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他麵前冷漠看著他的少年嗤笑了一聲，踢了他一腳, 他的鞋上沾了顧一源部下的血跡, 這血跡印在顧一源的衣服上, 深深刺進他的眼睛裏。“你為什麽要幫助阿努珈人？你父親也參與了這件事嗎？”顧一源看著這位薩羅星主最小的兒子，“他們許諾了你好處，也要你有命拿才行。阿努珈人和人類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你以為，將來處在他們的統治下，身為人類的薩家會有什麽好下場？還不如迷途知返，還能將功抵罪。”在之前的那場聯邦會議上，薩羅星主實在沒有任何異常之處，顧一源無法理解薩小少爺的背叛。薩小少爺麵上的神情沒有絲毫動容，反而露出了一絲在顧一源看來堪稱詭譎的笑容，他發現自己無法猜透麵前這個少年的所思所想，他的所有行為模式，都和顧一源之前看過的薩嘉的資料毫無相似之處。果然，薩嘉隻是冷笑道：“有勸我的力氣，還不如省省，祈禱你可以活的更久一點，你也隻有現在有用處了。”顧一源道：“即使你的父親會因為你成為整個人類的罪人，被判處終身□□或者以死謝罪？”“我拭目以待。”少年殘忍地說，看著他的目光堪稱憐憫，像是嘲弄什麽都不知道的鳥雀，“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你想拿我當誘餌？是埋伏顧昭嗎，不管你設了什麽圈套，你不會以為聯邦的第一元帥會這麽輕易上當吧？”顧一源故意激將，薩嘉卻並沒有放在心上，步態閑適地走了。顧一源並沒有再勸，隻是將頭低下去，裝作失望。看來薩嘉的目標並不是顧昭，那是誰？還有他對待整個薩家的態度太事不關己了，從小被家庭寵溺到大，沒有受過任何委屈的人，為什麽會突然對聯邦生出這樣的仇恨？他的表現，就像是薩家和他完全無關，他隻是個外人。顧一源又將自己這幾天看到的景象仔細複盤了一遍。事情發生在這艘飛船，一定不是毫無理由，還有什麽東西是被他忽略掉的？一個畫麵忽然閃回進他的腦海，那天，薩嘉突然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腳邊，躺著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當時他宣布了聯邦對偷渡客的處置事項，飛船上幾乎所有人都關注地看著他，隻有傅輕舟一動不動地靠在牆壁上，好像睡著了一樣…….“爸還沒有回來嗎？”放學，虞洛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顧昭。“還沒有。”虞詩想給了他一個擁抱，管家將早已準備好的晚餐擺上桌，虞洛正吃著，就聽虞詩想問：“洛洛啊，你應該知道那位希利亞要來聯邦進行國事訪問的事情吧。”“……”虞洛幹脆將筷子放下了，有點無奈地說，“班上同學恨不得每一個都到我耳邊跟我重複一遍這件事情，我想不知道也難。”虞詩想笑道：“那跟媽說說唄，你覺得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虞洛沉默了一會：“自從上次我讓爸加強了元帥府的信號屏蔽強度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信息了。所以，我們算是很久沒有聯係過了。我也不知道他突然來是為了什麽。”虞詩想道：“不是專門來找你的就好，那你到時候就和我一起出席元日慶典。”虞洛差點嗆到：“什麽，元日慶典我也要參加？我是說，我隻是個普通學生……”“虞洛。”虞詩想鄭重地說，“自從你回到元帥府，你就不是個普通學生了。聯邦的民眾希望在元日慶典這一天，看到我們，希望看到聯邦元帥和諧穩定的家庭。尤其是今年你爸爸有可能出差不能回來，我們就更要肩負起家屬的責任。”虞洛沒想到還有這層政治含義，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不是他可以任性的場合，“我知道了，我會出席的。”“嗯。”