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主子的事兒豈是我們說得了的。既然少爺不高興,今天的事兒咱們就守口如瓶,不要再在他跟前提。”*棲遲院。顧恪決淨了手,坐在飯廳。管家從外麵匆匆進來,路過門口,悄悄用眼神詢問一旁杵著的顧冬。顧冬咧嘴點頭。管家心裏便有數了。看來夫人是可以回來了。“少爺。”顧恪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母親那邊打算什麽時候回來?”管家來之前才收到顧母送回來的信,一下被問得猝不及防。他手一哆嗦,還以為是被發現他悄悄給夫人送信的事兒。“少爺,這……”管家一臉難色。顧恪決:“不說那我明兒直接去接人了。”管家臉色一變,急得都沒忍住往前走了一步。“別,可別。您朝堂上事兒那麽多,這樣一耽擱又要熬好久,身子可受不了。”而且他還沒看信,確實不知啊。“那你是覺得,讓母親直接在外祖家過年?”顧恪決一字一句,聽在管家耳朵裏就是威脅。這話說的,哪家的當家主母會在娘家過年。要真是這樣,不僅他們顧府會被各家問候,少爺外祖老爺那邊怕還以為顧家苛待夫人呢。管家越想越幽怨,一個沒忍住說了真心話。“少還不是您。”顧恪決眼皮微掀:“我讓母親去的外祖家?”“不,不是。”管家膝蓋一彎,顫著聲音就喊:“千不該萬不該是奴的不該。”顧恪決稍稍皺眉:“你……”管家悄悄瞄他一眼,更是激動趴在地上:“少爺啊!老奴不該幫著夫人隱瞞給少爺找妾的事兒!”“不該瞞著少爺夫人的蹤跡!”“更不該,更不該將元少爺迎進家門啊!!!顧恪決下顎繃緊,黑沉沉的目光壓在顧管家身上。管家後腦勺一涼,心裏抖成篩子也要假惺惺抹兩把老淚將戲演完。“全是奴的錯!還望少爺看在元少爺也是個可憐人的份兒上,不要將元少爺趕出去啊!”他何時說過這些。顧恪決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兩字兒。“起來。”顧冬在外麵聽了雙臂一抱,默默望天。薑還是老的辣,他爹這麽大歲數了比顧柳那蠢蛋兒會做戲多了。管家忙爬起來,嘴裏的話越說越快。“少爺,我立馬寫信請夫人回來。一次不行,我寫兩次,兩次不行寫十次。您看在夫人的麵子上,就不要將元少爺趕出去……”顧恪決手往桌上一搭管家閉嘴。顧恪決幽幽抬眸:“我究竟是什麽時候說了我要將人趕出去?”“啊,少爺那是……”管家捏著袖子擋在眼下,假裝擦淚。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魂兒都快飄出來了。顧恪決睨他一眼,沉聲道:“叫母親回來,人進門這麽久了還未見過顧府的人。該領著人見一見。”“誒!是,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管家變臉如變天,剛剛還像鷹爪下的鼠瑟瑟發抖,現在就是房頂的公雞,滿身喜氣。少爺就是個悶葫蘆,要不這樣誰能知道他什麽心思。他身體好著呢,隻要能得出少爺對元少爺的想法,被嚇一嚇也掉不了皮不是。管家心中暗喜:看來少爺是打算接納元少爺了。走了一半,他又倒回來:“少爺,要是夫人問起,我能說您跟、跟元少爺已經……”顧恪決放下筷子,身子後靠在椅背。“一起吃個飯?”管家側身,幹笑著欲往外:“要不,我去請元少爺?”顧恪決眼睛一閉:“下去!”“誒!既如此,我就去個信兒讓夫人快些回來。”管家眼裏都笑藏都藏不住,飛快退離。*通安郡,郡守府。一富貴婦人長發鬆散,斜靠在闊葉黃檀雕花美人榻上。她體態微微豐腴,五官大方又明豔。歲月在她眼角落下幾道細紋,將眉眼間張揚的氣質盡數沉澱下來。即便年過四十,也不難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姿。不過此刻她正磕著瓜子兒,雙眼眨也不眨看著手上的書。沒有絲毫作為當家主母的自覺。