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獨寒沒有解釋, 直接伸手按住了柳意的肩膀,就把人往外拖去。柳意反應了過來, 拚命掙紮著。可肩膀上的手掌有力,跟鐵鑄似的,不管怎麽都紋絲不動。這邊發生的動靜不小, 隔壁房間也推開了門, 出來查看情況。邱耳離得最近,也是最先出來的, 目光來回一掃, 遲疑地開口:“周師兄, 這是怎麽了?”周獨寒連個眼神都沒給,直徑就拽著柳意走了過去。邱耳不明所以,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問個明白,可剛邁出一步,就想到了白日裏發生的事情,抬在半空的腳又縮了回來。他有些害怕周獨寒。上清宗的弟子私底下都說,周獨寒溫和有禮,待人待事都有章法,讓人覺得熨帖親近。但這兩日相處下來,他卻覺得周獨寒如同是一汪深潭,遠遠望去平靜無波,可隻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其中溺死人的寒冷。尤其是白日裏看他的那一眼,藏著晦澀的冷意。邱耳想:或許,他應該離小師叔遠些。雖說接近小師叔能得到好處,但這好處,也得有命拿才是。就在這時,另一扇門也開了。方傘挽著發,懶懶地打了哈欠:“看樣子是出事了,不如跟上去瞧瞧。”邱耳思量了片刻,壓下了心頭的不安,點了點頭。兩人一路跟了過去,最後竟到了林雪皎的房間門口。門半敞著,裏麵靜悄悄的一片。兩人對視了一眼,輕聲推開了門,一進去,就看見林雪皎端坐在貴妃榻上,微微低垂著頭,燭火映在臉側,眉眼越發的精致,讓人覺得……不像是活人。柳意煉丹煉到一半就被人捉了過來,剛開始還滿腹鬧騷,可見到這一幕,當即收起了小情緒,臉色肅然,急急走上前去。畢竟醫者仁心,緊急關頭,也在乎不了這麽多了。“小師叔?”林雪皎應聲抬頭,眼睛輕輕轉動了一下,看出有些不自然。柳意:“小師叔可有哪裏不舒服的?”林雪皎的嘴唇動了動,恍惚道:“我夢到了紅嫁衣……”柳意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腕,診脈片刻,道:“此乃煞氣入體之兆。”簡單的說是林雪皎被紅白喜煞給纏上了。方傘雙手抱肩:“紅白喜煞不是已經死了嗎?”柳意:“死得還不夠幹淨。”他又解釋道:小師叔是紅白喜煞選中的新娘替身,雖紅白喜煞已除,但還有一部分的煞氣存在於小師叔的體內。一旦有機會,就會卷土重來。每說一句話,周獨寒的眉眼就冷上一分:“怎麽解?”柳意搓了搓手:“有點難。”周獨寒:“說。”柳意:“必須要把體內的餘煞給引出來,再一舉滅之,方才能夠根除。”方傘若有所思:“紅白喜煞最喜紅白事,難不成我們還得辦一場喜事?”邱耳當即說道:“若是這樣,我這就去打聽打聽,看看城中近日有沒有辦喜事的人家。”柳意抬手製止:“等等,不是這麽簡單。”他頓了頓,“不是去找辦喜事的人家,而是得小師叔辦喜事。”這話說的太拗口,不僅林雪皎沒聽懂,其他人同樣也愣了一下。柳意:“若隻是參加喜事,還遠遠不夠,必須得小師叔親自上場,身在其中,才能夠引出紅白喜煞。”紅白喜事。白事總是辦不成的總不能找個人來死一死吧?白事不行,就隻有紅事能辦,讓小師叔來當這個新人。那麽問題來了,誰來當另一個新人?柳意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方傘。方傘:“?”柳意:“我們之中,也隻有你是女的。”這話說的有理。反正隻是逢場作戲,修真之人並不這麽在意,方傘正要答應下來,就聽見橫來一句:“我來。”其他人看了過去。見周獨寒立於窗下,神情淡淡:“此舉危險,我來應對紅白喜煞。”說著,好像真的隻是因為這件事危險,而不是存有別的私心一般。柳意覺得不太妥,喜事大多都是一男一女,陰陽調和,現在兩個男的,怎麽看都不像一回事。他開口建議:“我覺得……”話還沒說完,腳尖就被人踩了一下,話一變調,發出了“嗷”的一聲。林雪皎眉眼茫然:“你覺得什麽?”柳意吃痛了一下,都忘了要說的話了。可是這邊消停了,那邊又冒出了個聲音:“不如讓小師叔自己選。”