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這家夥不是廢了麽?


    怎麽動作這麽快?


    看著羅法清那冷峻麵孔,沙裏飛不由得心中暗罵,同時隱約有些擔憂。


    連“拴馬樁”手段都被人識破,那一些忽悠人脫身的方法,恐怕也沒了用。


    關鍵是,他們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聽到杜員外詢問,王道玄連忙瞅了一眼李衍,卻見對方雙目微閉低著頭,竟好似睡著一般。


    即便道人養氣功夫好,也不由得心中一慌,撫須皺眉道:“杜員外,有些情況,我們還需要再了解一下。”


    “哈哈哈…”


    羅法清冷笑道:“不了解情況,就敢上門,還大言不慚,用江湖手段欺哄。”


    “玄門的臉,就是被你們這種人丟光了!”


    沙裏飛輸人不輸嘴,立刻譏諷道:“呦,這不是那晚的羅道長麽,怎麽,鬥法剛輸給咱們,今個就忘了?”


    “到底是誰在大言不慚?”


    “大膽!”


    羅法清頓時暴怒,狠狠一拍椅靠,“你們算什麽東西,下三濫的玩意兒,別以為有申三酉撐腰,貧道就不敢宰了你們!”


    被對方殺氣一激,沙裏飛心中犯怵,但仍咬著牙準備回嘴。


    他明白,這羅法清是故意如此。今日他們若是被這樣嚇退了,明日就會傳遍長安玄門。


    長安可是有執法堂,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即便商山法脈,也不會這樣亂來。


    就在這時,李衍忽然睜眼,一把將沙裏飛攔住,麵色平靜望向羅法清,“羅道長也莫要在此搬弄口舌,挑撥是非。”


    “自己沒能耐解決,還行小人之舉,才是真正的下三濫!”


    “嗬,好大的口氣!”


    羅法清氣樂了,“伱個剛入門的毛頭小子懂什麽,行,你倒是說說,事情該怎麽辦?”


    “唉,難辦…”


    李衍歎了口氣,扭頭看向王道玄,“道長,你路上就看出這滴髓局汙了,為何不幹脆直言相告?”


    此話一出,羅法清和杜員外同時變了臉色。


    王道玄精研風水與禳災之法,多年求道,其他玄門道道也懂一些,但就是苦於神通不行,碰到事如盲人摸象,經常出紕漏。


    被李衍點撥,再結合之前聽過的一件事,他頓時有所猜測,心中發苦,卻麵不改色心不跳,歎了口氣,搖頭道:“唉~並非貧道隱瞞。”


    “這位羅道長說的沒錯,我等實力不濟,此事確實辦不了,這就告辭離開。”


    說這話,就是撤退的意思。


    李衍雖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反駁。


    王道玄都明著說看不了,不惜認慫,說明這裏的事是真難辦,還是早走為妙。


    “且慢!”


    就在這時,杜員外忽然起身,雙手抱拳深深彎腰,“諸位,老夫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見諒。”


    王道玄搖頭道:“杜員外,並非我等裝腔作勢,此事是真辦不了。”


    “老夫明白。”


    杜員外歎了口氣,“但事關族人性命,還請諸位多留幾日,再想想辦法,無論情況如何,都會有厚禮相贈,絕不讓諸位白忙活。”


    “王管家,把衝兒的院子收拾出來,給幾位先生住,一定得招待好了…”


    “是,老爺。”


    王管家見李衍等人是有真本事,也算鬆了口氣,滿臉討好道:“諸位,還請隨我來。”


    說著,給趙九打了個眼色。


    趙九也勸道:“李少俠,您看著天色已晚,不如咱們先住下再說。”


    話已說到這份上,李衍三人也不好反駁,在王管家的帶領下,離開了正堂。


    一旁的羅法清早已臉色難看,幾人剛走,他便開口道:“杜員外,這幾人確實本事一般,沒有法脈祖壇,旁門左道,道行最多不過兩層樓…”


    “老夫知道。”


    杜員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歎道:“他們能一眼看出問題,想必也有些本事,老朽走投無路,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而且,羅道長也無須諱言,若嶽先生有辦法解決此事,何必躲著不見,讓你來處理此事?”


    “這…”


    羅法清漲紅了臉,啞口無言。


    …………


    “諸位,就在前麵!”


