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江發現這些人魚也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傻白甜，最起碼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優勢並善於利用。比如用甜軟細弱的聲音向養育員撒嬌讓他們多休息會兒，比如用纖細的手腕輕輕拉扯著養育員白大褂的衣角想要再吃一條小魚幹，比如抬起自己那張白嫩幹淨的臉龐盯著養育員不說話……季明江看得人都傻了，這裏的本土人魚畫風這麽怪的嗎？這都從哪學的啊！太離譜了吧！！更令他震驚的是養育員見怪不怪的樣子和她的話，雖然能翻譯的詞有限，但那句話是“不要再用重複的招式對我了，不管用了”的意思吧！竟然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嗎？！在季明江震驚的時候，旁邊的幾條人魚見這樣沒用後，幹脆耍起了無賴，直接沉到了水底拒絕上課。看著幾個養育員茫然無奈但又帶著包容的神情，季明江默默將自己的半張臉埋進了水裏，然後迷茫地吐了個泡泡。他看了一眼同樣震驚的卡麗，轉身拍了拍魚尾向卡爾的方向遊去。“你們怎麽都躲在水底，一會兒不上課了嗎？”他奇怪地問到。這種課早晚都要上的吧，不上完怎麽畢業。而且隻是看個視頻而已，頂多在最後有個十來道的結課測試，又不是他上輩子那樣上完課還有做不完的作業和考不完的試，至於這麽排斥嗎？從書山題海中走出來的季明江很是納悶。卡爾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這種課很無聊誒，而且沒有人魚會喜歡上課吧？”這確實，他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急著了解這裏的社會情況，他也不會喜歡上課。但是……“喜不喜歡的先不說，不上課的話畢不了業怎麽出去找工作啊，你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待著吧。”季明江無奈地對著幾條眼神懵懂的人魚說到，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個諄諄勸學的高中教師，還是脾氣超好的那一類。說起來既然自己16歲是這裏最小的……總不會有已經成年的人魚還在這裏混日子吧？想到這個可能性，季明江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惜這些人魚從長相上完全分辨不出來哪條成年了哪條沒成年，他們一個個看起來明明比他小多了。正準備問一下他們的年齡昨天晚上隻有自己報了年齡，其他的人魚隻是說他們都比他大而已。季明江就聽到卡爾語氣茫然又不解地問他：“蘭賽，你在說什麽啊？什麽畢業什麽工作的，我們不需要工作啊。”“？”季明江同樣迷茫地回望了過去。“那我們以後幹什麽？”這個人魚中心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養寵物啊……吧？難道是星際時代什麽高級的寵物飼養辦法？沒想到當他問出這句話後，卡爾竟然又臉紅了！你臉紅個錘子啊！！季明江驚恐地看著他。然後就聽到了更令魚驚恐的話。卡爾說：“蘭賽還不知道嗎？我們並沒有畢業這一說，而是在每年一次的匹配日上和來到這裏的人們進行精神匹配，如果合適的話就會就會跟那個人回去，然後負責幫他做精神疏導，生活方麵會比現在還要好。重要的課程其實隻有教我們怎麽用精神力去給人做疏導的那一節，其他的都無所謂學不學的。”“而且，而且聽說有的人魚會和他們匹配到的人類結為伴侶關係……因為是雙向選擇的緣故，所以那些人都很好看的。”說到這裏，卡爾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季明江，季明江現在隻想穿回到二十多分鍾前，給那個口無遮攔瞎吐槽的自己狠狠來上一巴掌。讓你亂立g！這下好了吧！真成相親大會了！！“但是，課還是要上的吧……難道你們以後都不打算出門嗎？”季明江不死心地垂死掙紮著問道。而且就算是之後有人養著，但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難道是準備完全放棄和其他人進行交流了嗎？“為什麽要出門？聽那些已經進行過匹配的前輩們說，我們唯一要做的是就是給匹配者進行精神疏導，其他的衣食住行都會由他們負責，我們沒有出去的需要啊。再說了，我們怎麽出去？”說到這，卡爾晃了晃自己黑色的小魚尾。“用尾巴蹦著走嗎？不可能的吧。”季明江感覺這句話有種說不出來的怪，但他又一時想不出怪在哪。不過看著卡爾和其他幾條小人魚的尾巴，他也隻好認同了這個說法。哪怕人魚真的可以用尾巴蹦著前進，他們過於瘦弱的尾巴看起來就支撐不了幾步路。“好吧，那我先上去了。”迎著卡爾和其他人魚見鬼似的眼神，季明江衝他們擺了擺手。不過係統是不是說他的尾巴可以變成人腿來著？季明江放棄勸說後一邊向上遊，一邊想著這個問題，嘶……他撓了撓頭時間太久遠了，當時係統好像還說了一大串話，記不太清了。