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辜玉樓眸色一點點冷漠了下去,他指尖不自覺默默轉動了一下手中的勺子。忽然,嘩啦一聲脆響。驚擾了原本兩個正在脈脈對視的人。沈明玉驚得抬起眼,就看到辜玉樓手中的勺子隻剩下半截,而他略顯蒼白的指尖已經被破碎的勺子劃破了,正在靜靜滴血。殷君衡也在這時蹙眉看了過來。辜玉樓稍稍等了一會,似乎把兩人目光都等到了,他才若無其事地放下手裏的半截勺子,捏住劃破的指尖,淡淡道:“天氣太冷了,這勺子一遇到滾水就炸了。”沈明玉略顯擔憂地催促道:“師父快包紮一下吧。”辜玉樓展顏,徐徐一笑:“好。”作者有話要說:五十個小紅包辜玉樓:我要放大招了殷君衡:mmp……洛寒霜:抱緊沒長嘴的自己瑟瑟發抖,有嘴真好第36章 有了辜玉樓的存在, 殷君衡想同沈明玉說些體己話都不太方便,這時他麵色沉沉,隻等著一會用完膳就把辜玉樓送走。一時間, 屋內隻剩下靜靜用餐的聲音。等三人用完膳, 辜玉樓卻主動起身, 看向沈明玉道:“徒弟,師父先回住處了, 你好好休息, 等晚上空了我再來看你。”沈明玉聞言心頭一跳,不由得就從被子裏掙紮了起來。殷君衡連忙扶住沈明玉, 皺眉道:“你起來做什麽?小心魔氣。”沈明玉抿了一下唇, 看了一眼低頭在收拾東西的辜玉樓,又靜靜看了一眼殷君衡,就異常為難地低聲道:“殿下, 師父住的北院太偏僻了, 現在讓他回去, 我不太安心。”辜玉樓垂著眼收拾東西, 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言不發。而殷君衡聽到沈明玉這話, 眉心不由得狠狠一顫, 麵上卻平靜道:“你操這些心做什麽?太子府上的影衛也不是吃素的”話說到這, 殷君衡驟然想起昨夜的事, 倒是自己微微噎住了, 麵色不覺沉冷了幾分。沈明玉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他此刻並沒有故意戳殷君衡的痛處, 隻是稍許沉吟了片刻, 便輕聲道:“殿下, 昨夜的事與你無關,都是那些豢魔人太無孔不入了。”“但我想……師父昨夜受了傷,北院那裏又遠又偏僻,還有些冷,他一個人回去,我真的不放心。”殷君衡:……這時,辜玉樓才仿佛聽到了兩人對話的內容,終於收拾好了東西的他徐徐抬頭笑了一下,就看向沈明玉道:“沒關係,我也可以去找仙長,有些靈藥的事情我還可以同他討論。”沈明玉怔了一瞬,糾結道:“可南院也很遠,師父你”“辜大夫留下來吧。”殷君衡忽然淡淡開口,嗓音卻透著一股微涼。辜玉樓步子微頓,回眼看了過來。殷君衡這時看向辜玉樓,神色平靜:“畢竟辜大夫也是為了明玉受的傷。明玉說得對,這會讓你去北院太不人道了。恰好正房兩邊的東西耳房都空著,辜大夫可以隨意挑一間住下,也好看顧明玉。”沈明玉這會感受到殷君衡話裏的不悅,卻又不作聲答話了,隻有些為難地靜靜看著遠處辜玉樓的身影。倒是辜玉樓,這會眸光微動,就神色從容地朝著殷君衡淡淡笑了一下:“既然殿下都這麽說了,我就去西邊耳房住下。確實,我也想平時多陪陪明玉。”殷君衡眉心又狠狠跳了一下,但這次,他竭力壓下了心頭那股不自然的情緒,漠然別過眼,不再去看辜玉樓,隻意有所指地道:“那辜大夫趕快去休息吧,昨晚你可是一宿沒睡呢。”殷君衡不說這件事,沈明玉也還意識不到,這會聽了,連忙也道:“殿下說得對,師父你快去休息吧,別熬壞了身子。”辜玉樓:……但很快,他就若無其事地笑了一笑,道:“好,我這就去。”這次說完,辜玉樓竟是沒有再糾纏什麽,拿好東西,就去了旁邊的耳房。辜玉樓離開之後,房中氣氛就這麽驟然冷清了下來。沈明玉默默怔了一會,又看向殷君衡。看到殷君衡眉心那抹化不開的陰鬱,沈明玉心裏暗自歎了口氣,卻絕口不提辜玉樓的事,隻輕輕伸手拉了一下殷君衡的袖子,道:“殿下,你要不要也上來睡一會?昨夜,你應該也沒睡好吧?”殷君衡本來心頭還壓抑著一股無名怒火,但聽到沈明玉這柔軟的嗓音,再看著沈明玉望向他時,那一雙澄淨明潤卻略帶憔悴的眸子,一顆心不覺悄悄就軟了……也是。都是辜玉樓在中間渾水摸魚,他怪沈明玉做什麽?想到這,殷君衡臉上陰雲散去,微微勾了一下唇,就道:“好,我陪你躺一會。”說著,他就寬去了外袍,上床進了沈明玉的被窩裏。沈明玉的被窩早就是暖洋洋的,帶著一股柔軟的芬芳氣息。這會兩人在被窩裏相對躺下,近距離地看著彼此的眉眼,沈明玉不覺先抿唇淺淺笑了一下。