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幫過你的忙,”葉思明斜倚在樓梯口,深吸了一口煙,“怎麽不見你這麽在意我?”林野不由覺得想笑:“你這是想向我討人情債?”“還我人情可是很難的。”葉思明忽然俯身靠近他,咫尺的距離,林野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似最濃烈的酒,馥鬱芳醇,輕輕一吸就令人醉了。聲音戛然而止。葉思明輕輕揚了下嘴角,漆黑的眸子注視向林野,眼神深得像一口井,聲音很輕。“我可不接受感情以外的償還,”他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管是封淮還是沈睿,我都不會放棄的。”那目光過於灼熱,顯露著不加掩飾的侵略性,林野避讓了一瞬,他穩住心神,正欲開口,手腕卻傳來一個冰涼的觸感。手指上的薄繭刺激著手腕上的脈絡,哪怕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力道不重也不輕,不會讓他感到疼痛,同樣也確保了他不能隨意掙開除非他想當眾和封淮起爭執。眾目睽睽之下,封淮不言不語,就這麽握著他手腕,看向葉思明的眼神裏有著無聲的示威。葉思明半眯起眼睛,回以他的眼神無畏無懼。這一刻林野沒有掙紮,就這麽由封淮這麽握著,哪怕其餘人的目光裏閃爍著驚訝,曖昧……種種複雜情愫。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無比希望封淮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牽他的手。無聲的公示從來是偏愛的證明,卻也有這樣罕見的時刻,僅僅是為了藏匿過去。有圍觀的學生留意到這一幕,竊竊私語起來。“封、封學長竟然握著林野的手……”“葉學長剛才對林野好親密,根本就是小情侶嘛!”“我怎麽覺得氣氛這麽不對勁?是我的錯覺嗎救命,怎麽這麽像情敵見麵?”“你們有沒有覺得封學長對葉學長很有敵意?”“葉學長和林野很熟的,封學長不會是橫刀奪愛吧?”“我早就想說了,我一直覺得封學長特別關注林野。上回……”封淮淡淡看向周圍不嫌事大的人:“都杵在這做什麽?還不回去?”八卦的學生被這話一震懾,立刻停止了議論。“知、知道了,封少校。”“我們這就回宿舍。”學生一一散去,宿舍樓下鴉雀無聲。牽在一起的手傳來陣陣溫熱,林野卻隻覺得冰涼。然而不等他鬆手,卻是封淮率先放開了他的手。封淮注視向他:“早點回去休息。”語氣不鹹不淡,仿佛隻是一聲再尋常不過的提醒。林野眉頭輕蹙,卻看見葉思明輕輕撣了下煙灰,意味不明地衝他抬了抬下巴,向樓上使了個眼色。林野沉默片刻,最終沒說話,轉身上了樓。封淮注視著林野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視線轉向葉思明,眼神諱莫如深。葉思明滅了煙,對上他目光,不卑不亢,唇邊勾了抹遊刃有餘的笑意。“想讓我放手,可沒這麽容易。”“葉思明,你離他遠一點。”兩句話同時說出,封淮的臉色陡然間冷了下去。第90章 葉思明輕笑一聲:“為什麽我要遠離他?你也沒有追到他, 不是嗎?”封淮眉頭緊擰:“你看不出他不想和你這麽親密嗎?”“他更加不想和你親密,”葉思明將煙頭丟進垃圾桶,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意味不明, “或許他曾經喜歡過你,但現在不了。”葉思明聳聳肩:“雖然不知道你們過去發生過什麽, 不過我看得出來, 林野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封淮冷聲道:“有沒有感情, 不是你說了算的。”“你說得對,”葉思明輕笑一聲, 似笑非笑睨向他,“我和他的感情, 也同樣不是你說了算的。”葉思明指了指他, 又指了指自己:“你們之間有舊恩怨, 我和他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至少我有這個自信追到他。”“你追他?”封淮的語氣充滿了諷刺, “你追了他這麽久,他給過你回應嗎?他說過愛你嗎?公開過你們之間的感情嗎?”葉思明眼中的笑意一點點褪了下去。“封淮,”他突然開口,聲音裏泛著冷意,“這些都是林野曾經為你做的事嗎?”這一句話後,封淮突然靜默了。“為什麽要讓他做這些事?”葉思明語氣難得咄咄逼人, 字字句句直刺封淮心底,“如果我喜歡他, 我會主動說愛他, 主動公開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而不是讓他來做這些事。”一聲聲質問, 問得封淮心髒欲裂。