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出門的人最討厭碰到什麽狀況?


    找不到合適的衣服?


    錯。


    沒有ㄎㄡㄎㄡ?


    又錯。


    車子不見了?


    還是錯。


    下雨?


    錯、錯、錯!正打算出門的人最討厭碰到的狀況是——


    鈴~~~~~~


    “真是該死!”猶豫了幾秒,於培勳始憤然轉回去聽電話。“哈-……見鬼,我是通緝犯嗎?追得這麽緊幹嘛……shit!那關我什麽事……什麽,給我的?好,我立刻過去!”


    他切斷電話,再轉按桑念竹的手機號碼。“喂!小竹,是我,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你去喝下午茶了……咦?逛書店?可是……好,那就叫她陪你去,我會再打電話給你,bye!”


    半個鍾頭後,於培勳出現在麥尼的辦公室裏,口沫橫飛地大肆咆哮!


    “請問你究竟在搞什麽鬼?既然已經找到那家夥的老巢了,居然還會被他跑掉,你是白癡啊你?”


    被人家指著鼻子當麵罵白癡,麥尼肯定很難堪,可是他不但一聲不吭,而且連看都不敢看於培勳一眼,隻默默遞出一張信紙。而後,有好半天工夫,辦公室裏一點聲息都沒有,隻有冷風呼呼的聲音,活像太平間裏的冷凍櫃。


    整整十分鍾後,終於,信紙慢慢放下來了。


    “下一個就是我了?這下子可好,又找到我頭上來了!”於培勳喃喃道。“什麽叫做我不肯接受他的善意警告?他的善意放在哪裏我怎麽沒瞧見?隱形起來了嗎?”


    “我們找到他現在的窩了,是一棟郊區的老屋,附近三哩以內沒有其他任何房子,”麥尼解釋。“自二十多年前因為一樁滅門血案而空置下來之後,再也沒有人住進去過,甚至連原屋主都死了,也沒有人出麵繼承,也就是說,那是棟無主的空屋。”


    “意思就是說……”於培勳慢吞吞地說。“我搜集到的線索和猜測結論都是正確的?”


    “沒錯,我們差一點點就抓到他了。”


    “難怪,”於培勳恍然道,“難怪他會開始緊張,難怪他要放出最後通牒,恐嚇我若是不識相,馬上可以坐上下一號目標的寶座。說到這,我倒想要請教你們一下,既然我揪到他的小辮子了,你們怎麽還讓他給逃了?莫非他又……”他揚著眉。“把房子給燒了?”


    麥尼頷首,“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神通,兩次都能搶先我們一步,你敢相信嗎?他竟然是在前天晚上才把那屋子給燒了!”他懊惱地握緊拳頭。“雖然我們竭力想在火場中尋找線索,但是那家夥真是該死的厲害,知道如何才能將一切燒得一幹二淨而下留下任何線索,所以……”


    “所以?”於培勳眉尾輕輕一挑,突然伸出手去搭上麥尼的肩頭,片刻後又收回來,發現大家都緊張兮兮地瞪著他看。“幹嘛,我看起來就這麽好吃,你們都想拿我當餌?”


    五張臉紅了兩雙半,十道視線不約而同尷尬地飛到兩旁去找蚊子。


    “就算我願意當餌也沒用,”於培勳冷笑著雙臂環胸靠坐在辦公桌沿。“這封信的目的也隻不過是希望能像上回那樣嚇跑我,除去我對他的威脅,事實上,他一直是針對你們而不是我。”


    “我們?”麥尼驚訝地環視四個得力屬下一圈,“你是說我……”他指指自己,再依序指向其他人。“還有他、他,他、她,這幾個?”


    “沒錯,就是你們五個,而且……”於培勳指指他,表情難脫幸災樂禍之嫌。“他最恨你,不過……”再瞄向其他人。“你們四個也跑不了!”


    麥尼五人訝然相互對視。


    阿曼達更是衝口而出問:“你怎麽知道?”搞了半天,原來那些人會死都是因為他們?不,她無法接受這種事!


