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猛地抬起頭,對上一雙泛著冷意的眸子。盡管無法看清對方的麵容,他卻能察覺到對方獨特的信息素,冰冷得讓人無法忽視,有著凍結一切的溫度。他語氣複雜地開口:“封淮?”封淮聲音淡淡:“沈睿,我不幫無條件的忙。”這句話後,兩人都是一陣沉默。空氣變得僵持。直到封淮再度開口。“我既不想喜歡的人欠別人人情,也不想他心裏念著有關別人的回憶。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換吧。”-同一時間,冰河駕駛艙內。屏幕上的數據不停地變幻著,啟動艦附近一帶的炸毀情況一覽無遺。盡管剛才沒能徹底破壞掉中心控製室,但破壞程度高達50%,就算是再優秀的設計師和工程師也無法完成修複。林野駕駛著冰河,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轟炸,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另外一個屏幕。作為封淮的專屬機甲,冰河能夠通過精神力與信息素感應到封淮所在的位置,但範圍必須限定在三千米內,因此林野始終讓機甲盤旋在附近,不敢離得太遠。“白獅的撤退情況如何了?”“人員基本都已撤退,隻有少量傷亡。五分鍾後可進行全麵轟炸。”林野沒有出聲。按照屏幕顯示的信息,封淮現在就在指揮艙附近,他必須避開封淮,利用這次的轟炸徹底摧毀掉指揮艙,封淮恐怕也是抱了這個目的。精神力連接起的方位感知太過模糊,如果想要精準地避開,必須靠得更近一點。但如果再靠近,冰河勢必會突破安全距離,難免要遭到引.爆裝置的波及。他嚐試聯絡封淮,通訊果然無人接通。這次的轟炸為了切斷啟動艦與外界之間的聯絡,附近所有的信號站都在計劃範圍之內,除非離開啟動艦,否則無法與外界通訊。這也就意味著,目前他除了依靠機甲與主人的感應,沒有其他任何方法能確定封淮的位置。白獅傳來消息:“敵軍意圖突破邊境一區的防線,我們必須盡快完成對啟動艦的摧毀,撤離戰場,趕去邊境一區支援。”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該下令繼續嗎?在他預估的時間裏,依然沒有封淮的音訊,隻能通過微弱的精神力感知到指揮艙那裏的情況,但接下來……林野注視著舷窗外燃燒著的大火,低聲道:“先照計劃進行。”頓了頓,又說:“指揮艙那裏,我來負……”話尚未說完,林野突然注意到右側屏幕上的精神軌跡消失了。聲音戛然而止。精神力伴生命而存在,隻要心髒能夠跳動,隻要冰河的係統不出問題,感應就不會憑空消失。而現在……難道出了什麽意外?就在這刻,林野突然感覺胸腔內一陣激蕩,一股腥甜的氣味湧上喉嚨,在口腔內蔓延開來。隱約間,似乎有一股強悍的力量在幾公裏外的地方化作荊棘,刺透他的身體,濺得他全身是血。這是什麽?生出的痛感真實無比,卻又沒有源頭,無法捕捉。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遊走過全身,林野仿佛被人抽幹了血,握著操縱杆的手驟然間收緊,指骨在金屬鐵皮上印下觸目驚心的痕跡。背後漸漸有冷汗滲出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分外難受,但卻……並不陌生。熟悉的刺痛勾起腦中無數繁雜的記憶,追溯向刺痛的源頭。是在白星。當時他精神力險些失控,封淮強行對他使用共感……不久後他分化,第二天後身體裏的不適卻莫名消退,就連注射抑製劑的疼痛都比預想中消減大半,就連分化帶來的精神痛苦都不似之前強烈。難道都是因為封淮對他使用了完全共感?原來……那根本不是意外。封淮會替他承擔一半的痛苦,無論他悲傷痛苦,封淮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反之亦然。那麽現在呢?現在發生了什麽?既然他同樣能體會到外界施加在封淮身上的感覺,是不是意味著,指揮艙那裏出了狀況?