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師弟的契劍太強,以至契成後劍意失控,隻要緩一段時間就會調整過來。不過琉璃劍意……古往今來擁有琉璃劍意者少之又少,謝師弟還是這幾千年來第一人,不怪道君會收謝師弟為親傳弟子,如此天資,飛升為仙並不是難事。他心中不免起了愛惜之心。劍意風暴中心,謝融燈皺的眉更深,他不安的側著頭,似在躲避什麽。“融……融燈……”他聽見了空氣裏粘稠的呼喚,那呼喚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近處的腳下,又像是在遠處的天邊,更像是……在他的耳邊。“融燈……融燈……融燈……”每念一遍,都透著癡纏的狂熱,他在這粘稠厚重的聲音中覺得自己被無數的肢體抓拽住,那些東西拖著他想要往深淵中沉去。意識在清醒與渙散之間的痛楚裏掙紮浮沉。放了我……放了我……他喘著氣,臉色蒼白中透著奇異的紅潤,仿佛那初春山林中綻放的一朵粉嫩桃花,幽幽落進帶著雪意的溪流之中。溫熱的氣霧被身周的劍意裹散,那清冷雋秀的容色流出脆弱逼人的色來。似仙似魔。已經轉移了一批弟子的戚長明忽然聽見了驚呼聲:“快看頭頂!那是什麽!!”他一抬頭,隻見頭頂的天空不知何時聚滿旋雲,旋雲白金紅三色交織,中間漏出一片天穹,那天穹遙不可及,仿佛天界和人界的通道打開,露出莊嚴雄偉的一麵。一道金光從天穹落了下來,直直投入謝融燈脊背中去,另外一道金光從劍窟之境裏射出,沒入謝融燈的心髒裏。兩道金光入體,謝融燈的身體被迫漂浮起來,雙手也因痛苦而展開,劍風將袖袍掀鼓,颯颯作響,墨色的長發隨風翻飛,如仙神降世。沈嶽溪嘖了一聲,心中頗為不快。他知道那是神劍要出世的征兆,寧願讓自己的契劍成為副劍,可見扶落道君有多在意這第二個天道之子,可惜“鶯雀”沒有把那神劍解決掉,但若“鶯雀”能將天道契劍解決掉,那麽他也不必在扶落道君麵前裝模作樣。他與天道的對峙係於謝融燈一身,誰先取得謝融燈身上的天道之力,誰就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勝利者不僅掌握對方的生死,還將掌控謝融燈這隻鶯雀的歸處。縱使現在扶落道君未曾對謝融燈動心,但看原著,也不遠了。宗門大比之前,有一年多的時間裏謝融燈在外遊曆,也正是那一年多人間遊曆的時間,讓謝融燈知曉何為芸芸蒼生。從最一開始隻對扶落道君匯報修行進度狀態,到後麵遇到了什麽人,見到了什麽物。【人有千惡、亦有千善,行善之人會偶動邪念,行惡之人會偶有逐善之意,妖魔也與我從前所知所想不同,弟子想,眾生相乃善惡相……】【凡人喜歡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然世間諸多不平事,善惡有報為少數,得怨天道不公,弟子察天道應是不在意善惡,它對眾生無愛也無恨。】【眾生皆苦,善者苦,惡者苦,無有不苦,若是他日弟子飛升為仙,願為蒼生執劍,直至身消神隕。】日複一日。扶落道君看傳信的時間越來越長。忽有一日,靈寂峰停了風雪,開了桃李,無情無欲的師尊動了心生了妄念。讀者看得激動的嗷嗷叫。“師尊終於也淪陷了,修羅場修羅場和師兄的修羅場!!”從此玉麵無情的扶落道君兢兢業業為謝融燈鋪路,若有若無的加深與謝融燈的接觸,在眾讀者感歎師尊的深情時,他從字裏行間卻看出了貪婪的獨占欲望。天道這般無人對抗的存在,欲望一經生長便如野蔓,隻待目的達成,便會毫不猶豫滿足自己。以己度人,它會做什麽顯而易見。喜歡就讓他成為自己掌控的傀儡,眼裏心裏都隻有自己,至於自我人格,那東西太多餘了,不需要。……沈嶽溪與扶落道君對金光心知肚明,其餘弟子卻是不曉半分。長老及相裏珩心有猜測,又不敢相信。