虞詩想表揚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洛洛長得這麽好看，到時候一定能成為聯邦最亮眼的花瓶！”“……媽”虞洛說，“你就不能換個詞嗎，聯邦的門麵還差不多。”.元日慶典來的很快，這天淩晨四點虞洛就被虞詩想叫醒，高價聘請來的造型師已經等在了一樓的客廳，帶著定製的禮服和全套做造型的工具，幫母子兩人侍弄起來。虞洛發現今天的造型比他成年禮那天還要隆重正式，感歎畢竟是要在全星際亮相的，越莊重越能顯出來誠意。一直弄了三個小時，兩人去往郊外的祭壇。祭壇飛簷翹角，雕梁畫棟，建築風格與充斥著摩天大廈的首都星格格不入，據說是模仿古建築建造的，選在這裏舉行與民同歡的國家慶典，也有致敬聯邦人的祖先華夏人的意味在。祭壇周圍已經自發聚集了很多聯邦公民，他們都打扮一新，好沾沾國家元首們的喜氣。人非常多，不過事先安排了很多警力來維持秩序，偌大的場地隻見熱鬧，不見慌亂。虞洛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本來非常忐忑，昨晚都沒睡好覺，但是這樣被折騰了一通，已經麻木了。一月的天氣非常寒冷，他穿的又少，少不得在風中瑟瑟發抖，旁邊虞詩想更慘，穿的西裝套裙，虞洛趁人不注意時把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捂著，感覺虞詩想的手像一塊冰一樣，難為她還能一臉官方微笑，好像絲毫感覺不到冷。國家樂團奏起了禮樂，禮炮轟鳴。接下來的事情都是按照流程走，虞洛早背了八百遍，規規矩矩順了下來，並沒有出現差錯。直播鏡頭對他很偏愛，給了他好幾個特寫，每次大屏幕上出現他放大的臉時，人群中都會響起一陣驚歎。整整兩個小時固定的儀式才走完，等到可以到室內，有椅子給來賓坐時，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大總統坐在最上首，本來他的旁邊應該是顧昭，但是顧昭出任務還沒有回來，就由軍部的另一位將軍代替了。虞洛和虞詩想本身沒有官職，隻是作為家眷參加，位置靠下。從虞洛的角度，倒是挺容易看到祭壇外麵等候著的那些外國使臣。虞洛假裝喝水，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一群使臣，其中那個最大的團體應該就是帝國了，可他並沒有看見裏麵有個銀發的身影？那個銀發藍眸影子曾經烙印在腦海裏，但許久不見，已經有些模糊，像是隨著那天的月光一起流逝了。這些天消息穿的沸沸揚揚的，居然是假的嗎？虞洛鬆了一口氣，也忽略了自己隱隱的失落。聯邦招待使臣向來按照首字母排序，而不是按照國力強弱來分個高低前後，帝國排在第十三位，前麵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國家。等待的時間是有些久，不過帝國使臣也沒什麽抱怨的，這是國際通用的規則，等到聯邦使臣去他們國家時，還有排的更久。悄咪咪捶了捶有些僵直的背，外交官心想，果然沒有讓殿下跟著一起來是對的，這罪隻要他們這些臣子來受就好了。眼看著還有五分鍾就到他們了，外交官連忙在光腦上發了一條消息。緊閉的偏殿大門悄然開合，從裏麵走出一位身量修長的男子。他穿著帝國製式的筆挺禮服，一身深黑顯得肅穆而典雅，然而傾瀉與耳側的水銀色長發，卻為這不容侵犯的美麗渲染上幾分流水似的溫柔。寂靜的大廳內響起竊竊私語之聲，就連本來在拍攝大總統與正在獻禮的國家使臣對話的官方攝像機都極為失禮地轉到別處，鏡頭緊緊跟隨著這個正在朝殿內走來的男人，像是害怕錯過他的任何一點細節。希利亞注意到了仿佛成為他專屬攝像的官攝，唇角淺淺上揚，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輕微點頭致意。星際，所有正在圍觀這場元日慶典的人都瘋了。“我艸我艸這個男人是誰！三秒鍾之內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他往帝國使節團那邊走了，我沒想錯的話不會是……”“聯邦！