意識到這個可能,林野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這才倏然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做好失去他的準備。哥……“冰河,開啟震蕩檢測,盡可能避開引.爆裝置引起的空氣震蕩,我們繞去指揮艙附近看看。”引.爆裝置引起的震蕩威力不容小覷,伴隨冰河愈發接近地表,林野也愈難維持機甲的平衡,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冰河的外艙壁很快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燒痕。林野盡可能控製住機身,穩定地逼近他所能感應到的位置。不在指揮艙附近,卻與白獅撤退的路線重疊。難道封淮借了白獅做掩護嗎?機甲在低空搜索著,始終不見人影,林野漸漸感覺到一絲焦躁,手心不知不覺都是汗。至少,他現在還能通過共感確定封淮的安危。他在心底對自己說道。視線所及範圍內火光獵獵,仿佛要將整片駐地都燒為灰燼。濃重的煙霧不僅妨礙了冰河的搜索,也讓他無法做更精準的感知。林野找準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在腦中對比了一遍轟炸的路線,給白獅下達了一則命令:“撤逃路線未發現追蹤機甲,暫時停止轟炸,派出一隊巡邏,沒有命令誰也不準開槍!”說完後,他吩咐冰河:“我們在第一個信號站附近降落。”信號站早已在白獅撤退過程中被炸成一片廢墟。林野跳出駕駛艙,重重關上門,視線在周圍繞了一圈,半個人影也沒有,但他卻能通過共感察覺到封淮就在這附近。“哥?”林野喊了一聲,無人應答。他抿了下唇,抬高聲音喊道:“封淮!!”這一聲喊得他聲嘶力竭,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在心底罵了一聲,正準備喊第三聲,精神共感卻突然被切斷了。林野怔愣了幾秒,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懼從心底升了上來,讓他感到徹骨的冷。哥……大腦中一片空白,他仿佛被人下了封語的咒術,一個字都無法再喊出口。就在這時。“我怕疼痛影響你的決策,就擅自切斷了共感。”林野陡然間停下身,那個瞬間竟不敢回頭。“早知道你會來,我就不這麽做了。”聲音近在咫尺,依舊沉穩冷靜,卻因為承擔了他太多思慮,反而顯得有些不真實了。“你很擔心我麽?”林野側過頭,於火光中對上那雙冰藍色的眸,兩世的時光都在這一眼中凍結。封淮兩手交叉抱臂,倚靠在牆壁上,黑金色軍服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棱角分明的麵龐上殺意未退,皮膚上的傷深可見骨,他的神色卻一如往常。無數情愫如火山迸發一般湧上林野心頭,最終隻化作一句“哥……”林野嘴唇輕輕動了下,本能地喚出那個熟悉的稱呼。一隻手攤開在他麵前。手掌寬厚,指腹上有一層薄薄的繭。是曾經教他握槍的手,也是曾經擁他入懷的手。夢裏這隻手曾無數次穿過他的發,摩挲過他的唇,讓他渴望被觸碰身體。而現在,這隻手就在他的麵前。林野忽然覺得眼睛有那麽點潮濕。他緩緩抬起手指,像遞交整個人生一般,將自己的手交到那隻手中。下一秒,伴隨一個不容反抗的力道,封淮擁他入懷。懷抱的溫度冰涼,卻因為沾染了滾燙的血液讓他全身戰栗。“就算你對我有怨言,我也不舍得你沒人照顧。”第119章 整片駐地都被火焰包圍, 熊熊烈火幾乎要灼傷視線,引.爆裝置已經盡數啟動,劇烈的空間震蕩震得人胸腔都在共鳴。離開駐地刻不容緩, 林野扯住封淮手腕,轉身就要走:“先離開這裏。”手腕被輕而易舉反扣住。林野脊背莫名一涼。封淮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其他想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