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舉著白森森切菜刀的大廚,低頭瞅了瞅平放在麵前砧板上那具瘦骨嶙峋的老者屍體,忍不住抬頭翻了翻白眼。


    對那兩位抬他進來的兵卒低聲罵道:“幹這種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枯瘦幹癟的食材又老又柴,嚼都嚼不動。


    城樓上守城的弟兄們能活到今天都實在是不容易。你們就不能找點婦孺下手?”


    那兩名兵卒低下頭去,一聲不吭。


    兗州的城頭上,仍然懸掛著大順的旗幟。空氣十分幹燥,沒有一絲的風,那麵旗幟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但依然挺立不倒。


    同樣垂頭喪氣的還有城下圍城的洪家軍將士。


    曠日持久的對耗磨光了敵對雙方的士氣。


    洪家軍的大首領洪天闊偶爾抬頭望著城頭上屹立不倒的大順旗幟,實在有些想不通:斷糧這麽久了,這些守城的兵士是靠什麽活下來的?


    派進城內的奸細,好長時間沒有送出信兒來了。他不知道的是,這些細作因為膘肥體壯,整日遊手好閑,早已作為食材被下了湯鍋。自然再也不能給他傳遞任何消息了。


    洪天闊已經派出了三路人馬去解敘州之圍。


    其中五虎上將冉龍大將軍那一路人馬是損失最慘重的。


    活著逃回來的人數最少,而且那位五虎上將大將軍人也沒了,幾乎等於全軍覆沒。


    另外兩路敗退下來的人馬,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按照洪大首領的想法,這兗州城早該不攻自破,裏麵的守軍排著隊出來投降了。他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抽不出多餘的兵力繼續攻城了。


    若不是因為自己手下的水師艦隊在寬闊的江麵上橫行無忌,能夠及時補充糧草,他自己都快撐不下去了。


    同時更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還有被困在敘州城中的洪家軍守軍。


    眼巴巴地看著己方的援軍如漲潮的海水一樣漫卷而來,眼看就要衝破阻攔,合而為一了。卻忽然又如退潮了一般四散奔逃。


    這種對心理的打擊是最讓人難以承受的。


    成功組織實施了幾次圍點打援任務的名門之後肖大元帥果然是言而有信,一旦騰出手來,就組織人馬對敘州府城展開了猛烈攻擊。


    對洪家軍將士們來說,這徐州府城原本就是一隻煮熟了已經到嘴的鴨子。但無論是什麽品種的鴨子,都經不起這麽反複折騰。


    這隻原本已經熟透了的鴨子,又經過了一輪猛火的炙烤,這下徹底變成焦糊了。


    眼看斷然難以突出重圍的洪家軍將士,隻剩拚死抵抗這一條路了。他們比兗州城的大順軍兵好多了,至少沒有斷糧。但藍旗大營不愧是大順的精銳之師,裝備齊全。


    攻城火炮的威力太過猛烈。


    也就是僅僅用了三天的時間,守軍傷亡慘重,懸掛在城頭還沒有多久的洪家軍旗幟,就被人硬生生地扯了下來,撕吧撕吧直接扔進了城牆下的壕溝裏。


    躊躇滿誌的肖大元帥帶領得勝之師緩緩入城,他前腳剛進城,那位肩負多重重要使命的朝廷欽差馬忠義馬大人後腳就到了。


    二人初次在城內相見,肖大元帥略顯拘謹而客套。


    而那位欽差大人雖然剛升了四品沒幾天,卻顯的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手一般,淡定自若,從容大度。


    二人初次照麵,馬大人便毫不吝嗇的挑起右手大拇指,對肖大元帥讚不絕口。


    令這位門名門之後的大元帥稍感欣喜萬分,同時又惴惴不安。


    畢竟對方的身份在那放著,欽差大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本人的態度直接代表著當今聖上與朝中的各位高官。


    欽差馬大人行走江湖多年,性格豪爽奔放,是個自來熟。


    用當今的話來說,是個天然的社牛。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很快的與陌生人拉近距離,在最短的時間內博得對方的信任。


    在他無形力量的感召之下,肖大元帥也很快從內心裏都對他充滿敬意和感佩,願意與他推心置腹,引為知己了。


    “我方大軍奪回敘州府城之後,稍作休整,我會帶領大部分人馬殺奔兗州城。


    朝廷能派馬大人作為欽差大臣,徹查南宮大將軍一案,真是太好了。我軍對這路洪家軍匪寇已然了解了一些,本帥對他們不是十分擔心,倒是那些南宮大營的叛軍,總是讓我心裏不踏實。