你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讓太子殿下親自去參加典禮！”“那個新聞居然是真的！作為一個帝國人頂著時差半夜兩點起來蹲守這個無聊的直播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幕，終於見到現在的太子殿下真容了我死而無憾！”這樣的帝國人不止他一個，因為彈幕上一片大哭的表情包，完全淹沒了聯邦人的評論，帝國人似乎已經陷入瘋狂狀態，一片淚流成河。“請帝國使臣團獻上賀禮。”司儀官朗聲道。這時希利亞已經走到了帝國使節團正中心位置，聽到司儀官的話，他也沒有動彈的意思，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外交部長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禮物盒一直被捧在帝國外交部長的手上，裏麵裝的是價值連城的稀世奇珍。不過再怎麽樣珍惜昂貴的珠寶，在星際最大的兩國邦交之間也顯得有些不夠看。外交部長和莫如炬兩人都知道，實物禮品不過是一點添頭，帝國太子的親自到來才是這次聯邦元日慶典收到的最好禮物，它代表了兩國之間又會多出許多政治經濟合作，足以讓兩國千萬百姓受益。果然莫如炬笑容滿麵地接過了禮物，展現在了大家麵前。接下來又有請希利亞坐到他身邊的位置上，希利亞推辭不去，一直到整個獻禮環節結束，都穩坐使節團中心。他的儀容姿態典雅又自然，讓人看了就會忘記一切繁文縟節，隻會感歎這是天生的天潢貴胄。虞洛心裏的疑惑還沒有怎麽來得及泛上來，就被這無視的態度給壓了下去。他將目光移開，放在自己麵前光潔的桌麵上。他不看自己，那自己當然也沒必要看他。上午的典禮就此結束，這也是普通人能看到的所有直播畫麵。接下來總統將會代表聯邦邀請眾人赴宴，不過各國高官們在一起吃飯順便拍馬匹的畫麵就不需要展示給大家了。到了宴會廳，莫如炬再次邀請希利亞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這次希利亞沒有推辭，和他一起坐在高位上。底下的人看了，紛紛感慨，聯邦帝國兩國首腦坐在一起，已經是幾十年沒有發生過的事了，讚美之詞不絕於耳。虞洛聽了，漲了見識，人類居然有如此熱情善良的一麵，能從無數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把領導的任何一件無比渺小的事吹得天花亂墜，假如生活中人人都能這樣，那社會的幸福程度應該能提升十倍。而希利亞，即使他的人生前二十幾年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外交場合，然而他就像從小混跡於各種舞會酒宴上一樣，不論是麵對虛假的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彩虹屁，還是不著痕跡對於帝國和皇室的刺探，都能遊刃有餘地回應。享用了美味的飯菜，又看了一會聯邦精心準備的娛樂節目，虞洛就和虞詩想一起回家了，接下來的場合不用說也是大總統的太子殿下一起談正事，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摻和的。虞詩想對虞洛的表現非常滿意，特意把今天的直播找出來看了，還指著彈幕對虞洛說：“看，大家都在誇你好看。”虞洛湊過去看了一眼，在一千條帝國人民為希利亞發瘋的文學中大概才能看見一條提到自己的。“我這種普通人的人氣，是比不上皇室成員的。”虞詩想含笑睨了他一眼，“我怎麽聽這語氣有點酸呢。好了，快點去洗漱休息一下，晚上還要總統府去參加晚會。”虞洛疑惑地說：“流程裏麵沒有這個啊。新安排的？”“沒有，早就定了，但是我不確定要不要你參加，畢竟有可能會碰到帝國太子。”虞詩想說，“但我早上看到他沒有半點接觸你的意思，我想他之前對你的一時的興趣應該也已經淡了，所以參加晚會也沒什麽要緊的了。”虞洛一想也是，難道希利亞在哪裏，他就要一直躲著他嗎？