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鳶的小院子有宋滿送的結界,勾寒雲沒去試,隻落在康鳶的門口,遲緩道:“……你好。”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但明明是被康鳶喊下來的,卻沒有問幹嘛,而是說你好。怪禮貌的。康鳶於是微微一頓,緩了下才問:“怎麽這個時候在天上飛?”“……”因為心亂如麻而在整理思路這種話勾寒雲是萬萬說不出口,當下沉默。康鳶不知這些,又問:“是在吸收日月精華?”勾寒雲:“……”別說勾寒雲,便是鬼也接不住這話,康鳶自己反省了一下,同時小心瞧著勾寒雲的神色,隱隱覺得對方似乎很不自在。康鳶腦中靈光一閃,試探著問:“是不是迷路了?”勾寒雲這次真不是迷路,可他一怔,沒像之前每次那樣矢口否認,而是忙不迭道:“對、對對。”他當場自豪三連:“我迷路了,我方向感不好,我是路癡。”“……”果然如此。康鳶從上次魔修事件之中就已經發現了這點,但勾寒雲竟然如此自豪還是讓康鳶有些驚訝。不過康鳶此時反正也睡不著,倒不介意做好事,詢問:“那我送你回去?”勾寒雲受寵若驚,一緊張,反而麵無表情:“好!”這個好字落地有聲,於是康鳶取出玉牒,在雲上仙宮的地圖上指了指,和勾寒雲確認他的住處。勾寒雲也取出自己的玉牒看了眼,點頭:“是這裏。”說話間,康鳶隨意一瞥,注意到勾寒雲似乎換了個新玉牒,他們之前一起罰站的時候康鳶看見過他的玉牒,不是現在這個顏色。勾寒雲有所察覺,但不多想,隻道:“我有錢。”“……”好家夥,話題結束了。康鳶不再多言,關上院門,兩人並肩而行,沿著山間的小路慢慢前行。四周很是安靜,大抵是因為明天還有考試,學子們早早便睡了。而這樣幽靜的夜裏,月光到底有些不夠用,兩人的眼前還是很黑。康鳶本想施一個小火球術來照明,可抬起手來,忽地止住動作。他想到什麽,心有所感,最終敲了下儲物囊,從中取出之前寒寒送給他的藍水螢八角燈籠,小心珍惜地提了起來這份禮物他收到了很久,一直沒有使用的機會。昏暗的夜裏,藍色的螢光灑在地上,宛如一層夢幻的藍霧。康鳶原本半點沒有想要炫耀燈籠的意思,可不知怎麽,一提在手中,忽然間很想聽人誇一誇。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這可是寒寒送他的,即便是勾寒雲,恐怕也沒有見過。康鳶心裏抱著一點奇妙的小小波動,抬眼向著旁邊的勾寒雲看過去,想暗示他誇兩句。不想便是這時,勾寒雲忽然一個猛子蹲了下去,捂住臉,宛如某種小動物一般發出聲音:“啊!!!”第58章 不管就要網戀寂靜的夜裏, 這一道聲音異常清晰,更何況是從勾寒雲這個小龍傲天的嘴裏發出的,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康鳶被嚇了一跳, 即刻提著燈籠去查看勾寒雲的狀況。勾寒雲將頭埋在掌心之中, 露出兩隻耳朵, 察覺到燈光,越發躲避, 以蹲著的姿勢扭轉身體, 仿佛轉來轉去的小陀螺。……?!這到底是怎麽了?康鳶不明所以,隱隱感覺事情不一般, 連聲詢問:“勾同學?你還好嗎?”之前是因為勾寒雲離得遠, 為了讓勾寒雲即刻察覺才喊了勾寒雲的大名,到了這會兒,稱呼自然改了回來。勾寒雲捂著臉, 持續不應聲, 後來被康鳶叫得多了, 才迫不得已露出一雙眼睛和一點點麵孔。不露還好, 一露著實把康鳶嚇到就這麽一會兒工夫,勾寒雲的臉竟是全紅了, 眼睛泛著些許水光, 也透著一種粉紅, 比喝了酒的醉漢看起來還要不正常。康鳶從沒見過一個人的皮膚能紅成這樣子, 不由著急起來:“怎麽回事?你不舒服?”勾寒雲不是不舒服, 他是心亂如麻,腦子都不轉了。偏偏康鳶這時還要把那張美麗的臉蛋湊到他眼前, 藍色眼睛一眨一眨, 似乎要把勾寒雲剩餘的一點清醒全攪碎。勾寒雲臉紅得沒有半分虛假, 邊捂臉邊哼哼唧唧道:“我、我頭暈。”康鳶著急:“還能走嗎?我們趕緊去仙宮的醫館,或者去看鄭九霄和鍾銘。”勾寒雲不答話,搖頭。