    於培勳回眸一瞥桌上的信。“他告訴我的。”


    “嗄?”


    “他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喃喃自語,不過我認為他是故意要說給我聽的,也可以說是給我一個慎重的警告,明確的告訴我他的目標是你們,所以我最好盡早脫身,否則下一回真的會輪到擋在他和你們中間的我了!啊,對了……”於培勳驀而轉向道南。“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愛爾蘭口音,他帶有很重的愛爾蘭腔調。”


    “愛爾蘭?!”麥尼滿麵錯愕。“那輛失竊的車掛的是蘇格蘭車牌,他的口音是愛爾蘭口音,人在英格蘭作案,這……地緣關係怎麽這麽複雜?”


    “還有,那兩棟被燒掉的屋子原主人都是威爾斯人。”羅特補充。


    “那家夥是故意的嗎?”道南嘟囔。


    “絕對是故意的!”阿曼達附議。


    “還有,那家夥應該是左撇子,他用左手寫字。”於培勳再提供一條線索。


    “那個我早就查證出來了,”約瑟巴忙道。“從字跡上。”


    於培勳聳聳肩,麥尼凝睇他沉吟片刻。


    “現在你打算如何?”


    “你呢?你又打算如何?”於培勳反問。


    “當然不能放過那家夥,可是……”麥尼小心翼翼地看住他。“你……”


    於培勳垂眸,蹙眉考慮半晌。


    “我不曉得,雖然這回他的目的隻是想嚇跑我,但如果我繼續牽扯在這件案子中,難保他不會改變主意。”


    “我們會保護你!”


    兩眼不屑地往上一翻,“我可不敢信任你們的保護!”於培勳輕蔑地說。“再給我幾天時間考慮考慮,現在你們自己先想辦法,我想多少一定還有什麽可以讓你們追查的吧?”


    “當然有,不過……”麥尼望向其他人。


    “要不要我回來幫你們?”約瑟巴突然這麽問。


    “咦?回來?”於培勳納悶地看看他,再詢問地瞥向麥尼。“什麽回來?”


    “哦!約瑟巴一開始是分配到行動組來的,但是起初他……呃……”回答的是阿曼達。“有點……有點……不習慣,所以麥尼要他先到搜證鑒識組去幫忙,沒想到他倒是頗有鑒識方麵的天分,在那兒幹的有聲有色的,好多案子都是因為他所提供的線索而破案,所以我們一致同意讓他繼續留在那兒發揮。”


    “原來你也是行動組的人啊?”於培勳驚訝地上下打量渾身貼滿標準英國紳士標記的約瑟巴。“還真看不出來哩!”話說回來,007不也是這種專騙女人的紳士作風嗎?搞不好這家夥也是同一款的。


    “不,這種時候我們更需要你留在鑒識組”麥尼表情嚴肅地否決了約瑟巴的建議。“你了解吧!約瑟巴?”


    約瑟巴也很嚴肅地點點頭。“我了解,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們。”


    一旁的於培勳看得不禁兩眼一翻,真是受不了這種正經八百的英國人,在鑒識組工作實在是埋沒了他,他應該去當貴族宅邸裏的管家才對!


    “要演舞台劇隨你們,我要走了,沒興趣看,過兩天我再……”隨手搭上麥尼的肩,要告辭,卻突然停住,旋即改口。“麥尼,請我喝下午茶。”


    麥尼愕然。“呃?”


    “我說請我喝下午茶!”於培勳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次。“聖馬丁教堂地下室那家餐廳聽說不錯,又便宜,走,我讓你請!”


    “你讓我請?”麥尼哭笑不得。“我為什麽要請你?”


    “我免費為你們工作這麽久,吃沒吃好,睡沒睡好,你請我喝一頓下午茶會死啊?”於培勳惱火地頂回去,硬拖他走。“快走啦!”


    “說的也是,好吧!我請你,可是……”麥尼可憐兮兮地摸著瘦骨嶙峋的皮夾。“一份就夠了,你不要太貪心給我吃個兩份、三份喔!”看來他也早就摸清棼於培勳愛占便宜的“小”毛病了。


    “我偏要!”


