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起來說怎麽回事。”


    萬掌櫃麵色凝重,命人將漢子扶起。


    李衍見過此人,是村裏幹活的工匠,眼見出了事,也不好離開,便站在旁邊圍觀。


    隻見那漢子被人扶起後,依舊是兩腿發軟,臉色蒼白,也顧不上額頭流下的鮮血,顫聲道:


    “柱子領著幾個娃兒在村頭割草,聽跑回來的孩子說,有個貨郎從官道上走來,四處撒糖,騙孩子說自己的名字。”


    “孩子們吃了糖後,便昏迷不醒,還是路過的鄉黨將他們叫醒,但醒來後,柱子已被人拐走了。”


    “萬老伯,我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若是丟了,該怎麽跟祖宗交代呀?”


    說著,竟嚎啕大哭起來。


    周圍的木匠聽了,頓時火冒三丈。


    “賊慫的,竟敢到村裏拐人!”


    “走,人應該沒走遠,我們去搜!”


    “找到了,非扒了他的皮!”


    眾人一臉憤怒,就要外出尋找。


    “都慌什麽?!”


    其中一名老木匠怒斥道:“萬叔還沒發話呢,就算是鹹陽城的人牙子,萬叔一句話,也能讓他們乖乖把人送回來!”


    眾人被點醒,這才想起萬掌櫃的身份。


    萬掌櫃點了點頭,“二順,栓子,你們帶些禮物,拿著我的拜帖,分別去城裏牙行和西行丐子窩,讓他們找人。”


    “說話客氣點,按江湖規矩來。”


    “是,師爺!”


    當即便有兩名木匠出列,準備離開。


    “這麽做,怕是找不回人。”


    忽然,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眾人扭頭一望,正是沙裏飛。


    沙裏飛嘿嘿一笑,撓了撓大光頭,拱手道:“萬掌櫃仁義,咱有話也不能憋著,說的不對,還請您見諒。”


    萬掌櫃點頭,“說。”


    沙裏飛看了看眾人,“咱老沙行走江湖,不少邪門歪道也都見識過。”


    “這拍花子拐小孩的哪都有,但向來是挑那機靈伶俐的,年紀小的,才好賣上價錢。”


    “而這貨郎,卻是先問名字,顯然有備而來。”


    “況且鹹陽道上廝混,哪能不曉得尚義村名頭,所以多半是尋仇,找人牙子和乞丐根本沒用!”


    “沙兄弟言之有理!”


    萬掌櫃眉頭一皺,猛然起身,轉了一圈,忽然看到旁邊的李衍,頓時心中一喜,連忙拱手道:“差點忘了李小哥神通,此事還要麻煩你。”


    李衍拱手道:“好說,我要匹快馬,還有那孩子隨身之物!”


    “快,牽馬!”


    “栓子,你去拿東西。”


    很快便有人牽來一匹棗紅馬,並且遞上了一柄小木劍。


    他也不廢話,拎著刀子和小木劍縱身上馬。


    “駕!”


    韁繩一抖,棗紅馬頓時跑出院子。


    馬蹄聲伴著塵煙,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


    幾個呼吸之間,李衍便到了村頭,捏動陽訣一聞,立刻調轉碼頭,順著官道飛奔。


    那孩子留下的味道很淡,說不定已被裝進了袋子裏。


    但這,還瞞不過他的鼻神通。


    順著那股淡淡的味道,李衍策馬狂奔,沒過多久,便看到了遠處的鹹陽城。


    他咬了咬牙,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如今的鹹陽城對他很危險,但有些事該做必須做。


    萬掌櫃以誠相待,他的刀子也從不怕殺人!


    然而,到了通往鹹陽城的岔路口後,那股味道卻扭頭一轉,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李衍直接調轉馬頭,眉間卻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方向,是通往孟固村。


    那個地方挺出名,並非有什麽山川美景,而是當年參與了彌勒教暴動,整個村子被朝廷大軍踏平。


    像這種村子,關中還有幾個。


    十餘年的時光,並未撫平傷痕,甚至還有各種鬼村怨魂的荒誕故事傳出,也沒有百姓敢搬入村子。


    莫非,那裏已被人販子占據?


    李衍心中好奇,催馬加速前行。


    而到了中途,那股味道竟再次調轉,偏離大道,深入荒草叢中。


    李衍直接調轉馬頭,衝入草叢,沒多久便碰到了一條小河。


    小河並不深,他策馬而過,那股味道竟徹底消失。


    李衍眉頭一皺,催動陽訣,深深一吸。


    “媽的,狡猾的畜生!”


    他罵了一句,再次調轉馬頭飛奔。


    卻是那人販子在河中走了一截,又從另一個方向返回岸上,繼續向著那荒村而去。


    若是尋常的跟蹤手段,恐怕就被這小花招瞞過,但對於玄門中人的神通,卻是毫無作用。


    果然,又前行數百米,翻過一道黃土坡道後,前方道路上出現兩道身影。


    一名婦女趕著驢車,車後堆滿草垛。


    還有名貨郎背著木頭箱子,上麵有不少隔段,插著風箏、糖葫蘆、泥人等玩意兒,琳琅滿目。


    貨郎手中還拎著撥浪鼓,與婦人低聲私語。


    聽到馬蹄聲,二人當即扭頭,滿眼警惕。


    李衍心中一動,抱拳高呼道:“二位還請留步,在下想問個道。”


    說話間,暗夾馬腹,速度不減。


    “好說,先生想去哪兒?”