神劍……那未免太天方夜譚了,便是飛升的天界仙人也隻有寥寥幾位能持有,擁有神劍者可開天辟地,如何是謝融燈一個元嬰劍修能操控的?謝融燈的劍意越發失控,長老們便連防禦都覺得吃力起來。“道君!”他們看向扶落,發出了求助的訊息。扶落揮袖注入靈力,頓時他們得以鬆懈不少,忙向扶落求證:“這異狀是……”扶落抬眸:“神劍出世。”!果真如此!眾長老麵露狂喜之色,卻又在下一瞬間被扶落潑了一盆冷水,隻因扶落道:“雖是神劍,融燈境界低微,隻能發揮出一二分的實力。”他隱瞞了些,天意在劍窟之境裏受邪劍所傷,實力不存一半。這與他脫離不了關係,前一任天命之子沈尋西隕落,他受反噬嚴重,天意也因此受了影響,後他為護謝融燈入世,更是封存自身六分,留與規則運轉,若不是如此,他又何須忌憚沈嶽溪?天意又如何折在那邪劍手中?“無事、無事……”黃鶴長老自言自語:“便是一二分,神劍也舉世難得,融燈當真是曠世奇才,劍榜第四、神劍在身,兩年後的宗門大比,我宗必是魁首無疑,等融燈踏入天界,我宗更會是名留萬萬之年。”縱使相裏珩不喜謝融燈,也不得不認同白瓊所想就是他所想。他是天衡宗掌門,立刻就思索之後要如何保住這個消息不讓它流傳出去。若是現在就傳出謝融燈與神劍相契的消息,其它修仙門派不知會如何警惕防備,甚至會一起聯手想出辦法將謝融燈驅出宗門大比這場比試。他轉頭就對眾長老道:“此事務必要隱瞞得死死的,便是對我宗弟子也隻宣稱謝融燈契了兩劍,一劍劍榜第四,一劍無名無排。”倒也沒有說謊,神劍同樣超脫劍榜,無名無排未有不對。那廂戚長明已經轉移完在場所有弟子,不少弟子還詢問他那異象是怎麽回事,他溫和笑著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契劍儀式想是結束了,師弟師妹們都先回去吧,等掌門長老們傳訊便知曉發生何事了。”打聽不到,眾弟子也隻好回去。人群散去之後,背著戮仙的許還站在原地,目光盯著劍窟之境的方向。“許師妹,不回去嗎?”聽到他的詢問,許轉過頭來,視了他半響,忽地冒出一句:“戚師兄,你知道斷念丹嗎?”“斷念丹……”戚長明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麵露疑惑:“此為何物?”他好像從未聽過這個東西。“斷念丹,為天界秘藥,會斷去人最重要的執念,吃下斷念丹的的人忘記自己最在意的事物,回想起來隻覺之前在乎的記憶都模糊不清。”前世她察悉戚師兄對謝師兄隱秘情意,待謝師兄飛升之後,見戚師兄不覺悲傷的模樣,以為戚師兄已經放下,等她因為一些機緣也飛升為仙,找到謝師兄時,才知曉戚師兄是被喂了斷念丹。而這次,斷念丹似乎更早喂了下去。她注定是要扶落道君為敵的,豈能讓他順心順意?“斷念丹難求,不現人間,解藥卻要容易得多。”她走到戚長明麵前,停住腳步:“有的仙人秘境裏生長著念樹,念樹由隕落仙人死前的執念凝成,吃了念樹結下的念果,斷念丹的作用就會煙消雲散。”戚長明聽著她說,平靜無波的心中忽然對那念果起了渴望。他不明這渴望從何而來,他未曾吃過斷念丹,又為何要念果?或許隻是對新奇事物的好奇罷了,這樣一想,他對許露出笑容:“倒還是一樁新的見識。”許頷首:“如果永遠是一樁新的見識,倒也不錯。”她已經將選擇給了戚師兄,是要永遠遺忘,和還是重拾執念都是他自己的意願,她隻是不想見眾生活在扶落道君的操控下。她想對戚長明說的話也隻有這些,說完之後便對戚長明告別。等她離開之後戚長明回了劍窟之境,見劍窟之境已經關閉,入目所及之處,石柱、石地上都是深刻鮮明又淩亂的劍痕,更有的直接碎成粉塵,露出空蕩蕩的土麵來。嗯?戚長明忽然一怔。他快步走向那土麵邊緣,伸出手指將土層撥開,卻一無所獲。奇怪,他之前好似看見這裏有什麽活物扭曲動彈了下,被他注視後立刻縮回土裏,怎麽過來一看,反而找不到呢?“長明,你在做什麽?”