    “咦?!”


    “你不加牛奶嗎?”


    “我喝茶從不加牛奶。”


    “哦……咦?慢著,那是我的薑汁蛋糕!”


    “那我再叫一……”


    “好好好,給你!給……-?我的奶油鬆餅……”


    “我再叫……”


    “別叫,別叫!這也給你,這也給你……可是……我吃什麽?”


    “黃瓜三明治給你。”


    “……好吧!總比沒有好?”


    於培勳和麥尼並沒有真的跑到聖馬丁教堂去,而是就近在附近巷子裏找了聞古雅傳統的小餐館。


    “培迪。”


    “嗯?”


    “你突然拉我出來喝下午茶,不是沒有原因吧?”


    畢竟是久經陣仗,回鍋幾百次的老油條,立刻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可是於培勳僅是瞄了他一下,便繼續吃他的……不,麥尼的蛋糕和奶油鬆餅,直到他吃光麥尼的份,開始吃自己那一份時,他才咕噥了一句話。


    “他要殺我。”


    “……”麥尼突然扔下吃一半的三明治,抓起茶壺來猛灌。


    一塊奶油鬆餅剛咬一半,於培勳不覺愕住,看得目瞪口呆。“很抱歉打擾你‘品茶’的興致,不過天氣雖然仍舊很冷,但是那茶喝進肚子裏還是很燙的,而且……喝茶不是應該用杯子喝嗎?”


    連瞪他一眼的空閑都沒有,麥尼繼續猛灌茶,好不容易終於把梗在喉頭的那團三明治吞下去,這才放下茶壺拚命喘氣。


    “你……你見鬼的剛剛說什麽?”他粗魯地橫臂抹著嘴問。


    於培勳眨了眨眼,聳聳肩,低頭繼續吃奶油鬆餅。“他要殺我。”


    “可是你不是說他是警……”麥尼氣急敗壞的低吼。


    “起初是。”於培勳懶洋洋地打斷他的怒吼。


    麥尼一愣。“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於培勳斯斯文文,優優雅雅地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好像故意表演給麥尼看似地。“那家夥寫那封信給我的時候,的確隻是想嚇唬嚇唬我而已,但是……”放下茶杯。“當他發現我並沒有被他嚇到,而且可能不會那麽輕易退出這件案子時,他就下定決心要除掉我了!”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們剛剛才……”疑惑的眼驀然大睜,麥尼的臉色瞬間降到零度以下,嚴酷無比。“你是說,我的辦公室裏有……”


    “也許是你的辦公室,也或許是你們身上。”


    麥尼安靜了幾秒,驟然起身。“我上盤盥洗室去一下。”


    五分鍾後,他回來了,坐下,搖搖頭。“我身上沒有。”


    於培勳聳聳肩。“那就是辦公室裏,或者是其他人。”


    麥尼沉默片刻。


    “什麽時候?”


    “後天。”


    “哪裏?”


    “我的車子。”


    麥尼雙眉高挑。“炸彈?”


    於培勳點頭。


    “是嗎?那麽……”麥尼摸著胡須沉吟。“待會兒我會在辦公室裏對大家宣布你決定退出這件案子,看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我看我就這樣退出吧!”於培勳喃喃道。


    “還有,”當作沒聽到,麥尼繼續沉吟他的。“你暫時不要自己開車。”


    “你要我開,我也不敢開了。”於培勳咕噥。


    “把車鑰匙給我,我會叫人替你檢查車子。”


    “弄壞了你賠!”於培勳嘟囔著把鑰匙交給麥尼。


    “另外,我會挑個人隨身保護你。”


    “這個就不必了!”於培勳斷然拒絕。“你想讓人家以為我是剛假釋出來的前科犯是不是?”他才不想讓桑念竹為他擔心呢!


    “你可以說是你的朋友。”


    “這樣嘛……”於培勳蹙眉想了一下。“我跟我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要‘隨身’保護我嗎?”


