反應過來，忙點頭，“走走走。”等上了出租車才又扭頭看向男人，看了一眼，又看一眼。不等男人看過來，趕緊正襟危坐。眼睛看著前方，好像在認路，其實心裏驚訝極了。總感覺思逸哥和哥哥一樣的年紀，看事情應該和哥哥也差不多。這事情要是給林檎知道，估計劈頭蓋臉就是一陣揶揄。會說這麽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相信這些神神秘秘的東西，肯定是漫畫看多了。“漫畫多看看也沒什麽。”身邊的男人平靜開口。“嗯？”林醞驚悚回頭，這才發現剛才已經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了口。“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但不要擅自行動，讓我陪著你就好。”“你又不阻止我，我幹嘛擅自行動。”林醞嘀咕。接著眉眼揚起來：“思逸哥你真好。不像我哥，跟個老年人似的，跟他說話有代溝。”小兔子高高興興地抱起男人手臂：“跟你一起真開心！”車裏很暖，兩人都脫了大衣。林醞裏麵穿了件毛茸茸的奶白色毛衣，小臉紅撲撲的，從頭到腳洋溢著喜氣。同樣毛茸茸的腦袋在男人肩上蹭來蹭去，惹來專注的目光，自己卻不知情。火車站後麵的塗鴉牆密密麻麻，林醞找了好半天，竟然真在盡頭處找到了一塊小黑板，上麵盡是些看不懂的留言和數字。“應該就是這吧！”林醞兩眼放光，四下裏找了找，小黑板下方的地麵上，居然還有半截粉筆。桑思逸掃了一眼黑板上的留言，對著其中一串數字眯了眯眼。和那張名片上的電話號碼如出一轍。留言兩個小時後，兩人吃過晚飯剛辦好入住，林醞的手機響了。他有些激動地接起來。“嗯，是我留的言。真的嗎？好啊，你等一下，我記下來。”林醞打開房間書桌的抽屜，找出酒店的紙筆，記了個名字和地址。掛掉電話，他一臉興奮地轉向桑思逸：“思逸哥，這麽快就有人和我聯係了。約我們一個小時後去一個酒吧見麵。這地方你知道嗎？”桑思逸拿過他記的地址看了一眼，還好，是個挨著高級社區的清吧，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知道，”男人回答，“離這裏不遠，走過去也就十來分鍾的樣子。”林醞興奮地點頭，開了箱子挑衣服。一邊挑一邊還嘀咕：“哇，要見寶石獵人啊，穿哪件比較好呢？”伸手把那件奶白色的毛衣從頭頂褪下，裏麵的襯衫被帶得高高掀起，露出一截勁瘦白皙的側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呼吸一頓，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小兔子全然不知，在鏡子前穿穿脫脫，忙個不停。最後實在不能決斷，回頭問人：“思逸哥，你說我穿哪套比較好？”男人從小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鏡子前，垂眸看著林醞鋪了一床的衣服，挑出一件杏色羊毛衫，一條菱格學院風羊毛圍巾和一件深藍色細山羊絨長外套。一件一件拿在手上，看著小兔子一件一件穿起來。穿戴完畢，林醞在鏡子前左看右看，滿意地點頭。又回頭笑著問：“思逸哥，你是不是對羊毛服裝有偏愛？但是，嗯，好像還挺適合我的。”桑思逸抬眼：“你穿什麽都好看，但是這幾件比較保暖。”林醞吐吐舌頭，覺得是真保暖，熱氣都湧到了臉上。酒吧就在不遠處的街角，人不多，空間裏回蕩著輕柔的藍調鋼琴。剛踏入酒吧，一旁有人輕輕吹了聲口哨，林醞抬頭看過去，正是前一天在飛機上見到的青年。“你是……吉米，”他仔細回想名片上的名字，露出個微笑來，“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不是碰巧，”吉米舉起手中的酒杯，眯了眯眼睛，“美人，是我聯係的你。”林醞愣了一下，下意識往桑思逸的方向退了半步，靠上男人的肩膀。“你是寶石獵人嗎？”他直直盯著吉米，“我留言說，要見寶石獵人的。”青年臉上閃過一絲微弱的不自然，出口卻理直氣壯：“當然了，我就是寶石獵人。你們是要找紅寶石吧，我們找個位置坐下談。”林醞卻沉了臉，拉過桑思逸：“思逸哥，我們回去吧。”男人從頭到尾在他身後看戲，看他如此，讚許地笑了下，跟著走出酒吧。“誒，你們別走，別走啊！”吉米追了出來，一把拉住林醞的衣袖，又在桑思逸的目光下鬆開。“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寶石獵人？”林醞沒說話，隻挑了挑眉。“靠！”不打自招的青年這才明白過來，連忙解釋：“等會，等會，我雖然還不是寶石獵人，但可以幫你們引薦。”五分鍾後，三人在酒吧的卡座坐下，各自要了一杯飲料。“是這樣，”吉米捧著杯子解釋，“我來自澳大利亞的礦山，家裏三代礦工，從小就在礦場長大。