    總隱隱覺得他們是後顧之憂。”


    欽差馬大人見肖大元帥對他如此賞識、信任,也是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


    他親熱地伸手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道:“你我同朝為官,雖肩負的使命不同,難得的是彼此心意相通,能夠充分理解對方的苦楚。


    大元帥可專心應對洪家軍,至於南宮大營的叛軍就交給馬某了。我知道大元帥想勸降他們,不瞞大將軍,我馬忠義打小就出生在玄庸關附近。


    當年南宮大將軍率領整個南關大營出關剿匪時,機緣巧合,我還在他身邊做過翻譯。


    與當下在南宮大營中主事的那幾位將領也都見過麵。我隻當傾盡全力,替肖大元帥去說服他們。


    這樣朝廷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讓他們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我這人從不說大話,結果如何?我現在也不敢確定。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聽完他這一番話,肖大元帥差一點給他跪下。這位欽差大人義薄雲天,明察秋毫,洞悉人心。真是求之不得的好幫手!


    同時他又不免替對方擔心,因為欽差大人畢竟是個文官,萬一南宮大營中,那些如虎狼一般的武將們與他翻臉,他會性命堪憂。


    這樣難得的知己,絕對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問道:“欽差大人去找叛軍遊說,需要帶多少護衛?總之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馬大人風輕雲淡地微微擺手道:“大可不必,有十來個來個隨從護衛跟著我就足夠了。


    畢竟我與叛軍中的那幾員大將,還有一些舊交情。即使勸降不成,我自然有辦法全身而退,他們也不至於將我當場斬殺。”


    看到馬大人如此深明大義,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肖大元帥再一次被感動到了。


    “那欽差大人,您準備何時動身前往叛軍營地?”


    馬大人看了他一眼,語氣堅定地說道:“大元帥領兵剿匪那日,我便也同時啟程,前往叛軍大營中去遊說。


    既然大元帥對我肝膽相照,我馬某人自然也對您披肝瀝膽。


    你我二人,惺惺相惜,相見更晚,都是為了大順朝廷的千秋基業,盡到自己的本分。”


    肖大元帥眼圈發紅,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隻能扭頭高聲吩咐道:“來人,大擺酒宴,本帥要親自為欽差馬大人接風洗塵。”


    藍旗大營成功阻擊援軍,迅速攻陷敘州府城。朝廷又指派了一位欽差,要親自前來考察我南宮大營等等這一連串的消息,很快通過那位參謀將軍宋琦之口,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我不由得微皺雙眉:這還有完沒完?剛剛送走了一位使者,又要來一位官職更高的欽差。老子不能回回都裝病吧?那滋味太不好受了。


    喘息的機會我們已經得到了。目前,重新分配土地、招募新兵的工作都進行得很順利,是該到了亮出家夥的時候了。


    上一位欽差大人就是小爺我親手殺掉的,我一點也不在乎多殺一個。


    於是我不動聲色地吩咐道:“待客之道,講究周到熱情。準備大排酒宴,迎接那位欽差大人的到來。


    順便安排好刀斧手,屆時看我的眼色行事,摔杯為號。”


    宋琦抬眼看了看我,微微笑道:“屬下倒覺得劉將軍完全不必操之過急。看看情況再說,不要先急於動手。


    招募新軍雖然進展得很順利,但培訓他們尚需時日。”


    我點頭道:“反正和他們翻臉是早晚的事兒,我們有備無患。洪家軍要是真被藍旗大營徹底打垮了,那就隻剩下我們了。”


    宋參謀壞笑著安慰我道:“這次用不著你再裝病了,所以無需煩惱。


    大順現在沒了江南水師,要想徹底剿滅洪家軍,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


    我軍且繼續抓緊時機,休養生息,伺機而動,方為上上之策。”


    一聽說不用我再裝病抹一臉油泥了,心裏頓時沒了負擔,覺得舒坦了許多。


    我點頭說道:“我倒是一點也不著急。但我的義父大人為朝中奸人所害,這口惡氣一直憋在我的胸中。總得找個突破口,讓它早點兒發泄出來。


    秦大哥最近正忙於訓練新兵,籌集糧草備戰的具體工作就交給你來負責吧。”


    宋琦微微點了點頭,躬身一禮之後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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