是啊。為什麽當初要由林野來做這些事呢?林野是那麽的喜歡他, 那麽不加掩飾地對他好, 於是他也就接受著,從沒想過主動地告訴林野……他也愛他。他把所有愛意藏在心底,沉默中無數誤會滋生,鑄就了林野步步遠離。如今他們回到軍校時期,他想將一切都挽回……不止是讓林野原諒他。他想要林野愛他。“……我會去彌補他,”封淮聲音低啞,像被燙傷了喉嚨,“那些事都不會再發生。”“未必有這個機會了,”葉思明半眯起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從今天開始我會不遺餘力地追求他。”-201號宿舍。房間裏沒有開燈,僅有的光源來自於林野麵前的光腦。光屏上的界麵靈活地切換著。隻要稍微掃一眼左上角,就會發現這是第一軍校的內部係統。林野輸入了幾行命令代碼,從幾萬份資料中調取出一套詳細資料。資料上的姓名赫然寫著:沈睿。林野的視線一行行掃過資料下方的豐富的履曆,神情逐漸變得凝重。「沈睿,男,22歲,父母都是帝國軍部的機甲鑄造師,早年因一場意外事故而雙雙逝世。沈睿19歲前由父母在軍部的同事撫養長大。19歲以機甲係第一的成績考入第一軍校,共獲得三枚一級榮譽勳章,二年級時通過薔薇軍團的預備役考核。」在帝國,機甲鑄造師的家庭一向受人尊敬,在軍校,一級榮譽勳章,再加上薔薇軍團的預備役身份……這是一個從身份背景到個人功勳都十分精彩且完善的履曆表,但是這張履曆表上,沒有任何的人際關係。在那之後,他又查閱了嚴朔的個人資料,同樣也是如此。嚴朔的確就如沈睿和他所說的,最初服役於帝國中心軍區,後來被調去白銀軍區,緊接著被白浩澤重用。兩人的資料同樣完整,同樣可疑,但彼此間沒有任何的交集。不是同一所學校畢業,不在同一個地點生活,履曆上的時間也沒有任何的重疊。是巧合嗎?是意外嗎?絕大多數的帝國軍人,包括他,包括封淮,裴辰,葉思明……錄入軍部的資料,會記錄下從小到大所有的人際關係,詳細到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像這樣一份人際關係完全空白的檔案,又是怎麽通過的軍部審核?是後來被人抹去了嗎?隱約間,他記起上輩子和沈睿一起執行任務,在作戰室外偶然遇見嚴朔來找沈睿。當時沈睿不慌不忙地向他介紹:“嚴朔是我的同事。”而嚴朔一言不發,咧開嘴對他笑,笑容有幾分邪氣,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像極了今天。當時他對嚴朔的印象並不深刻,因為他們總共就隻見過一麵,當晚沈睿獨自和嚴朔去了作戰室,聊了些什麽他不得而知,而就在這不久之後,沈睿便代替他殉職。為什麽這輩子他從沈睿這裏得到的解釋,和沈睿上輩子告訴他的完全不同?朋友和陌生人,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查詢無果,林野揉了揉太陽穴,暫時退出了光腦。終端上有一條來自於葉思明的未讀消息。ming:「別太晚。」林野不知道葉思明和封淮在樓下說了些什麽,也不想去了解,敷衍著回了一句便準備去休息。剛起身,便感覺到大腦一陣眩暈。林野本能地扶住桌子,眉頭輕微蹙起。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自從聯賽回來,身體就像是被開了一道缺口,有什麽東西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又有一股力量在與之抗衡著,兩邊來回拉扯,讓他時常感覺到疲憊。手腕隱隱刺痛,林野強忍下胸腔內的不適,身體倚靠上牆壁,重重呼了幾口氣。怎麽回事……意識漸漸渙散,林野狠心咬下舌頭,血液的腥氣在喉嚨間彌漫開來,瞬間將遊離的理智拉回。冰涼的手指觸探到軍服袖口,緩慢撩開,隱匿在皮肉之下的精神手環竟隱隱泛著紅色,宛若無數細密的血珠匯聚而成,在夜色下呈現出一種極其詭譎的美感,觸目驚心。林野的臉色不知不覺間白了幾分,額頭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沿著臉頰滾落,糾纏上發絲,緩緩滴落領口,在溫熱的皮膚上濺落一道紅痕。怎麽會……beta受製於體質,精神力普遍不會太高,ss級就是最高上限。絕大部分的beta精神力都介於a級和b級之間,連s級都十分少見。而他從小精神力遠高於普通beta,且極其不穩定,因此季未眠從小讓他佩戴智能手環,用以壓製超過身體負荷的精神力。智能手環材質特殊,就像一枚隱形芯片,隱匿於皮膚之下,平時幾乎不會有任何感覺,上輩子從未出過意外,怎麽這個時候突然顯露出這種跡象?甚至連同他的精神力都變得不穩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