眾人看了過去。邱耳心頭一悸,強行鎮定道:“無論小師叔選誰,我們都可以配合。”這麽一說,林雪皎又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他似乎不太適應被這麽多人注視著,眼神飄忽了一下,來回徘徊了一圈。明明可以選擇別人,可最後還是看向了周獨寒。……紅白喜煞在暗中虎視眈眈,這事情拖不得,天還未亮,就開始著手辦喜事。方傘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精金,拋向半空中,點金成人,化作了一個個半尺高的小人。小人整整齊齊地站著,一聲令下,就四處忙碌了起來。貼紅紙,掛鞭炮,點燈籠……不消片刻,就已經是喜氣洋洋了。林雪皎趴在窗口,望著簷下搖搖晃晃的大紅燈籠,心中還有些懵懂茫然。怎麽突然間就要成婚了?還是和周獨寒?這個發展也驚到了2208惡毒反派與主角成婚,簡直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雖然隻是權宜之計,但、這假成親這種事情不是女主角的戲份嗎?林雪皎的眼睫撲扇了一下:“我要做什麽嗎?”【……應該不用】林雪皎:“可是我什麽都不會……”2208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成親了。】林雪皎:“哦。”口上是這麽說,但心中又不免有些糾結。說起來,他確實不是第一次成親了如果算上雙溪村的那次。可上次是被脅迫的,還經曆了一番驚嚇。而這一次……林雪皎也不知該如何描述現在的心情,是不願,期待,亦或是雀躍。心緒複雜,低垂著眼瞼,手指交纏在了一起,朱紅燈籠襯得臉頰微紅,明明沒塗胭脂,卻暈開了一團紅雲。2208似乎察覺到了異樣,連忙開口打斷了這旖旎的念頭:【假成親而已,你想這麽多做什麽?】林雪皎慌忙辯解:“我、我沒想!”2208:……這謊話說的未免太過於拙劣了些,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心中到底在想什麽。2208想了想,嚇唬他:【你以為周獨寒會喜歡你?他昨天還對你動了仇恨值,說不定是故意想要折磨你、折騰你……就像昨天晚上一樣!】2208以為能嚇到林雪皎,沒想到一看,少年低低垂著下頜,耳垂顫巍巍的,紅潤得如同熟透了的蜜桃。林雪皎小聲地說:“……其實,還好。”2208沒聽清楚:【什麽還好?】林雪皎別扭地轉過頭:“就昨天晚上那樣,其實也不是很疼……”說著,似乎那股熾熱酥麻的感覺又冒了出來,膝蓋不自覺地抵在了一起,“就是看起來有點嚇人。”2208:……它要說的是這個嗎?2208:【你又忘記自己是惡毒反派了嗎?】林雪皎的動作一頓,臉上的紅暈逐漸淡去:“我記得的。”2208還想要說什麽,但看到這個樣子,就又說不出口了,隻嘀咕了一句:【……隨便你,反正我隻要仇恨值】其他都是假的,隻有仇恨值是真的!安靜了片刻,方傘突然推門進來了。林雪皎還在想著剛才2208說的話,一時入了神,還沒反應過來。方傘反手關上了門:“小師叔,我來給你送嫁衣了。”林雪皎這才發現,方傘的懷中抱著一件火紅的嫁衣。因為昨晚上的夢,他已經對紅嫁衣有了陰影,連忙站了起來,往後退去,一臉排斥。方傘:“小師叔你別怕,這嫁衣和之前的不一樣的。”說著,抖開了懷中的衣服,嫁衣不如之前紅白喜煞的精致,連鳳冠霞帔都沒有,隻有一方紅蓋頭。方傘說:“時間倉促,湊合一下,勞煩小師叔換上。”林雪皎怔怔地接過了衣服,低頭看了一眼,心中的畏懼倒是散去了些許,笨拙生疏的換了上去。過了大概一刻鍾,外麵響起了敲門聲。隔著一扇門,方傘問:“小師叔,好了嗎?”林雪皎莫名緊張了起來,喉嚨一緊:“好了。”方傘:“吉時快到了,麻煩小師叔出來。”林雪皎連忙朝著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麽,折回去拿紅蓋頭,胡亂把蓋頭搭在頭頂,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