殷君衡看著麵前沈明玉雪白漂亮的麵容,早就徹底把方才那些烏七八糟的心情拋之腦後,不覺也淡淡笑了。可笑完,他還要伸手,敲一下沈明玉的額頭,故作淡漠地道:“傻笑什麽?”沈明玉:?旋即沈明玉就無奈道:“我是看到殿下笑我才笑的,殿下怎麽老這樣冤枉人。”殷君衡:……“我笑了?”殷君衡有些狐疑。沈明玉莞爾:“殿下去照照鏡子吧。”殷君衡挑眉:“不去,折騰這些做什麽?”沈明玉怔了一秒,無奈,別過眼,不說話了。殷君衡見狀,伸手就要去吧沈明玉的肩膀扳過來。可沈明玉偏偏不理他,他又不敢用太大力,兩人僵持了好一會,殷君衡劍眉一挑,沉聲道:“好啊,你現在都敢不聽夫君的話了。”沈明玉這時沉默了一會,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四目相對,殷君衡本來還想挑眉生氣一下,結果這時沈明玉一雙明淨眸子靜靜看著他,眸中仿佛藏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很安靜,卻似乎有點憂鬱。殷君衡看著沈明玉這樣的眼神,心頭不覺狠狠一顫,倒也不敢再做黑臉了。遲疑了一秒,他隻能放下身段,低聲哄道:“我剛才就是故意嚇嚇你,沒有對你生氣的意思,別怕。”短暫的沉默之後,沈明玉長睫顫了顫,撲哧一聲,垂眼笑了。殷君衡:???“好啊,你竟敢騙我?看我怎麽罰你。”“殿下別……別鬧!好癢!”屋內隱約的笑鬧聲一直傳到隔壁耳房。這時,辜玉樓正坐在一麵銅鏡前,他看著鏡子中戴著白玉麵具的這張臉,聽著身後若隱若現的笑鬧聲,半晌,他抬手,不動聲色地一點點摘下了臉上的那張白玉麵具。隨著白玉麵具一點點褪下,銅鏡中出現了一張十分割裂,詭異卻又美麗的臉。上半張宛如魔鬼修羅,布滿各種燒傷和割傷的瘢痕,下半張卻又如同剔透美玉,光潤無瑕。看著這張臉,辜玉樓不覺又想起了十年前萬毒宗覆滅的那個夜晚。他看著衝天烈火和濃烈黑濁的魔氣交織在一起,遍布了整個宗門,建築摧枯拉朽一般在熊熊烈火中倒下,弟子們被魔氣侵染的屍體四處都是。他想起了那雙血紅巨大的眼睛,在天空中懸浮著,藐視一切。隻是看一眼,便會有弟子無情地被殺死。長老和宗主亦是如此。他當時被師尊保護著,伏在一塊滾燙的焦木上,血都快流盡了,臉也被徹底燙傷。可他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太陽升起來,照在萬毒宗焦黑的廢墟上。他緩緩睜開眼,眼中有血淚淌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陸續地,有其他宗門的修士過來,接走了重傷昏迷的弟子。可辜玉樓卻始終躲在那片巨石廢墟下,一聲不吭。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他才慢慢爬了出來。找到一柄匕首,他看著自己漂亮的眼睛和留下了一大塊巨大燒傷瘢痕的臉,腦中不覺想起師尊臨終前對他說的那些話。“萬毒宗的不傳之秘都在這玉碟裏,你拿著……日後若有機會,替我們報仇……”“記住,隱姓埋名,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其他的宗門……咳咳……”辜玉樓回憶完這段話,握著匕首的手緩緩攥緊,顫了顫,然後他就抿著唇,用那匕首在他上半張臉上狠狠劃了下去人人都知道,萬毒宗的講經兼執事師兄,玉笛公子最為風流愛美。沒有人會相信,這樣一個毀容的醜鬼,會是當年那個容貌豔冠修真界玉笛公子。玉笛公子,早就死在了萬毒宗的滅門之災裏。一年又一年過去。萬毒宗的聲名也逐漸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裏。漸漸的,沒太多人記得萬毒宗了,更沒人記得那個翩翩風流的玉笛公子。玉碟被辜玉樓保存得很好,裏麵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愈發絕望地意識到光複宗門,他做不到了。那些玉碟中的靈藥,除了當年的萬毒宗,沒有人能種得出來,他一個東躲西藏,麵容盡毀的人別說那些珍貴靈藥,就連種子都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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