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晚霞微醺。


    程普獨自在陽台上做著核心訓練,平板支撐30秒,又換右側平板支撐,他神情嚴肅,利落的寸頭在夕陽下閃著光,額角掛著汗,整個人都繃得很緊。


    “1……2……3……”


    程普小聲數著秒數,15秒後雙手交換,調整左臂支撐身體。


    這時,開門聲響起。


    “程普,餓沒,哥把飯給你打好了!”


    宋弛提著餐盒踏進屋,見程普還在陽台做核心訓練,眉頭一皺,露出了慈父般溫柔無奈的表情。


    他放下餐盒,催促道:“趕緊來歇會兒,過度訓練容易拉傷肌肉,我給你打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可香了。”


    “好。”


    程普嘴上應著,身體卻沒動。


    再次交換手臂支持身體後,程普抬起頭,額角的汗滑落進眼裏,有些刺痛,青年卻依舊睜大眼,直直盯著前方。


    目光聚焦點是掛在椅子上的大耳狗掛機,夕陽西下,大耳狗手捧著星星,笑容燦爛,渾身鍍上了一層金邊。


    就仿佛有了生命,在閃閃發光。


    “瑤瑤……”


    程普望著大耳狗,心裏暖暖的,總感覺妹妹沒有離開,在給自己加油。


    他忍不住起身,朝大耳狗走去。


    想……


    摸一摸妹妹的小腦袋。


    宋弛聽到程普在低喃妹妹的名字,知道他又想起了傷心事,眼中不由浮起憂色,思索著要不要直接把飯盒裏的雞腿塞程普嘴裏,用來轉移注意力。


    正想行動,手機響了。


    宋弛掏出手機一看,是謝燼野打來的電話,迅速接通。


    “喂?”


    【宋弛,你跟程普是不是在宿舍?】


    “對,怎麽了,要開會嗎?”


    【不是,你聽我說……】


    宋弛靠著門框認真聽著,聽到最後低笑出聲,臉上的憂色散去,瞥了眼捏著玩偶的程普,手做喇叭狀,小聲誇讚。


    “這主意好,你們趕緊來,我馬上把門給你們打開。”


    緊跟著。


    宋弛悄咪咪離開了宿舍。


    程普坐在陽台的地上,手指摸著大耳狗的腦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於宋弛的離開毫無察覺。


    他摸著摸著,紅了眼眶。


    這隻抱星星的大耳狗原本是掛在妹妹小書包上的,小書包很新,是他送給妹妹的幼兒園畢業禮物。


    他們全家都期待著妹妹背上小書包,戴上紅領巾走進校園的那天。


    可是……


    就在開學的前幾天。


    妹妹毫無征兆的突然就暈倒了。


    他們慌亂地把妹妹送去醫院,全程忐忑不安,祈禱妹妹平安無事,可診斷的結果竟然是晴天霹靂的噩耗。


    他的妹妹那麽小,那麽可愛,竟然……得了腦癌?!


    哪怕各種檢查單都擺在麵前,他們依舊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覺得可能是醫院判斷有誤,妹妹或許根本沒事。


    於是爸媽請了假,他們全家帶著妹妹去了更好的醫院檢查,


    結果卻是……


    一張黑白冰冷的病危通知書,把他們打回了殘忍的現實。


    最後。


    妹妹住院剃了頭,開始各種化療。


    妹妹很堅強,抱著毛茸茸的抱枕,笑著跟他們說不疼,沒事的,還自己調侃自己剃了頭像個白雞蛋。


    他的妹妹那麽乖,那麽可愛,可好運之神並沒有兼顧他們。


    一年後。


    妹妹永遠閉上了雙眼。


    妹妹離開的前兩個月,背上小書包,在他的攙扶下,幻想著上學的畫麵,圍著病房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天,妹妹取下了書包上的大耳狗給他,說——


    “哥哥你看,大耳狗是我,哥哥是閃閃發光的星星。”


    “在我眼裏,哥哥最最厲害,比天上所有的星星都亮,我也相信哥哥肯定能成為世界冠軍的,所以……”


    “啾,哥哥要加油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程普一遍又一遍回應著妹妹的話,再回想起自己今天的成績,頓時慚愧不已,感覺自己很沒用,辜負了妹妹的信任。


    “瑤瑤……”


    “剛剛今天沒表現好,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沒用……”


    青年蹲坐在地上,聲音沙啞哽咽,又不想在妹妹麵前哭出來。


    於是,握著大耳狗埋下頭。


    不停用膝蓋的布料摩擦著眼角,試圖把不爭氣的淚都憋回去。


    程普一直沉浸在悲痛和愧疚中,沒有注意到半敞的門被推開,兩道身影走了進來,又帶上了門。


    他還重複著擦眼睛的動作。


    “瑤瑤……”


    “對不起,哥哥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哥哥好沒用……”


    程普自言自語呢喃著,擦完淚,又把小心翼翼握在掌心裏的大耳狗舉起,舉在夕陽下,看著它發光。


    忽地。


    一陣腳步聲在右側響起。


    程普微怔,下意識握著大耳狗偏頭看去,入眼就看見謝燼野盤腿坐下,挑著眉在調侃他。


    “程普,你應該出去哭的,這樣哭包的頭銜就有人跟我一起分擔了,到時候宋弛這個不哭的就成異類了。”


    程普沉默,不知道說什麽。


    下一秒,謝燼野伸來一隻手,“來,哭夠了就吃顆糖,甜甜嗓。”


    “不……”


    程普剛要拒絕,餘光突然掃見謝燼野手心裏躺著的是一盒玉桂狗,也就是大耳狗聯名的鐵罐軟糖!


    看到熟悉的圖案,他聲音啞在了喉嚨,隨即,疑惑地問:


    “你怎麽會突然買這個?”


    程普知道,這種可愛的包裝,不是謝燼野的風格。


    他感覺可能跟自己的掛墜有關。


    謝燼野沒回答,笑著往程普身後看去,那雙清亮的丹鳳眼映著夕陽餘暉,滿是藏不住的炙熱愛意。


    程普怔了一秒,意識到後麵還有人,迅速跟著轉身看去。


    入眼是一個根本想不到的人。


    謝燼野的男友,雲霧憐。


    雲霧憐坐在米白色電動輪椅上,一身雪似的白襯衫,清冷矜貴。


    他腿上放著素描本,手搭在上麵,見程普望來,桃花眼掀起,輕聲問:“你好,你是程普吧?”


    程普有點懵,還沒從悲傷中回過神就下意識點頭:“你好,我是。”


    “那就找對人了。”


    雲霧憐抬起手,指著謝燼野手裏的糖,一本正經道:


    “那盒糖是你妹妹送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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