那豈不是少去很多地方，少玩很多東西，反正他兩現在已經是一個不認識的狀態了。“那我參加吧，我先去補個覺。”虞洛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晚會一般要開到深夜，是很耗費人精力的。第69章 晚宴晚上八點準時開始, 先是由大總統莫如炬邀請了一位小國的第一夫人，跳了一支開場舞，然後大家就可以自由邀請喜歡的舞伴了。一般來說第一支舞都是和親近的人跳的，虞洛就和虞詩想一起跳了一支。餘光瞥到希利亞一直高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上, 右手支著頭, 意態慵懶, 似乎沒有下場的意思。這位冷美人雖然高冷, 但也有美麗的少女不懼寒氣, 邁著小鹿似的步伐走到他麵前，放棄了作為女士被邀請的特權，而是主動低下身段，希望能得到台上人的俯就。虞洛不認識那位女士, 不過也可以從她的頭飾上看出，應該是一位王室公主，從身份上來說和希利亞跳第一支舞相配。然而很快她就敗走, 蒼白著一張臉離開。有了這位公主的前車之鑒，那些自忖沒有她好看或者是身份高的人也就暫時熄了心思。嘖, 下凡了，但好像又完全沒下凡。虞洛心想。這時希利亞好像發現了他的目光，向源頭投來淡淡一瞥, 虞洛趕緊移開視線, 就看到離自己不遠處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戚灝。這種場合, 他一個搞學術的教授為什麽會來？宴會交際本就塑料，虞洛當然更願意找熟人說話。他坐過去時, 戚灝也眼前一亮, 顯然比起他, 更加不適應這種場合。“研究院也得了張票，那些比我年長的都不願意來，隻好我頂上了。”他苦笑道。要在戚灝的圈子裏找出一個比他還年輕的真的沒有。“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因為今天這兒有你想見的人。”虞洛狀似不經意地暗示。“你說的是，你嗎？”戚灝誤解了，以為虞洛在撩他。虞洛無言，瞪著他，男生的臉在舞會的燈光下非常麗，戚灝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鏡，麵頰上暈了兩抹淡淡的紅。“算了。”虞洛伸出一隻手，向他發出邀請，“戚老師，來都來了，咱們一起跳支舞吧。我看你坐這兒老半天了。”戚灝倉促站起來：“我不是很會。”進了舞池，戚灝的舞步果然有些僵硬，不過步伐還是對的，虞洛經過一段時間的曆練已經很熟悉這種交際舞了，不著痕跡引導著戚灝，讓他也慢慢跟上了節奏。“虞洛，謝謝你。”戚灝在他耳旁說。“？”虞洛心不在焉，透過戚灝的背悄悄往台上看了一眼，媽的，還在神遊，難道他在迷宮的時候也天天這幅發呆的樣子嗎？“研究院的人和我打賭，說我如果整場晚會都沒有跟人跳舞的話，回去就要請全院吃飯。”這句話把虞洛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那不如戚老師把省下來錢都用來以後請我吃飯吧，怎麽樣？”虞洛笑說，想起來前世和戚灝打趣時，說以後不論他們誰先從邊緣區出去，都要請另一個人吃一輩子的軟飯。戚灝算了下數量：“那你接下來幾個月隻能對著我吃飯，可別嫌我煩。”虞洛因為想到前世，對戚灝柔情倍增，一下子把今天一直令他煩惱的源頭給忘了，卻不知道剛剛還一直假裝沒看見他的某人，看著舞池中姿勢親密的兩人，藍眸裏簡直生出了暗火。“誰讓你的髒手抱他了。”其他人無法接觸的意識鏈接中，兩人快速對話著。“蒼天可鑒，我並沒有抱他。隻是我的手搭在了他腰間的衣服上。”七號說，“何況你剛剛都看到了，是他先邀請我的。”“要不是你在那顧影自憐裝模做樣，他怎麽會注意到你一個人？”希利亞並沒有忽略七號的小心機。七號是所有分身中離開本體最久，獨自生活時間最長的一個，膽子很肥，“可是，我要是跟別人跳舞你也能感受到，別的男人或者女人的觸碰，我們根本就忍受不了。”“那你就不要和任何人接觸，就像你之前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