相裏珩看到他蹲在土麵邊緣垂首細看,眉頭一蹙,出聲詢問道。戚長明抬起頭來:“無什,弟子隻是在算修繕這裏需要多少靈石罷了。”天衡宗的地麵鋪陳都是用蘊有靈氣的靈石,被毀壞了當然要重新修繕,不然有礙觀瞻,尤其天衡宗還是眾多修仙門派的第一宗。相裏珩道:“算好了報給白瓊長老,白瓊長老會給你批的。”天衡宗的靈石收支都是由白瓊長老負責審批,他做掌門當然也可以批,可若長明不經過白瓊長老那裏,難免會有人覺得他這個掌門的給自己弟子徇私。“諾。”回完掌門,戚長明目光一轉,見道君跪坐於地,懷裏攬著閉著雙眼失去意識的謝師弟。謝師弟麵色蒼白,顯得眉心的紅印越發鮮紅,無力靠著道君的姿態,可謂是脆弱萬分,宛如一具將碎不碎的琉璃盞。“阿融體內靈氣失控,需要一段時間修養,這段時日,就在我靈寂峰由我照顧。”攬著謝融燈,扶落抬眼淡道。眾位長老自然沒有異議,也不敢有異議。扶落將那兩把劍收入謝融燈身體裏,抱起謝融燈消失在原地,臨消之前,他的餘光落在沈嶽溪身上,極為冰冷。待扶落帶著謝融燈消失後,沈嶽溪也不再留下,尋了個借口離開。係統在他耳邊道:“眼下是一個好機會,借著探望謝融燈去刷扶落道君的好感度,想必收獲頗豐。”它自覺自己這個提案十分聰慧,找不出任何的錯處來。沈嶽溪附和他道:“這個辦法極好,前輩真是有夠聰明的。”隻怕扶落道君從謝融燈身上拿回天道之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那天道之力將他與係統困於這個世界,用比他虐殺秦時還要更狠戾的手段,讓他一遍遍體驗生不如死的感覺。第11章 夜深了,但帝國並未完全沉入黑暗,象征著王權的明珠,依舊在天穹之上盈盈發亮。星城的公爵府中,傭人提著個蓋了黑布的籠子進了林息的房間,正在寫軍事課業的林息停下筆看了過去,傭人彎著腰,小心翼翼揭開了蓋著的黑色稠布,露出精心布置的景籠,還有裏麵一隻毛絨絨的金絲熊。陌生的環境讓金絲熊感到不安,縮在角落裏不敢動彈,掀開黑色的綢布見光時,還發出了害怕慌亂的叫聲。“少爺,這是你要找的倉鼠。”林息將筆搭在桌上,接過了籠子,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裏麵的倉鼠。“吃的呢?”“我這就去拿。”傭人連忙去取倉鼠的吃食,林息將籠子抬了抬,打開了景籠,景籠一打開,裏麵的金絲熊就想要跑,隻是剛吱吱跑到籠口,又被那帶著危險脅迫感的信息素逼回到了角落,動都不敢動的縮成一團。很快傭人拿著鼠糧過來,倒在點鼠糧在掌心裏,林息把手伸到了金絲熊麵前,口中發出逗弄的聲音。這金絲熊在送來前為了讓它更好討新主人的歡心,已經兩天沒喂過它吃的,所以嗅到食物的味道時就算害怕,沒猶豫多久也還是緩慢靠近林息的手,低頭迅速揣了一把縮回角落裏,一點一點捧吃了起來,每吃一下,腮幫子就一鼓一鼓的嚼動著。果然是有點像的,林息原本不是很好的心情好了一點。他有點手欠想去摸一下,但手才伸了進去,金絲熊就被嚇得吱哇亂叫,林息皺著眉頭把手收回去,展開手掌露出裏麵的鼠糧,但經過剛才的驚嚇,那金絲鼠連他手裏剩下的鼠糧都不敢再吃了,縮在角落裏神態警惕又不安,兩顆漆黑豆大的眼珠並不轉來轉去,而是幾乎凝滯不動,隻偶爾會偷偷看一眼林息,隻看那一眼,都能嚇得把眼睛閉上。傭人連忙解釋:“少爺,它怕生,再養一段時間他就親熱你了。”養一段時間?林息將手裏剩下的鼠糧扔進腳邊的機器人垃圾桶裏,把籠子還了回去,傭人端來水幫他洗幹淨手,等手上的水漬擦幹後,林息再度拿起了筆,吩咐了一句:“那就提下去好好照顧,以後每天的晚糧我來喂。”“少爺要給它取名字嗎?”傭人提起了籠子,問了一句。名字嗎?林息的視線一轉,再度落在那慫慫的金絲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