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呢……他和康鳶兩個人的日子。勾寒雲臉上盡可能地維持住了冷靜, 心裏頭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好開心啊。他和康鳶不同,沒有經曆傷感到驚喜這種情緒起伏, 從結業會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覺得心跳加快, 又雀躍又緊張。現在, 勾寒雲和康鳶上了一條雲船, 更是暈乎乎, 一不留神就會忍不住盯著康鳶的臉瞧。這麽近,哥哥又這麽好看。雖然不能立刻在一起, 但是以後每天都能見到, 想到這個, 就連三年之約似乎都沒那麽令他難受了。勾寒雲心裏頭高興得冒泡泡,但也有些擔心康鳶會因為他沒提前告知的事情而生氣,他此前沒有這方麵的認知,可在康鳶麵前,認慫認得飛快。宋滿一說完,他便老老實實地向著康鳶開口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師兄。”“師兄”兩個字被他咬得很輕,冷不丁一聽,還能品出一股極為少見的溫柔。康鳶本也沒生氣,忽聽見這一聲師兄,整個人都是一頓。師兄……龍傲天叫他師兄!好乖,而且好鄭重!康鳶有種好像占了別人便宜的惶恐感,當下嚴肅神色,同勾寒雲適當地行了一禮,禮貌道:“小師弟。”小師弟,天啊……雖然寒寒很完美,寒雲也很好聽,但小師弟也不差呀!勾寒雲頭腦轟鳴,歪馬尾少年發辮晃了晃,一下子耳朵都紅了,跟著行禮:“師兄。”康鳶忙道:“小師弟。”勾寒雲:“師兄!”康鳶:“小師弟!”兩個人對著行禮,越行禮腰便彎得越低,兩個人的臉色也因為不同的心思而越變越紅,一個是感覺受寵若驚,一個是感覺過於親密。兩個人互相“認親”,從上往下看,竟像是夫妻對拜似的。易迢早在雲船上的二樓看著他們,此刻真是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取出玉牒拍了兩張,這才喚道:“怎麽?還沒拜完?”被這一聲驚醒,康鳶三人同時抬頭,看見易迢,都是匆忙行禮。隨後,三人一齊喚道:“師尊。”康鳶和勾寒雲其實都還沒有正式舉辦過拜師禮,嚴格來說,並不能叫這一聲師尊。但易迢完全不在意,勾勾手,道:“上來。”康鳶和勾寒雲對視一眼,沒再像之前一樣禦劍,兩個人一路小跑,上了樓梯。二樓之上,易迢一身白衣,不染凡塵,腰佩長劍,正悠閑地倚在欄杆之上,明明是無比隨意的動作,可她身上的劍勢與靈魂深處的靈光卻好像能把天都給劈成兩半,以至於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那並不是欄杆,而是某個高峰的一角,是無人能踏足的高山之巔。等二人都來到眼前,易迢悠然開口道:“第一?”她看的是康鳶,說的是康鳶在雲上仙宮畢業時的綜合成績。康鳶點點頭,應道:“是。”易迢輕聲一笑,並未說什麽,可細微的神情變化之中,已經顯示出了自豪和對康鳶的褒獎。康鳶身軀挺直,迎上了易迢的目光,十分安靜,既沒有第一時間訴苦,也沒有向易迢提出問題。易迢看在眼中,對他越發滿意,欣賞一會兒,這才看向旁邊的勾寒雲,道:“勾家的幼子?”勾寒雲:“是。”易迢收了他為徒,卻是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稍頓,評價:“和我年輕的時候有點像,四肢很發達。”勾寒雲:“……”感覺好像被罵了,又好像沒被罵。有點難懂。易迢也不給兩個少年過多的思考時間,叫道:“過來。”康鳶聞聲上前,來到易迢身邊,順著易迢的視線向下看,很快,發出一聲驚歎之聲。這個位置選得很有意思,從這裏向下看,剛好能看見渡口的全部景色。而雲船雖然有船這個字,卻不是行駛於水中,而是行駛於雲海,是一艘空中船隻。剛剛在他們說話間,雲船已經浮了起來,此刻渡口的船隻和人影都在縮小,又科學又玄幻,很是神奇。康鳶看得有些樂趣,不由得撐在欄杆上多看了一會兒。就在此刻,渡口上忽然趕來了一隊穿著天玄宗服飾的人,他們似乎在找什麽人,飛快地散開去看周圍的船隻。其中,有一個黑發的高大身影被人圍在隊伍中央,那人頭發微卷,眉眼深邃。他的臉非常地白,沒有一絲血色,唇色也近乎淺白,唯獨鑲嵌在眼眶之中的一雙眼睛無比漆黑,陰暗,黏膩,好像淬了毒,又好像毒蛇吐芯,含著無窮的憤怒和惡意,蓄勢待發,即刻便要吞噬掉周邊的一切。康鳶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他。確切地說,是不敢去認。