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皎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怯怯道:“……對不起。”周獨寒失笑:“小師叔,我真的無礙。”林雪皎悶悶地“嗯”了一聲,目光一瞥,又想到了什麽:“你突破金丹了嗎?”周獨寒點頭。林雪皎看了看周獨寒,又看了看身後敞開的大門。在他簡單的思維裏,一直對2208的話深信不疑。2208說,隻要周獨寒突破金丹,就可以出去了。現在突破了,牢房大門也開了。這不就是可以出去了嗎?林雪皎拽著周獨寒的手腕:“我們走吧。”這一動,他才看見周獨寒的手腕上帶著沉重的鎖鏈,牢牢地拷在上麵,都磨出了一道血痕。周獨寒手腕一動,用衣袖擋住了上麵的痕跡,搖了搖頭:“我不能走。”林雪皎不解:“為什麽不能走?”周獨寒目光沉沉,並沒有解釋。出去簡單。若是他想出去,早就可以脫身了。但問題是,要想如何解決出去以後的事情。除非他叛逃宗門,不然的話,身上始終要背著洗不去的髒汙。還有戒律堂對小師叔的算計……若是在今夜叛逃了,偏巧小師叔還來見過他,想來戒律堂之人會很樂意將事情全部都栽到小師叔的頭上。不過,其中的淵源就不必告訴小師叔了,平添煩惱。大概是沉默的時間太久了,林雪皎按耐不住,伸手就要去拉。但他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用了吃奶的勁,都沒能把人拽起來。青年身影停止,依舊紋絲不動。林雪皎氣鼓鼓的鬆開了手,順勢拍了一下周獨寒的肩膀。啪清脆一聲回蕩。拍完以後又後悔了,他揉了揉掌心:“你……”本想問被拍得疼不疼,可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響起了一聲厲喝:“住手!”林雪皎:“?”緊跟著又一道聲音:“戒律重地,豈能擅動私刑!”林雪皎怔住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迷茫無措。他做什麽了?他什麽都沒做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謝堂主終於抓住機會,從暗處現身,盯著牢房中的身影,故意道:“小師叔,沒想到是你。”林雪皎磕巴了一下:“啊,是我。”他頓了頓,遲疑道,“怎麽了?”謝堂主冷笑了一聲,臉上帶著半副鐵質麵具,像是鬼魅一般:“小師叔竟還敢發問。”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尾音打著顫:“不能問嗎?”謝堂主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著,突然發難:“小師叔來此做什麽,難道還要我來說嗎?”林雪皎有點緊張,手指糾纏在了一起:“要不……你和我說一說?”謝堂主抬手鼓掌,拍得清脆作響:“小師叔實在是善於偽裝,險些連我都騙了過去,也難怪了……”林雪皎覺得這個人說話奇奇怪怪的,聽都聽不懂的。他什麽時候偽裝了?還沒開口詢問,謝堂主的目光落在了周獨寒的身上,輕歎了一聲,說出了後半句話:“難怪你硬是不肯把小師叔供出來,生生扛了這麽多道刑罰。”這話林雪皎聽懂了,鬆開了手指:“你……因為我受罰了?”周獨寒低聲:“小師叔,別聽他的。”謝堂主笑著合掌:“隻是一片癡心付之東流,你為小師叔隱瞞,小師叔卻隻想著殺你滅口。”林雪皎:“?”這話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怎麽合在一起,就好像天書一樣,壓根就不能聽懂其中的意思了?“他說……”林雪皎逐字逐句地重複,眉心擰成了一個小小的結,“我要殺你滅口?”周獨寒:“……”林雪皎:“有嗎?”周獨寒沉默片刻:“……沒有。”謝堂主:“???”謝堂主也迷茫了。在他的認知裏,林雪皎除了來滅口,還能做什麽?該不會是來談情說愛的吧?如果是這樣,那也太匪夷所思了。人是不能理解超出自己認知的事情的。所以謝堂主果斷地否決了這個想法,毅然決然地一條路走到黑。“我看你是死到臨頭了還在狡辯,不知悔改。”謝堂主的腰間掛著一條鎖鏈,在手中散發著烏黑的光澤,如同是陰魂地獄裏的勾魂鎖,讓人膽戰心驚,“看來,也隻好送你上路了。”“上路”這兩個字,林雪皎還是能搞明白是什麽意思的。監牢裏本就陰氣沉沉的,再加上謝堂主這一副鬼樣子,他當即被嚇得小臉蒼白。含著淚,看向了周獨寒。周獨寒的麵容冷峻,唇線單薄:“此事……與小師叔無關。”他風輕雲淡道,“那兩人確實是我殺的。”謝堂主咄咄逼人:“你為何要殺人?”周獨寒聲音清冽:“他們該死。”謝堂主與他對視片刻,忽而輕歎了一聲:“可惜了,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你偏要走死路。”當眾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便再無轉圜的餘地。更無法用這一點來攻訐第六峰了。可惜。當然,謝堂主不僅在可惜這件事,還在可惜周獨寒這個人。在他看來,周獨寒是一個好苗子。若非立場問題,他說不定會將其收入戒律堂,好好培養。這般想著,他將心中的“可惜”如數說了出來。周獨寒不為所動,權當做耳邊風了。謝堂主是給了他兩個選擇。選擇戒律堂將兩個內門弟子之死栽贓到小師叔的身上,給宗主一脈潑髒水。如此一來,他與宗主一脈就是不死不休的勢態了。選擇認罪。在宗門戒律中,殺人者,以命相抵。無論那一條,對他而言,都不是好的選擇。謝堂主涼涼道:“看來,如今就是你的死期了。”周獨寒抬起眼皮:“未必。”謝堂主:“難不成,你還有第三條路走?”周獨寒:“有。”上清宗清規戒律繁多,條條框框,一言一行皆受拘束。剛拜入上清宗的時候,周獨寒在戒律上吃過虧,受過兩次懲罰。故而,他熬了三個夜,將磚頭一般厚的門規熟讀吃透。思及此,他緩緩開口:“上清門規第六十三條:戒律堂為警戒、懲罰弟子所設,堂主無定數,能者居之。”簡而言之就是,隻要是上清宗的弟子,誰都可以當戒律堂的堂主隻要你能打敗上一任堂主。這條門規,在大多數人看來,是一紙廢文。畢竟,誰沒事敢招惹戒律堂的人?而現在,卻成了可以走的第三條路。謝堂主說,有沒有罪,不是看證據,而是看戒律堂如何判。那麽,若是他成為了戒律堂堂主,那有罪是無罪,無罪更是無罪。謝堂主怔愣住了,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條。周獨寒手腕一轉,鎖鏈嘩啦一下摔在了地上。果然如他所說,他隻不過是不想脫身,而並非無力脫身。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動了動,緩聲道:“謝堂主,你敢接戰貼嗎?”謝堂主放聲而笑:“有膽量,有魄力,隻是,你選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