“阿敏啊,你說說你都在這兒呆多久了,也該回去了。”阿敏,也就是通安郡郡守之女薑敏,顧恪決的母親。薑敏不知聽她娘說了多少次這話了,隻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瓜子兒照舊嗑得“哢嚓哢嚓擦”響。“阿敏……”“娘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孫是個什麽德行。這天寒地凍的回去住冰窟窿,要去你去。”“若不是你給我外孫找個男妾,至於被嫌棄?”一說這個就急,薑敏扔下手頭的畫本子,眉間愁絲難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郎都二十五了。前些年忙著也就罷了,但現在……”薑敏哽咽,緩緩閉眼遮住眼底的痛楚。“現在他爹的事兒已經解決完了。”“隻要他想,怎麽會還找不到個可心人。他這個年紀還未動那心思,不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可你也不能因為外頭那些閑話直接給他抬個人進去,你怎知道他喜歡還是不喜歡?”薑母雙鬢斑白,也是一臉愁容。當年他們家女婿回京,他那大孫兒跟著一起。路遇歹徒,女婿喪命,大孫兒也受了重傷。後頭人是救回來了,但大夫也說傷了根本要好好調養。這麽多年過去了,孫兒一直康健。他們也覺得沒事了。可誰知道,及冠之後到現在,他卻一直沒有成親的念頭。薑敏擔憂,又想到大夫從前說的傷及根本。隻能送姑娘去試。鍥而不舍,一連五年。可回回那送進去的人便被扔出來。這說明什麽!若非如此,她早就給大兒張羅了。哪裏等得到現在直接抬人進門。薑敏重新撿起榻上的書,眸光暗淡地撫了撫。“我不求他生個什麽孫子孫女了。”“老二已經成家立業,我也終歸是早他幾十年入土的。他性子冷,又有疾,必不會主動去找的。我便做個惡人,抬一個進門。”薑敏眼眶通紅。想到自己這難熬的日子,她聲音輕得幾近飄渺:“我不想他以後形單影隻,如我這大半生一般。我隻求他有個枕邊人就行。”薑母心底一酸,顫動著將薑敏抱住。“我可憐的女兒啊。”薑敏垂頭,抵著自己的母親肩上無聲垂淚。她從小被家中父母兄弟寵著長大,出嫁後與丈夫更是恩愛。可惜二郎出生還沒多久他便……後頭這十幾年,每每夢中驚醒,淚水沾濕枕頭時,她總在想:若是當時不聽他一言帶著二兒先走一步便好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活著的人卻生不如死。那痛楚,比挖心還難受。……母女倆互相安慰一番,總算是平靜下來。薑敏繼續嗑上她的瓜子兒,薑母繼續念叨。不過說來說去,終歸是體諒女兒的慈母心腸,也慢慢止住了話。薑敏拉著她老母親的手拍了拍,鄭重道:“母親放心,我自己的兒子我能不知道嘛。”“感情總歸是處出來的,那孩子心思純淨,相貌又好。時間久了,他會喜歡的。”即便隻有二三分,那也足夠了。薑母起身。“也罷也罷,你要想呆在通安就呆著吧。”“娘慢走。”“夫人,咱們真的還不回去嗎?”老夫人走後,站在一旁的丫鬟春和重新蹲下給她捶腿。“回什麽回,我話都放在那兒了,回去多沒麵子。”薑敏翻個身,繼續看她的話本子。“你還要麵子,再不回去,我那大孫兒怕是要親自來請了。”“爹?!”一身威嚴的幹瘦老頭背著手站在門外,語氣嚴肅:“東西收拾收拾,快快啟程。顧襄那邊來消息了。”*顧府。秋風肅肅,芭蕉葉邊緣卷曲而焦黃。院子裏的地裏,原本蓋在地裏的秸稈早已經被揭開。細嫩的苗叢生,大的已經有半指長。要不了幾天就可以移栽了。想著早做早完事兒,元阿笙拿著鋤頭,打算先把坑挖出來。阿餅搶聲道:“少爺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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