約莫過了好幾秒,康鳶才在心裏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這一瞬,康鳶血液逆流,心髒猛地一震,渾身的血都霎時間冷了下來。洛天盤……這怎麽可能?他沒死?不……那一日,康鳶親眼看見月之鬆出手,親眼看見戚雪枝殺人,親眼看見洛天盤斷了氣。如果洛天盤一息尚存,戚雪枝和月之鬆絕不可能沒有發現,也絕不可能留他一命。所以……他當時百分百是死了的。康鳶在識海中喚道:【係統。】係統馬上出現,同樣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不應該啊!】是啊,不應該,康鳶比任何人都覺得不該如此。戚雪枝計劃了那麽多,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未來,洛天盤竟然平安無事?這算什麽?太荒唐了。…………康鳶腦中大亂,硬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終於,他腦中一閃,猛地想到了一件事:【係統,之前裴秋水是不是說過,複活需要很多的積分?】係統微頓,回道:【是說過。】康鳶:【所以,隻要積分足夠,洛天盤能選擇死後複活?】是可以……但係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提醒過康鳶這件事也有原因,它急切解釋:【如果積分達到八十萬,是可以選擇借助係統的力量修複身體,達到複活的效果。可我當時吃掉了那個001號係統的一部分,連帶著吃了它可以兌換的一多半積分,洛天盤剩下的積分甚至不到原來的一半,不可能有八十萬。】說著,係統停了下,想到某個非常微小的可能性,愣住半晌才道:【除非,除非……】康鳶:【除非什麽?】係統惶恐道:【除非001號係統願意犧牲自己的核心代碼,消耗自己來幫助宿主複活,可若是這樣……】若是這樣,那001本身也會消失不見。可看001和洛天盤的相處模式,它真的有可能為洛天盤做到這一步嗎?係統想到這點,說話之間,控製不住去搜索001的存在,這一搜宛如當頭一棒……它竟然真的探不到001了!係統大驚,康鳶卻顧不上這些,他的心亂作一團,忽然之間想明白好多東西。難怪這兩日間,天玄宗雖然又急又亂,卻始終沒有給洛天盤發喪。難怪審查會上,被學子們一鬧,天玄宗就收了手,始終沒有和康鳶背後的易迢撕破臉。原來是因為洛天盤根本就沒死。康鳶一陣陣頭疼,忍不住去想,戚雪枝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又會怎麽做?他會忍氣吞聲嗎?洛天盤又如何?他會放過戚雪枝,放過知曉他計劃並且身上還有係統的康鳶嗎?正想著,洛天盤的視線忽然向上,落在了康鳶所在的雲船之上。隔著遙遠的距離,但康鳶很確定,洛天盤看見了他。因為那一瞬間,洛天盤的神情幾乎變得有些扭曲,他向前走了兩步,示意叫人將康鳶攔住。但也是同一時間,易迢伸手攬住了康鳶的肩膀,向下笑著瞥了一眼。洛天盤動作一滯,接著,雲船升高,洛天盤的身影隻剩下一個輪廓,再也看不清了。康鳶嘴裏含了許許多多的話,猛地側頭去看易迢,喚道:“師尊。”易迢輕輕揮手,並沒讓康鳶再開口,隻看著下方的人影,淡淡道:“人真是奇怪,每隔幾百年,總會出現同樣的人,同樣的事。”說著,她仿佛玩笑道:“天玄宗也要完蛋了啊。”“……”康鳶沒再說話,雖隻有短短一句,但已經省去了康鳶去解釋前情因果的時間。康鳶隱隱覺得,易迢並不需要他去說什麽,對這件事,早已洞若觀火。康鳶靜了一下,想問問月之鬆,又想問問月簷。但在他開口之前,易迢話鋒一轉,正色開口:“阿鳶,有一件事,需要你好好想想。”康鳶心一沉,嚴肅起來:“師尊請講。”易迢望著他認真道:“你拿了第一,師尊想要給你獎賞,可給什麽東西太難定了,你要不自己想吧。”“……”康鳶靜了下,回道,“好。”易迢沒有多說的興致,康鳶自然不會再問。又隨口說了幾句閑話,不久之後,幾人分頭回房休息。康鳶和勾寒雲的房間相鄰,兩人結伴同行。路上,康鳶因為洛天盤死而複生的事一直精神不集中,勾寒雲也一直安靜,沒搭話。於勾寒雲而言,其實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曉康鳶和洛天盤的淵源,也不知道洛天盤曾經的陰謀詭計,可看到康鳶的臉色,等到兩人即將分別之際,勾寒雲忽地開口詢問:“你怕他嗎?”康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勾寒雲在說什麽,過了會兒,才意識到他問的是洛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