    麥尼笑了,拿起吃一半的三明治放開大口咬下去。


    “放心,放心,那些兔崽子們都精明得很,他們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避開。”


    是喔!如果是像麥尼這種精明法,恐怕他要加倍不放心吧!


    “好吧!”吃下最後一口蛋糕,喝完最後一口茶,擦擦嘴,扔開餐巾,於培勳起身。“那我先走了,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


    麥尼不語,靜觀他離去,心裏在猶豫。


    他是不是應該警告他,最近最好不要太常和他女友在一起,免得連累她呢?


    可是如果真的好心提醒了他,很有可能他會因為擔心女友的安全而拒絕再繼續幫助他們,這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他到底該怎麽辦?


    因公忘私?


    還是因私怠公?


    要逛倫敦的大型連鎖書店,下如逛查令十字路的主題書店,女性書、烹飪書、藝術書、漫畫書?同性戀書、推理書、運動書、成人書、雜誌以及二手書,各種各類分得清清楚楚,恐龍飛碟天堂地獄包羅萬象,新書舊書光碟模型琳琅滿目,讓人一頭栽進去就不想出來了。


    於培勳一來到查令十字路就直接鑽進六十二號的二手書店,因為他知道桑念竹不管怎麽逛,最後總是會逛到這一家來。果然在近五點前,桑念竹、李亞梅與秀勤聯袂來到這家書店了。


    “勳,你怎麽也來了?”桑念竹又驚又喜地叫道。“要來怎麽不通知我呢?”


    “因為我沒興趣陪你們三個女生窩在那種女人書店看書。”


    桑念竹吐了吐舌頭,挽住他的手。“你要去看郵票嗎?我陪你去。”


    “那她們……”於培勳瞥向李亞梅兩人。


    “我們兩個也陪你去,然後讓你請客吃晚餐!”他越是小氣,李亞梅就越想占他便宜。


    讓他請?


    於培勳不禁啼笑皆非。沒想到這句話才剛送出去沒多久,馬上就有人連本帶利送還給他了!


    查令十字市場雖然下很大,但錢幣、郵票、徽章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分類明顯,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都是真貨,買到假貨的機會少之又少。至於價格如何,端看你殺價的本事夠不夠高竿了。


    “啊!勳,你看看,這是1878年發行的耶!”


    一我看看……嗯,這是薄紙大龍,可惜沒有郵戳。不過……奇怪,中國的郵票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呢?”


    “哦……啊!這個,這個好奇怪喔!”


    “唔!我看……咦,這是……老天,這……這不是1840年的黑便士錯體票實寄封嗎?瞧,瞧,上排文字被剪掉了,下麵多出一排文字,還有馬耳他郵戳……老板,老板,這封多少錢?”


    緊隨著一句話問出去,立刻就是一場精采的數字拉鋸戰,你說太少我嫌太多,你要加一分我就減一分,其戰況之慘烈,美國總統大選的辯論會都比不上,眼見兩個大男人當街為了一鎊、兩鎊爭得麵紅耳赤,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不過桑念竹早看過好幾回,倒也不覺得什麽,但另兩位小姐可是頭一次見識到於培勳的獨門獨派殺價真功夫,驚訝之餘不由得佩服萬分,越聽越是甘拜下風,決定回去後立刻跪地拜他為師——學習他的厚臉皮功夫。


    視若珍寶地將那張黑便士錯體票實寄封小心翼翼收好,於培勳顯得格外愉快。


    “好,你們想到哪兒吃晚餐?”本大爺今日心情好,竹杠隨你們敲啦!


    “到柯芬園吃義大利菜!”


    “沒問題!”


    餐畢,李亞梅當然沒有這麽容易就放過於培勳,於是他們又跑去逛尼爾街那些由舊倉庫改建的特色商店,買了一些奇奇怪怪,隻有那兒有,別處沒有的東西,再到“羔羊與旗”酒館喝啤酒,直至九點多——


    “明天周六沒課,大廚師,我們要到你家去睡四柱床,過過英國貴族的癮。”


    喂!這種項目不包括在竹杠裏頭吧?