    王管家殷勤地在前方帶路,滿臉討好道:“那是二少爺何衝的院子,二少爺常年跟船出海,老爺甚是掛念。”


    “這院子平日裏也經常收拾,老爺對諸位是真的很尊重啊…”


    他嘴裏嘮嘮叨叨,李衍三人都沒當回事。


    若非見他們看出蹊蹺,有求於人,恐怕這位杜員外,此刻早已要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唉,諸位。”


    一直跟著的牙行弟子趙九突然開口,滿臉歉意道:“這裏還有我個二舅爺他三姑,好不容易來了,總得上門看看老人家,就先告辭了。”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他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慣會察言觀色,已經嗅到危險氣息,因此提前開溜。


    沙裏飛暗罵一句,也沒理會。


    這便是絕大多數老江湖,有便宜就沾,有大哥就拜,有危險就躲。


    王管家也當做沒看到,帶著三人進入小院。


    果然,這院子很是幹淨雅致。


    幫幾人安排好房間後,王管家便討好笑道:“諸位遠道而來,先歇息吧,我去吩咐人給你們準備熱水和酒菜。”


    說罷,便小心關門離開。


    他剛走,沙裏飛就跳到門口看了又看,隨後打了個手勢,詢問是否能說話。


    李衍捏動法訣,深深吸了口氣,察覺附近沒人偷聽,這才扭頭道:“道長,怎麽回事?”


    “有點麻煩。”


    王道玄微微搖頭,“你方才是否通了神?看到什麽,先跟我說說。”


    李衍能通神的事,他自然知曉。


    亂葬崗山神、藥王廟虎道人…都是李衍借助勾牒通神,才找到破局之法。


    “這座宅子,確實不簡單。”


    李衍微微搖頭道:“陽宅風水格局,正如道長所言,很是了不得,竟能形成類似道觀廟宇的局勢。”


    “其實還未進宅,勾牒便有反應,後來進入正堂,看到那祖先牌位,我便立刻有了反應,看到一幅景象…”


    “那是個蓮八卦碗形的寶座,裏麵端坐著個老者,身穿死人衣衫,臉色鐵青,直勾勾盯著我。那眼神…根本不像人!”


    “還有,一些黑色的黏液從他上頭一直滴,整個人被浸染,連玉碗也不例外。”


    “我及時離開,想起道長之前的話,所以出言提醒,賭一把。”“果然如此!”


    王道玄揪著胡子,皺眉道:“這杜家為求富貴,真是什麽都敢幹。”


    “一般來說,滴髓局勢形成,都需要時間,畢竟是滴,福運一點點聚集,十年後才會福及子孫,但也有一種秘法,能加快速度。”


    “如果貧道沒猜錯,他們必定是暗中將先人骸骨遷移,葬在了鎬京城周圍大墓外,更膽大點,說不定還雀占鳩巢,葬在古周貴族墓中。”


    李衍眉頭微皺,“這種也有用。”


    “普通的自然不行。”


    王道玄搖頭道:“但這是滴天髓,他們借著先人之骨,加速了這個過程。”


    李衍恍然大悟,“此法出了問題?”


    王道玄搖頭,“非也,此法凶險,但也有方法安穩,就是每隔七年,每次閏年,都進行法事,驅除先祖墓中沾染的邪氣怨念。”


    “本來沒事,但恰巧前陣子出了件大事,你們應該能想到。”


    李衍腦中靈光一閃,“古周墓被盜!”


    “嗯。”


    王道玄點頭道:“這些盜墓者用了大量炸藥,杜家先祖墓應該就在附近,受到影響,墓氣給泄了。”


    “遷墳動土,從來就是宜靜不宜動,更何況是這種凶險局勢,先祖怨氣爆發,必然禍及子孫,首先就是從最小的開始禍害。”


    “嘶!這麽狠?”


    沙裏飛倒抽一口涼氣,“難道就不能做法事,平息先祖怨念?”


    “難!”