七月份的時候，有人告訴我有個寶石獵人團隊正在招人，需要有經驗的礦工，我就報了名。”“誰知道他們的招收條件非常複雜，要完成好多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大半，現在是最後一步，就是要獨立接到一筆委托，把委托人帶給團隊。”“所以，你就把我們當做肥羊了？”林醞喝了一口自己的氣泡酒，“那你還是再找找吧，慢走不送。”沒想到麵前乖乖弱弱的小兔子還挺機靈，吉米放下杯子，可憐兮兮道：“別呀，我這都最後一天了。哎哎，你們別走，這個考核團隊是由裏奇-波利曼負責的，安特衛普最大的掮客。我知道你們在找紅寶石但是不順利，就算你們不給我委托，見一見這位寶石商也不虧啊！”一天之內第二次聽到裏奇-波利曼的名字，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林醞停下了腳步。“你說真的？可以見到裏奇-波利曼？”“對對對！”吉米忙不迭地點頭，“我把你們約來這裏，也是因為他每個周一的晚上，都會來這家酒吧，這也是我交任務的地方。”林醞看向桑思逸，高大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可以等等看，放心，我在這裏。”似乎是一個保證，但有這個保證就夠了。林醞放心地坐了回去，繼續品嚐他的氣泡酒。“好甜。”小兔子皺了皺眉頭，好奇地看過去，“思逸哥，你那杯是什麽？”雖然也去過酒吧，不過每次具凱之和方禮都把他當孩子看，最多給他調一杯極淡的莫吉托，這時看著桑思逸麵前那杯鮮紅的飲料，他有些好奇。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過了一秒才回答：“大都會，你要不要嚐嚐？我還沒喝。”“沒關係。”林醞探過身去，把那杯大都會挪近了點，靠近杯沿輕輕吸了一口。“啊！伏特加，”林醞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還有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加了蔓越橘和檸檬汁，度數有點高。”完全沒聽見最後一句，林醞把那杯大都會往自己身邊一拉，“我還挺喜歡的，這杯給我，你再點一杯好不好？”“不用了，”男人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緒，伸手把林醞的氣泡酒拿了過來，“我喝這個就行。”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九點的時候，酒吧裏果然起了一絲小小的騷動。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走進酒吧，身邊跟著幾個麵色凶惡，十分精壯的漢子。老人是典型的北歐人，輕薄的絡腮胡，膚色很白，眼角的皺紋顯露出風霜的痕跡。但非常明顯的，行走之間，巍巍霸氣騰然而起，饒是他麵帶笑容，酒吧裏的人卻都不由自主坐正了幾秒。老人一邊往裏走，一邊和熟人打著招呼，一行人進到了靠裏的包間，酒吧裏這才恢複了輕鬆。“就是他了。”不知不覺之間，吉米的行動也規矩了不少，他站起身來，“我先去見他，一會兒來叫你們。”他去了沒多久，就有一名高大的保鏢走向林醞這一桌，帶著十足的倨傲，硬邦邦地道：“波利曼先生請兩位過去一下。”沒想到這兩位異國之人是來見大佬的，酒吧裏的人全都轉頭看了過來。林醞看了桑思逸一眼。男人朝他露出微笑，伸手攬住他的肩頭，眼光卻投向那個保鏢：“態度這麽不好，還是不要見了吧。”一群人忍不住倒抽涼氣，桑思逸卻連眼神都不再給那保鏢，隻伸手替林醞披上大衣，帶著人施施然走出了酒吧。回到酒店，林醞一臉疲憊地往床上躺。桑思逸掛好兩人的外套走過來：“生氣了嗎？沒能讓你見到心心念念的寶石獵人。”說不失望是假的，小兔子翻了個身，抱著枕頭悶悶地回答：“沒生氣。我也知道，本來那個吉米就不靠譜，對方又是那種態度，多半不會把我們的委托當回事，與其這樣浪費時間給人家當肥羊，還不如早點弄到兩張機票飛泰國緬甸。”他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拿了睡衣去洗手間。水聲嘩啦啦地傳出來，桑思逸走出房間，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翻動手機。有輕輕的腳步聲，從電梯的方向傳來。年過五旬的老人身體壯碩，現身的隻有他一個人，卻仍然壓迫感十足，帶著冷意。桑思逸抬起頭，和他對視數秒，冷然道：“我以為你不打算接我們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