    貨郎停下轉身,是個麵容和善的小夥。


    雖滿臉諂媚,但右手卻摸向了腰間,忽然身子一扭,右臂一甩,便有一根半尺鐵箭呼嘯而出,直衝李衍眉心。


    甩手箭!


    此時雙方距離已近,不到十米。


    這貨郎的暗器勁道不小,若是常人,恐怕會中招。


    然而李衍開啟神通,早已嗅到鐵器味道,在其甩箭的瞬間,便一個側身,從馬背上翻倒。


    看似失足落馬,但空中一個貓兒打挺翻身,已穩穩落在地上,矮著身子,刀子一橫,跟在馬後衝了出去。


    而在那貨郎眼中,卻是李衍突然消失,隨後棗紅大馬便向著他狂奔而來。


    驚馬勢若千鈞,貨郎隻得閃身躲避。


    但馬兒剛過,眼前便有刀光呼嘯而來。


    糟!


    貨郎心中一驚,連忙後退。


    然而,那刀光卻如跗骨之蛆,距他脖子越來越近。


    “看招!”


    就在貨郎驚駭欲絕時,那驢車上的婦女卻猛然跳起,手中流星錐旋轉,左腿一壓,前方鋒利錐刺便向,朝著李衍呼嘯而來。


    李衍閃身一躲,同時關山刀子一架,那流星錐便改變方向,嗖嗖嗖纏繞在刀刃之上。


    “過來吧!”


    李衍鼓足勁道,順勢向後一扯。


    那婦人還在半空,頓時失去平衡,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跌得灰頭土臉,手中流星錐也脫手而出。


    而另一頭,貨郎躲過了追命刀,一個懶驢打滾,起身之後手裏已多了幾隻甩手箭,雙手揮舞,半尺鐵箭頓時嗖嗖而來。


    尋常人躲暗器,難點無疑是身子跟不上眼睛。


    厲害的高手可聽風辯位,甚至心手合一,身隨意動,用兵器格擋,或幹脆接住,再扔回去。


    而李衍,憑借強大的嗅覺,周圍百米內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自然更加輕鬆,眼睛不看都能躲過。


    叮叮叮!


    手中關山刀子左支右擋,頓時將幾枚甩手箭全部蕩飛,同時腳下速度不減,向著貨郎衝去。


    見李衍猶如惡鬼糾纏,貨郎頭皮發麻,心知碰到了硬茬子,雙手從後腰掏出兩把匕首,尖叫道:“點子硬,並肩子上!”


    說罷,便向前一滾,雙腿彎曲,縱身前撲,匕首向著李衍腹部刺去。


    而那婦人,則從草垛中抽出一杆白蠟長槍,雙臂一抖,槍花朵朵,向著李衍頭部照去。


    地躺刀、梨花槍!


    李衍當即就辨認出他們路數。


    這二人雖未煉出暗勁,但配合默契,手段陰毒,顯然不是普通的人販子,多半是跑單幫,“吃葛念的”。


    說白了,就是暗八門花、蘭、榮、葛中的“葛門”。


    無論江湖殺手、打手、獨行盜、采花大盜,甚至他們刀客,隻要是憑借功夫幹非法勾當的,都是葛門。


    這二人顯然也知道李衍難纏,出手毫不留情。


    那貨郎在地上左翻右滾,身法詭譎靈巧,狗咬粽、倒背鐮、騰空反剪,一招快過一招,匕首配合著腿法,好似地麵掀起旋風,塵土飛揚。


    而那婦人,功夫明顯稍遜一籌,但手中梨花槍上下翻滾,槍花炸裂,九成虛,一成實,主要是幹擾,但每次出槍紮實,必然與貨郎配合形成殺招。


    李衍坐擋右躲,看似步步後退,但一雙眸子卻越發冰冷,好似猛獸壓抑氣勢。


    終於,這二人配合出現一絲破綻。


    婦人的長槍快了一步。


    李衍當即一個側身換肩,抬刀上撩的同時,向後一跳。


    鏘!


    刀光閃過,婦人的白蠟長槍頓時被砍斷。


    而與此同時,貨郎也一個測滾,匕首相交上挑,來了個撩馬刺。


    李衍這一退,剛好避過,緊接著左腿發力,暗勁勃發,右腿一個前踹。


    “去你媽的!”


    哢啦!


    貨郎的腦袋,直接被踹的反回後背,聲都不吭,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啪!


    那婦人看到,頓時臉色慘白,剛要求饒,便被李衍一個巴掌扇的滾倒在地,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李衍上前扒開草垛。


    裏麵,三個小孩皆滿臉潮紅,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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