康鳶看他臉實在是太紅,生怕出個好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去摸勾寒雲的額頭:“好像也不是很燙,這究竟是……”別人摸便罷了,被康鳶摸摸,勾寒雲哪裏能受得了。當場不受控製,又開始學小動物叫:“啊呀!別碰別碰!”喊著,勾寒雲連僅剩的耳朵也紅起來,人簡直像剛從鍋裏撈出來。他本就長得好,現在又這麽紅彤彤,反差之大,便是康鳶也看得一怔,稍微頓了兩秒。不過很快,康鳶便反應過來,他自是不敢再去觸碰勾寒雲,隻好陪著勾寒雲一起蹲下來,詢問:“那怎麽辦?你能忍嗎?以前有過這樣嗎?”勾寒雲羞得頭都要炸了,含糊道:“一會兒就好了,不要管我。”勾寒雲既是如此說,康鳶自然不能強求,雖然還是不太懂勾寒雲為何如此,但想想,也隻當是什麽先天的毛病。天才嘛……什麽心酸都是可能有的。康鳶於是老老實實陪著勾寒雲蹲了一會兒,看勾寒雲安安靜靜地埋頭,沒什麽別的難受之處,這才多少放下心來。稍後,康鳶想到什麽,小心承諾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其他人。”勾寒雲:“……”勾寒雲的頭埋得更低了。夜色之中,兩個少年一起蹲在小路上。若是有人能有幸看到,大概會以為地上多了兩隻圓墩墩的蘑菇。康鳶對此沒有察覺,隻聽著勾寒雲的呼吸聲,出神看看月亮。說來有些奇怪,像這樣在夜裏安靜地賞月,他一個人沒少幹,但是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還是第一次。……竟然是和勾寒雲。康鳶看月亮,勾寒雲則通過手指縫偷偷看康鳶。越是看,他那遲遲不能降溫的臉便越維持著漫上來的紅色,好像個拖後腿的包袱一般,不停地暴露他的心事。康鳶可真好看啊。他都沒想到,他的哥哥,那個說自己長得一般的哥哥,原來會這麽好看。早在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一天,勾寒雲就已經知道了康鳶的身份,可他哪裏想得到,康鳶會這麽突然,當著他的麵將他送的燈籠取出來。真是羞死人了。他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害羞起來是這種感覺。好像五髒六腑都在燃燒。勾寒雲的臉皮發燙,心髒也感覺熱熱的,他又一次忍不住想:怎麽會離得這麽近?明明他和哥哥近得每天都能見到,明明他和哥哥之間的神秘感,但凡有一句具體詳細的問話就會露出端倪。可他們偏偏避開了所有的可能暴露的對話,一直這樣遙遙遠遠又親親密密地聊了下來。…………勾寒雲還在偷看康鳶,時間久了,難免被康鳶抓個正著。康鳶觀察著他的臉色,感覺勾寒雲臉好像褪色了一些,鬆了口氣:“好些了?”勾寒雲沒答這句話,隻望著他,深深道:“其實你和我一開始想的完全不一樣。”什麽不一樣?因為靈泉之體嗎?康鳶想問,但勾寒雲的下一句很快接上來:“但我還是覺得你很厲害,或者說,更厲害了。”康鳶毫無征兆地再次被勾寒雲誇獎,頗有幾分承受不住。許是勾寒雲本身對他的象征意義很高,又許是勾寒雲此時的目光太純正直白,康鳶竟少見地有些不自在,率先從地上站了起來。勾寒雲當康鳶要走了,便也跟著起身。夜風一吹,他臉上還有些泛紅,可看起來倒是半點不暈了。康鳶問他:“要我扶你嗎?”勾寒雲拒絕一切有可能碰到康鳶身體的接觸,搖頭。康鳶將之視為拒絕,也不多言,不想扭過頭正要走,忽然感覺袖子上傳來些許拉力,回頭一看,竟是歪馬尾少年揪住了他的衣袖。???龍傲天……在拉他的袖子。這、這也太……這下輪到康鳶受到衝擊,開始頭暈了。兩人就這麽心思各異暈暈乎乎地走了一路,藍水螢燈籠的光芒陪伴著他們,襯得兩人之間似乎流動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感。月光和燈光。少年和少年。臨近勾寒雲的住處,康鳶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