    王道玄歎道:“他們這手段,相當於把先祖放於古周墓中,換誰都不樂意,而且還要借助滴髓局勢,使得祖先成為陰神庇護。”


    “就是衍小哥看到的那個。”


    沙裏飛罵道:“真是,為求富貴,把祖先折騰成這樣,怪不得人家要報複。”


    王道玄撫須搖頭道:“這是自作自受的血脈詛咒,貧道可沒這能耐解開。”


    “或許,等太玄正教的人回來,會有辦法。”


    弄清楚原因,三人也不再多想。


    畢竟這種事連商山法脈也束手無策,他們自然更沒辦法。


    沒多久,王管家便送來了熱水和酒菜。


    沙裏飛拽著他,明裏暗裏一番套話。


    果然,和王道玄所說一樣。


    就在古周墓被炸沒多久,杜員外的孫子,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總說太爺爺要帶他走。


    杜員外自然知道怎麽回事,還特意跑去老墓那邊看了看,氣得差點當場過去。


    請了巫婆神漢,都沒法讓孫子清醒。


    沒多久,孫子便突然失蹤,再也沒現身。


    隻是相隔一天,孫女就陷入了同樣境地,發燒昏迷,一直說胡話。


    杜員外大夫人心疼孫女,時常晚上陪伴查看,結果前兩日不知看到了什麽,當場被嚇得肝膽破裂而死。


    連日來,整個杜府已是人心惶惶。


    待王管家走後,三人麵麵相覷,皆無語搖頭,隨後便上床睡覺。


    他們已打定主意,明日便和杜員外說明此事,讓他們另請高明……


    …………


    靈堂,火盆內紙錢元寶燒個不停。


    杜員外的長子杜安心不在焉,兩眼茫然無神,不時看向後院所在方向。


    按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應該主持局麵,至少別讓父親擔憂。


    但短短時間內,先是兒子失蹤生死不知,隨後女兒也出了事,還沒來得及反應,母親又離他而去。


    連番打擊,已讓這個中年男人近乎崩潰,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替母親守靈。


    忽然,身後腳步聲響起。


    杜安汗毛炸立,如受驚的兔子般猛然轉身,看到來人後,這才鬆了口氣,訥訥道:“見…見過羅道長。”


    來者,正是羅法清。


    羅法清點了點頭,又麵無表情掃視了一下周圍,這才開口道:“沒事,我就是來看看。”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但走到一半,扭頭看了看失神落魄的杜安,莫名有些不忍,開口道:“放心,還沒輪到你…”


    話未說完,自己也覺得別扭,輕輕扇了下嘴巴,扭頭就走。


    他快步而行,沒多久便來到了杜宅後麵一間小院。


    小院廂房內,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正躺在床上,滿臉通紅,汗水打濕了頭發,牙關緊閉,眼皮不斷震顫,似乎正在做噩夢。


    姑娘所躺的,是大戶人家才有的拔步床,雕精美,還鑲嵌著玉片、玳瑁等裝飾,極其名貴。


    而這拔步床,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紅繩纏繞,上麵不僅掛著銅錢銅鈴鐺,還貼著不少符籙。


    杜員外手持一把長刀,坐在廂房外,周圍還有些仆役,雖拿著刀槍棍棒,但個個心驚膽顫。


    羅法清見狀,搖頭道:“杜員外,這些東西都沒用的,血脈惡咒,都是從內裏而發。”


    “老夫知道。”


    杜員外狠狠握緊了刀柄,咬牙道:“老夫隻是想再看看他,當年就弄得杜家差點家破人亡,這都死了多少年,又來作祟!”


    “他當年就想要我的命,今日便還了他!”


    話雖說的很,人卻已泄了氣,好似一瞬間老邁許多,轉身進入房中,右手顫抖,撫摸著拔步床上的精美紋,喃喃道:


    “這是婉兒小時候,我請工匠打造,想著將來有一日,能親手送她出門…”


    話說至此,已是嘴唇發顫:“羅道長,你說,老夫當年是不是做錯了,以至有今日報應?”


    羅法清沉默,不知該怎麽回答。


    他想起了方才的杜安。


    他精通不少威力強大的殺伐術法,但對於禳災驅邪,消除災禍,還真不是強項。


    那日,申三酉臨走時說的話莫名湧上心頭。


    有術無道、有術無道…


    難不成,


    路真走歪了?


    就在羅法清心思紛亂時,忽然發現,杜員外正滿臉驚恐,臉色發白,盯著他後方上空。


    羅法清頓時頭皮發麻,立刻轉身,同時手中出現一張符籙。


    隻見房梁夾角,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團黑影,模模糊糊,好似一隻大鳥。


    黑色羽翼下,隱約有張慘白人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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