    “又沒有人服侍你洗澡。”於培勳咕噥,眼一轉瞥見桑念竹央求的目光,不由得歎氣。“好吧!我們坐地下鐵回去。”


    “咦?你的車呢?”


    他的車?


    於培勳一怔,心中暗暗叫糟,“啊!對,我的車呢?呃,那個……那個……”他猛抓脖子,眼神閃爍。“哦!對了,進廠保養去了。”


    “進廠保養?”李亞梅表情訝異。“不到半年就進廠保養?”


    “那……那又不是我安排的時間,是公司安排的。”於培勳強辯。“你們到底想不想去啊?這麽-唆就不要去了!”


    “去啊!為什麽不去?”


    總算混過一關了!


    於培勳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沒想到還有更“熱呼呼”的節目在後頭等著他。


    “嗨!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一個男人若是高高興興的帶女友回家,準備通宵來個嘿咻大會,不料大門前卻冒出另外一個女人提著旅行袋在等候他,而且劈頭就對他說出這種曖昧的話,他該怎麽辦?


    不知道,於培勳全然不知道該怎麽辦,當場傻住了。


    不過李亞梅可沒傻,不僅沒傻,法律係學生本色終於攫到機會得以充分發揮出來,“她是誰?”即使麵對的是一個起碼高她半個頭以上的女人,尖銳的質問依然毫不遲疑地衝口而出。


    “-?她?”太冷天的,於培勳腦門於上卻冒出一大臉盆汗水,“呃,她……她……啊!對了,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她們解釋,隻好隨便唬弄過去,再對那個笨女人大吼,“你來做什麽?”


    “哎呀!幹嘛那麽凶呀?你的車停在……”女人瞄了一下那三個女孩。“呃,我家那邊,我替你開回來嘛!”


    “你家?”李亞梅兩道犀利的眼神馬上又折向那個撫額哀歎的男人。“不是進廠保養嗎?”


    “進廠保養?”女人怔的一怔,迅速瞟於培勳一下,忙改口,“啊!對,對,車子進廠保養了,保養好之後就送到我那兒,所以我就替他開回來了。”


    “他的車,人家為什麽要送到你那兒?”半秒也不曾猶豫,李亞梅繼續緊迫盯人的追問。


    嘖嘖,這女孩子比她在審訊嫌疑犯時更凶狠呢!


    “哦,因為那家保養廠是我介紹的,也是我替他安排時間的嘛!”


    女人鎮定地作答,同時,得意的眼神飛向於培勳,自認反應快速回答更得體,她自己都不得不偷偷稱讚自己一下,他更應該要感激涕零並敬佩萬分才是,沒想到卻愕然發現於培勳的臉孔陣陣發黑,不禁納悶不已。


    她哪裏說錯了嗎?


    哇咧,越描越黑!於培勳想哭。“小竹,你聽我說,她是……”


    “大廚師,請閉嘴!”兩眼盯緊那個高大健美的女人,李亞梅的雙眉越挑越高。“你跟他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沒有啊!”女人脫口道,說完才驚覺人家會這麽問必定有原因,猶豫的眼角詢問地瞥向於培勳,後者正在東張西望尋找逃亡路線。“呃……有嗎?”她又說錯了什麽嗎?


    “沒有嗎?”李亞梅冷笑著。“原來如此,大廚師,真看不出來呀!原來你是這種腳踏兩條船的混蛋啊!”


    “你別胡說,我才沒有!”於培勳氣急敗壞地大叫,“小竹,你可別聽她亂說故事,我沒有,真的!”再轉向那個笨女人,握緊拳頭忍耐著不把五百一千賞賜到對方臉上去。“你還不快滾!”


    “-?你叫我滾?”女人驚呼,立刻舉起手中的旅行袋給他看。“我們不是說好了,我要到你這邊來住一陣子的,你怎麽可以叫我滾?”


    她是故意的嗎?


    “胡說!”於培勳憤然否認。“哪裏的哪位跟你說好那種事了?”


    “有啦、有啦,下午啊!下午不是說好了嗎?雖然不是我跟你說的,但……”女人拚命對他擠眉弄眼,渾然不覺這種態度有多曖昧,多啟人疑竇。“對不對?對不對?早就約定好了對不對?”