但是不重要，反正就算能變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變，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季明江將頭探出水麵，甩了甩被水打濕的頭發，看著麵帶擔憂的卡麗，說到：“他們不上來，我能繼續嗎？”然而卡麗沒有第一時間接話，而是和秦莎莎幾人一樣，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季明江現在已經確定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精神疏導的作用。但是……他隻是說了句話而已啊？正經的精神疏導不是要唱什麽專門的治愈性歌曲嗎？“卡麗？”看著遲遲沒有動作的幾個養育員，季明江又輕聲叫了下她的名字。“嗯？嗯，可以的，你自己操作屏幕就好。”卡麗回過神來後，將秦莎莎幾人拍醒，走到了不遮擋視線的地方。被拉到一邊後，秦莎莎才反應了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她驚訝地看向卡麗，反複確認到：“我剛才沒聽錯吧？是蘭賽主動開口跟我們說話了？還順帶幫我們做了個精神疏導？”她的獸化方向是梅花鹿，平時沒有工作時就喜歡去一些以草原森林為主打項目的旅遊星球散散心，但最近因為工作比較忙的緣故，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過了。而就在剛才蘭賽說話的那一瞬間，她仿佛又聞到了雨後泥土的濕潤氣息，眼前也好像出現了雨滴順著青草的尖端緩緩滑落的場景。“我感覺現在整個人的腦子都清明了好多。”秦莎莎感慨到，“蘭賽的能力真的好強啊，也不知道下個月的匹配日上他會選擇什麽樣的人。”“呀！”聽秦莎莎提到了下個月的匹配日，卡麗才捂住嘴發出了一聲輕呼，她有些尷尬地看著紛紛向她投來目光的幾個人，說到，“突然想起來了，我好像還沒有給蘭賽說過這件事。但是，蘭賽還沒成年啊，而且也是剛來這裏，他也會參加匹配嗎？”秦莎莎聽到她的話不禁有些無奈，但畢竟是剛剛轉正不久的實習生，在照顧的第一條人魚上出現些不大不小的失誤也是可以理解的。至於她剛剛的問題，秦莎莎畢竟也沒負責過未成年的人魚，隻好把求助的目光轉移到了別的同事身上。她們當中恰好有一個經驗十分豐富的，照顧過不少人魚的養育員在。宋莉看到這幾個年輕養育員們臉上的好奇後，溫和地笑了笑，示意她們去門口說，免得打擾到難得喜歡上課的蘭賽。“關於卡麗的問題，未成年的人魚確實也是可以參與匹配的，隻是條件相對會嚴格一些。比如對小人魚會有一些額外的學習上的要求，而對於匹配者的考查也會更加全麵細致，觀察期和回訪期也會延長。”“如果是蘭賽的話……”宋莉回頭看向這條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優秀過頭了的人魚，衝著她們點了點頭，“蘭賽是可以參加匹配日的，並且肯定不會有問題。卡麗，你到時候要多觀察一下他的匹配者。”“啊……好的。”聽到這話，卡麗心中不禁有些惆悵，明明才隻照顧了一個多星期啊，竟然這麽快就要送蘭賽去別人家了嗎。“好啦卡麗，匹配日在下個月呢，現在與其想這個事，不如想想一會兒你要怎麽在有限的可翻譯詞句中完整地向蘭賽傳遞出自己的意思吧。”秦莎莎一眼就看透了卡麗的情緒，畢竟她剛開始將自己照顧了好久的小人魚托付給別人時也是又擔心又不舍的，幾乎每天都會往匹配者的家裏打通訊要求進行視頻。但隨著照顧過的人魚數量逐漸增多，對奧多斯先生製定的篩選標準以及那些匹配者的人品也更加信任，這種情緒倒是削弱了不少。“我知道了。”卡麗點了點頭，主動換了個話題，“卡爾他們就在水下自己玩真的可以嗎？我是說不上課之類的……”怎麽她的同事們看起來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剩下幾個養育員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看向對大部分人魚的本性一無所知的卡麗，麵帶同情地說到：“你以後就知道了，他們這樣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了，甚至在人魚中還算好的。”“？”已經被季明江帶歪認知的卡麗一臉不解。第18章 原本按照正常的安排，秦莎莎她們這的教學視頻從十點放到十一點，吃飯休息過後從一點放到兩點，然後今天的學習任務就結束了。剩下的時間由養育員陪著人魚進行一些簡單的遊戲，比如扔球，雖然通常來說拋上十個來回小人魚就累了。再之後就是養育員們給一直養在人魚中心裏的小家夥們講講外麵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或者是將牆上的屏幕調到娛樂模式，給他們放些視頻。但今天下午兩點過後，除了吃飯一直待在水底玩玩具的四條小人魚興致勃勃地浮出水麵，打算看看今天養育員給他們準備的是什麽影片時，就看到麵前的屏幕上仍然放著枯燥無味的曆史課程。o＿o怎麽還在放？“蘭賽？”卡爾看著明顯樂在其中的季明江，有些猶豫地提醒他，“是養育員們忘了時間嗎？你可以自己關掉它的。”