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走】林雪皎本來還想把身上的喜服給脫了,聽到這話,連忙拎起累贅的裙擺,費勁跨過門檻,往外麵跑去。鳳冠霞帔太過於精致華麗,身上環佩叮當作響,在跑的過程中,零零碎碎的金飾落了一地,滴溜溜地轉動著,折射著暗淡的光澤。跑到一半,林雪皎就已經是氣喘籲籲,發冠歪向了一側,珠簾在耳邊晃動,遮住了半張小臉。眼波流轉,水光瀲灩,滿是不安惶恐。“哪裏能出去?”他站在天井處,朝著四周看去。周圍的屋簷黑壓壓的,一扇扇窗戶緊閉,大紅燈籠搖晃,房間方方正正的,如同是一座座棺材。【我也不知道】林雪皎咬了咬唇角,急得眼角都要冒出淚光來了。2208提出了一個建議:【要不你在這裏等會兒,說不定周獨寒就來找你了】林雪皎也跑得累了,一掀開厚重的衣角,直接坐在了水井邊上。與之前的賓客如雲、迎來送往相比,現在的庭院太過於死寂。冷風吹過,貼在窗戶上的字劈啪作響。一側的歪脖子老樹落下一道陰影,張牙舞爪,鬼影一般。林雪皎抱著肩膀,惶惶不安,吸了吸鼻尖:“好嚇人,一個人都沒有,你還在嗎?”【在的】2208見他被嚇得麵無血色,想方設法地找話題,不讓耳邊的聲音斷下去:【你要往好處想】林雪皎:“什麽?”【現在這種情況,沒人比有人要好】林雪皎:“……”也是。要是來的人是喜婆婆或是那個新郎官,還是沒人比較好。不知道2208是不是烏鴉嘴,話剛說完沒多久,就聽見門外飄來了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迎親的隊伍靠近了過來。喜婆婆扯著嗓子說:“新郎官到了”2208:【快,找個地方躲起來】院子裏沒有多少東西,看來看去,隻有一個水井,一棵歪脖子樹,和一個水缸,根本沒地方藏身。一手撐著水井邊緣,探出頭看了一眼。總不能讓他藏到枯井裏麵吧?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水井井底水波晃動,倒映出了一張小巧的臉。臉上的五官精致,隻是……隱隱透著一股僵硬與死白,像是在被身上的喜服同化,成為這座枯宅的一部分,徹底深埋在黑暗中。【別想了,快進身後的房間】林雪皎驚醒了過來,眼看著人影在門口晃動,他慌不擇路,直接朝著身後的房間跑去,想也沒想,直接推開了門,鑽了進去。砰!房門合攏。林雪皎背靠著門,心口砰砰作響,怎麽也緩不下來。手掌一捏,掌心也是濕漉漉的,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坐在了地上。剛坐下來沒多久,聽見外麵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側過頭,從門縫中往外張望。一群身穿黑衣、腰間紮著紅綢帶的人走了進來,臉上慘白,都帶著浮誇的笑容,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們吹吹打打,搬著各色嫁妝放在了院落正中央。嫁妝裏麵有床有桌有椅有各色衣物,還有一盤子的金元寶,看起來還挺像模像樣的,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富家嫁女。可若是仔細端詳,就能發現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那些衣服的款式死板老舊,非紅既綠,不像是給新娘的陪嫁,倒像是給死人出殯時陪葬。而那些桌椅床凳都是紙紮的,金元寶也是輕飄飄的一層金紙疊的。林雪皎看著,不免後背一涼。2208冷不丁地說:【……我知道了】林雪皎還沒來得及問知道什麽了,就見一群人進了他方才所在的房間,又匆忙出來,口中嚷嚷道:“新娘子不見了。”這句話仿佛是什麽開關,所有人都在異口同聲地說:“新娘子不見了。”“大喜之日,吉時要到了。”