    該死的麥尼!


    “見鬼的約定!”於培勳更是咬牙切齒。“沒那種事!”


    女人不禁蹙眉,“培迪,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事,但這也是不得已的呀!”她婉言相勸,仿佛在哄不聽話的小娃娃似地。“你就乖一點,讓我好好……呃,照顧你……”


    她絕對是故意的!


    “阿曼達!”於培勳忍不住低吼。“請你閉嘴!”


    “幹嘛呀!我又說錯什麽了?”阿曼達咕噥。“我已經很小心了呀!”


    “你……你該死的來找我幹什麽?為什麽不去找你的齊斯特?”自己的男人不去找,找他做什麽?太無聊了嗎?


    “他到蘇格蘭出公差,最快也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


    所以麥尼就派她來塌他的台,砸他的場嗎?


    “那是你的事,總之,我有‘客人’,不歡迎你住到我家來!”這樣她總該明白了吧?


    “哦!那……”阿曼達滿不在乎地拿大拇指往後一比。“我睡車上好了。”盯梢睡在車上,以往不知經曆過多少回了,早已是家常便飯,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偶爾會拐到脖子。


    於培勳差點當場氣昏倒。“你……”


    “不用!”驀而兩聲冰冷的哼哼,“大廚師先生,既然你已經有‘朋友’要來陪你‘住’,那麽……”李亞梅揮手叫住一輛恰好經過的計程車,“我看我們就不方便打擾了。”先一把將桑念竹塞進去,再與秀勤前後上車。“告辭,再見!”


    在於培勳還沒有回過神來之前,計程車便呼一下開走了。


    “哎呀!她們怎麽走了?”阿曼達困惑地喃喃道。“她們原本是要上你家來過夜的不是嗎?”


    “你閉嘴!”於培勳臉色鐵青的低吼,然後掏出手機,一接通,他馬上咆哮過去。“你是故意的嗎?麥尼,你是故意的嗎?……不必解釋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考慮的結果……”他深吸一大口氣,再對著手機暴吼。


    “我、不、幹、了!”


    一聽,阿曼達終於知道她闖下大禍了。“培迪,我到底做錯了甚麽?”


    “你居然敢問我這種話?”於培勳滿臉的不可思議。“麥尼還情有可原,他畢竟是個遲鈍的大男人,但你不僅僅是個警察,你也談過戀愛啊!又是個成熟的女人,還是個老是擔心你的男人會不會腳踏好幾條船的女人,難道你就不能設身處地為別人想一想,換了是你,有個陌生女人突然跑到齊斯特家去說要和他住在一起,要照顧他,你會怎麽想?”


    有什麽好想的?她會一槍斃了那個不要臉的淫婦!


    阿曼達張了張嘴,終於明白自己的疏忽。一旦警徽掛在身上,她便隻記得警察的身分,隻考慮到警察的責任,忽略了警察也必須替人家考慮一下立場。


    “可是不如此,我……我怎麽保護你嘛!”她心虛地囁嚅道。


    “為什麽不叫羅特來?”


    “羅特有老婆孩子,不太適合這種日夜隨身保護的工作。”


    “道南呢?”


    “他快結婚了,正忙著準備婚禮。”


    “約瑟巴?”


    “鑒識組需要他。”


    “麥尼?”


    “他是這件案子的負責人,怎麽可能分心來保護你?”


    “是喔……”於培勳冷笑。“每個人你們都顧慮到了,就是忘了要替我考慮一下,是吧?”


    阿曼達瑟縮了下。“對不起啦!培迪,我……”


    “別再叫我!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會襲警!”話落即迅速跳上車子,再探出手。“車鑰匙!”