“不，是我說要繼續看下去的。”季明江看了眼一臉呆滯的幾條人魚，解釋道，“帝國曆史的課很少，一共也就60節，早晚都要看的。所以我打算今天多看點，明天看完後那個結課測試也做了，你們要一起嗎？”“不用了不用了！”一聽到這話，卡爾迅速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開什麽玩笑，他才不要看這些無聊的東西，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睡個覺。充足的睡眠能讓他變得更好看，學這個東西能有什麽用？另外兩條人魚也附和著他的說法，這也在季明江的意料之中。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有一條小人魚猶豫過後還是遊到了他身邊，他記得這條人魚好像叫可可？雖然養育員給他起名的時候可能壓根沒想到這一茬，但眼前的這條褐色皮膚的小人魚確實和這個名字很搭，讓季明江想起了自己之前每年冬天都要喝的熱可可。“你們先去睡吧，我現在還不是很困，打算在這待一會兒。”可可小聲地跟卡爾說到。回過頭後看到季明江正看著他，他不禁有些緊張地問到：“怎，怎麽了，是我看起來很奇怪嗎？”可可心裏有些沮喪，他的朋友們以及之前他見過的人魚，皮膚都是白皙光潤的，他之前也是，但是……“養育員有一次帶我們去海裏玩，我沒留神在海麵上睡著了，醒來後就被曬成了這樣，再也沒白回來。”他解釋著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原來是這樣。沒關係，你現在也很好看，再自信點就更好了。”季明江並不是在閉著眼睛亂誇，可可的五官確實長得十分標誌，靈動的黑眼睛配上褐色的皮膚看起來更是讓這條小人魚健康了不少。當然，也隻是看起來罷了，季明江還沒忘記眼前這條身形不足自己一半大的人魚年齡比自己還大的事實。“說起來，這裏竟然靠海嗎？”季明江問到，總不能是為了去海邊放個風又帶著好幾個大魚缸上懸浮車吧？“嗯，就在這片區域的後麵，聽說當初中心選址的時候特地選在了靠海的位置，到時候順著管道遊過去就直通淺海了。”可可說完後，看出了季明江的好奇，又補充道，“每年都會有這麽幾次去海邊的安排，過幾天應該就是了，你可以去問問你的養育員。”季明江點了點頭，見下一節課已經開始了，便沒再說話。看了兩節課後，可可揉了揉眼睛，跟季明江打了聲招呼後也跑到卡爾的附近睡了過去。季明江剛把音量又調小了些，手還沒放下就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這睡眠質量未免也太好了些……季明江伸手摸了一條小魚幹叼在了嘴裏卡麗見他打算繼續聽課後就找了個碟子給他放上了今日份的小魚幹，然後開始思考魚生。剛才的那一節課講了有關人魚的曆史，能看出來編寫這個課程的人已經在努力圓了，但不知道是真的圓不過來還是因為覺得以現在人魚的水平壓根就不會在意這些東西，整個課程前後矛盾之處數不勝數，在季明江看來就是漏洞百出的一節課。明明開頭還在說因為人魚自身生存能力弱，無法適應日新月異的現代環境，人魚的首領和人類作了約定，人類給人魚提供幫助，讓人魚更好地融入社會。人魚給人類提供精神疏導。後麵卻又說到由於人魚在某段時間的大量死亡，人類建立了專門的救助機構，對殘存的人魚進行收留和撫養。並且因為大量的幼小人魚沒有了長輩的照顧，救助機構也就充當起了長輩的角色，並逐漸演變成了今天的人魚養育中心。而人魚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很好的照料，並逐漸將人魚養育中心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附圖有兩張，一張是很有年代感的照片，上麵的小人魚眼神痛苦，眼角掛著一滴眼淚；另一張則看起來是最近幾年拍的，一條半個身子浸在水裏的小人魚對著鏡頭揚起了一抹羞澀的笑容。全是放狗屁。季明江麵無表情地想著，內心有些煩躁。就憑一開始是人魚族的首領和人類進行“商討”這個描述，他就知道最初的人魚絕對不是現在這幅樣子。就算不能跟他或者是老座頭鯨蘭恩口中他的祖先們相比，也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幅纖細柔弱、完全要依附於人的樣子。否則哪還有什麽商討協議，人魚會直接作為寵物也好、活的藥品也罷，直接被控製起來分配給有需要的人。更別提後麵那所謂的人魚大規模死亡，什麽情況下才會有某個物種單方麵的大規模死亡，基因病？那又得是什麽樣的基因病才能隻殃及成年人魚，而對那些弱小的、未成年人魚視而不見。還充當長輩的角色，什麽樣的長輩會溺愛自家小輩溺愛到連學都不用上啊？至於最後那兩張用來對比的圖片，看得季明江更是懷疑錄製這個教學視頻的人是不是真的傲慢到以為所有人魚都是瞎子，看不出兩條同樣體型同樣年齡的人魚哪一條更健康。哪怕二者照片上表露出來的情緒完全不同，季明江也能看出來，那條麵露悲傷的人魚臉頰圓潤，眼中雖然含著淚但仍然有神，身體雖然也說不上多強壯，但能看出來隱隱有一層肌肉在，身材瘦而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