“新娘子,出來。”“出來”林雪皎死死抿住了唇角。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被這群人抓到是怎麽樣一個下場。他生怕被發現,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從門縫中看,那群人先是湊到了一處,然後伸著腦袋四處張望著,找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金首飾。林雪皎跑得匆忙,留下的印記明顯,很快,就有一個人轉過腦袋,死死地盯著他所在的房間。隔著門縫,林雪皎對上了一雙死白的眼睛。他被嚇得一哆嗦,就在要跌坐在地上的時候,從旁伸來了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林雪皎心中一慌,下意識地掙紮了起來。耳邊傳來一陣壓低了的聲音:“小師叔別怕,是我。”第34章 你們很像伴隨著話語聲, 溫熱的氣息從一側撲來。是人。不是鬼。林雪皎先是一怔,然後緊繃著的肩膀慢慢放鬆了下來。與此同時,門口聲音嘈雜, 腳步聲急促, 像是催命一般靠近了過來, 每一下都踩在了心尖上,讓人惶恐不安。眼看著就要推門而入, 身邊那人伸手一拽,躲入到了黑暗中。“吱嘎”一聲。門開了一條縫隙,一張慘白的臉從縫中伸了進來, 脖子拉長,如同蛇一般,左右搖晃巡視著。眼睛半眯, 鼻子用力抽動了起來, 像是想要在其中嗅到新娘子的氣息。林雪皎緊張了起來, 不覺間, 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但還好, 那張臉隻是在麵前晃了晃,什麽都沒發現, 又鑽了出去,反手關上了門。危機暫時過去, 死裏逃生了一遭,林雪皎長長舒了一口氣, 軟軟地癱坐在了地上。緩了一會兒,才掙紮著坐直了起來, 回過頭去張望, 想要看看是誰救了他。邱耳背靠著牆壁, 一手捂著肩膀,神情肅然。林雪皎:“怎麽是你?”邱耳反問:“小師叔以為是誰?”林雪皎揉了揉手指,沒好意思說出心中所想的那個名字,支支吾吾地說:“你受傷了?”邱耳:“小傷。”林雪皎又問:“你怎麽會在這裏。”邱耳:“說來話長。”之前他覺得正房裏有古怪,不顧阻攔,孤身一人進入了其中,想要一探究竟。推門一看,裏麵擺放著的不是婚嫁用的東西,而是一具黑沉沉的棺材。棺材沒有釘死,棺材蓋微微敞開,平常上麵刻的都是“壽”字,可這上麵反倒是貼了一張字。配著外麵喜慶的吹鑼打鼓聲,格外詭異。當時邱耳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不過來都來了,還是決定探一探再說。因覺得棺材詭異不詳,就從一邊繞了過去,看見兩側擺放著一些零零碎碎的陪葬品。紙折著的侍女溫順低頭,臉上塗著兩坨紅豔豔的顏值。除此之外,還有馬、轎子、金銀珠寶等等一應俱全,讓死者到了地下,還能享受人世間的一切。看了一圈,其中最為特殊的,還是一個紙折的四合院。院子是三進,穿過長長的垂花門,正院裏擺著一張張桌子,一些小人穿紅著綠,圍繞在桌邊,喝酒劃圈,惟妙惟俏。仔細一看,格局竟與他們所置身的院子一模一樣。為證實自己的猜測,邱耳看向了最角落處那是之前他所坐的位置果不其然,真的在那裏找到了四個格格不入的紙紮小人。三男一女,正是周獨寒等人。邱耳也在其中找到了代表自己的紙紮小人,那個小人鬼鬼祟祟,潛入了正房,正仔細打量著四周。而讓他看到的一幕格外的駭人在小人的身後,紙紮侍女悄無聲息地湊了過來,裂開了血盆大口,手中高舉著尖刀,正要猛地戳下來。更令人心髒驟停的是,當他回過頭的時候,竟發生了與紙紮院子裏完全一致的一幕身後刀尖冰冷閃爍,與他的鼻尖隻有一線距離。聽到這裏,林雪皎心頭一跳:“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