    阿曼達猶豫了下,交給他了。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不會再見到你,否則我會報警來趕你走!”語罷,於培勳便發動引擎飛也似地離開了。


    阿曼達苦笑,掏出手機。


    “哈-,麥尼嗎……對,這回真的糟了……”


    效法飛車黨飆車來到桑念竹的宿舍公寓,於培勳暗暗慶幸大門仍未上鎖,這裏也隻有周末才會遲至十二點才鎖大門,而且留在公寓裏的人也不多,大家都出去歡度周末了,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會回來,三分之一會攜伴回來,三分之一躲在自己房裏幹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勾當。


    他悄悄溜上樓——好像偷人家老婆的痞子,在桑念竹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門立刻打開了,是桑念竹清麗的臉蛋,手指還比在唇上噓了一聲。


    於培勳側身溜進去,門一關上,他馬上緊張兮兮地問:“小竹,你沒有相信李亞梅說的那些鬼話吧?”


    “我相信你。”桑念竹綻出毫無芥蒂的笑容。“亞梅雖然有點懷疑,但她還是相信你的,隻是希望你能好好解釋一下,不要以為可以隨隨便便敷衍過去就算了。你知道,她是真的很關心我。”


    於培勳這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其實真的沒什麽,阿曼達已經有未婚夫了,而阿曼達……唔,該怎麽說呢,她呀!是個不拘小節的女人,有時候還滿粗魯的,我真懷疑齊斯特怎會那樣死心塌地的愛她……呃!齊斯特就是她的未婚夫。總之,我和阿曼達隻不過是朋友,其他什麽關係也沒有。”


    “我說過我相信你了,不過……”桑念竹拖著他往書桌走去。“你來得正好,我抓了一個遊戲程式下來,可是不會安裝,快,快來教我!”


    雷聲大,雨點小,一場極有可能發展成為超級颶風的危機就這樣,僅憑著桑念竹單純的信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但世間事並不全是如此簡單就可以解決的,因為人類是擁有複雜思想的高級動物,除非是白癡,否則不可能叫他們不用腦袋,而一旦用上腦袋去思考,大部分時候,再簡單的事也會變得比大腦構造更複雜了。


    翌日早上,李亞梅一下樓就瞧見桑念竹在廚房裏忙碌。


    “那隊夥來啦?”


    桑念竹頷首。“要不要我順便幫你做早餐?”


    李亞梅聳聳肩,“好啊!”然後在早餐台邊坐下。“他昨晚來的?”


    雙頰微微赧紅,桑念竹再次頷首。“煙熏肉、荷包蛋和土司可以嗎?”


    “可以。”雙手撐住下巴,李亞梅雙眼凝住在流理台前忙碌的桑念竹。“想必他有一個非常完美的解釋-?”


    “即使他沒有任何解釋,我還是相信他的。”


    “那你昨晚還乖乖跟我回來。”


    桑念竹回眸,微笑。“因為我知道你關心我。”


    李亞梅注視她片刻。


    “其實我並不是認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也不是要你非得懷疑他不可,而是希望你能多少有點警覺性,這種事是有關一輩子的幸福,不能不謹慎啊!”


    “我知道,可是……”桑念竹頓了頓。“我想我和我媽媽是一樣的吧!自我媽媽愛上我父親那一刻開始,她就不曾考慮過其他,一心一意愛著我父親,即使父親騙她,她也不會在乎。幸運的是,雖然父親不能給她名分,但父親也是真心真意愛著媽媽的。”


    “你是說,你也不會在乎名分,隻要他是真心愛你的?”


    “如果沒有愛,名分又有什麽用呢?”


    “真傻!”李亞梅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換了是我,我兩樣都要!”


    “我不貪心。”桑念竹柔柔地說。


    “這哪裏算貪心啊?”


    桑念竹笑而下語,回身將一份早餐放到李亞梅麵前,再將另兩份早餐放到餐盤上,準備端到樓上和於培勳一起吃。


    “小念念。”


    “嗯?”


    “那女人到底是誰?”


    “他的朋友,而且人家已經有未婚夫了。”


    “是喔!也不曉得是真是假。”李亞梅望著桑念竹離去的背影,咕噥。“算了,我就再繼續兼任小念念的監護人一段時間吧!她不在意,我可下容許她不在意。”


    所以說,人是複雜的,世間事也就更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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