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相旬的電話打過去時,水鵲已經吃完藥準備睡覺了。


    他側躺著窩進被子裏,床頭的小燈還亮著,準備應付完榜一老板的通話就直接入睡。


    與水鵲鬆弛的狀態相反的是,藍毛挑染的青年在手機前置攝像頭前正襟危坐,也沒有像友人猜想那樣浴衣鬆鬆垮垮,而是好端端地穿了睡衣,頭發隱約可見打理過的痕跡。


    水鵲是看見過謝相旬的臉的。


    就是那張裸上半身的照片,對方並沒有截掉臉,雖然按照常理那照片中最有衝擊力的應該是腹肌,但挑染發色還是給水鵲留下了印象。


    接通後青年詫異了一瞬,眼神軟化下來。


    “現在才十點,你要睡覺了嗎?”


    衛擎開的藥應該是有安眠的成分,他每次吃完就會感受到困意。


    水鵲無精打采的點點頭,床頭燈光昏黃,亮度不高,側躺的原因枕頭抵著臉頰硬是擠得小臉變形。


    就連這個角度看都可愛得要死。


    謝相旬簡直不敢想,以後能每天和水鵲同床共枕會有多幸福。


    水鵲對謝相旬的印象是被他拉黑後知錯就改人傻錢多很好哄的老板。


    今晚也一樣,他們隻是把平時會聊的內容搬到了視頻通話裏來而已。


    比如晚上吃了什麽,好吃嗎,今天做了什麽,總之都是些口水話。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視頻通話的原因,水鵲感覺相旬比平時亢奮。


    可是他真的困了……


    好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對方在說話。


    他好像開了個新的話題?


    水鵲睡眼朦朧。


    “我之前都沒有正式介紹過自己。”青年還在不停地說,“謝相旬,我的名字,今年26歲,身高193,alpha,無家族遺傳病史,沒有重大疾病過往,身心幹淨,處男,之前是電競職業選手,as大學金融本科,財務自由,老家在海城,現居北城,獨生子,父母開明,不幹涉情感生活。”


    水鵲:“……”


    怎麽了?


    他是在什麽相親市場連線嗎?


    還是說,相旬老板平時不太自信,這麽說是想和他傾訴一下,獲得他的肯定和鼓勵?


    難怪要給他打視頻。


    按道理來說這麽好的條件不應該自卑,但水鵲也不好評價什麽。


    人無完人,或許對方人生贏家的外表下隱藏的心敏感脆弱呢?


    謝相旬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水鵲翻了個身,認真敷衍他,“嗯嗯,很棒。”


    “那就好……”謝相旬抽了一張紙巾,麵不改色地擦掉手心裏的汗,視線往下一頓。


    水鵲睡覺時不喜歡規規矩矩地扣好睡衣所有紐扣,頂上三四顆都是沒扣的。


    翻身的動作就鬆散開了,肩頸線條和雪膚一覽無餘,壓著的一半肩膀附近,堆起一點軟肉。


    由內向外地仿佛可以嗅到濃稠幽香。


    謝相旬無意識地說出心裏話。


    “怎麽這麽白……”


    omega都是這樣皮膚又白又細的嗎?


    謝相旬沒端住正經人設,腦一抽就說了:“皮膚這麽白的,據說那裏都是粉的,我認為是謠言,能讓我看看嗎?”


    水鵲:?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陡然反應過來,手機都不要了,整個人一縮就全躲進被子裏。


    一係列動作發生的太快,手機倒扣在床之前的瞬間,謝相旬就隻在屏幕裏看到對方僅露在被子外的呆毛。


    微信電話沒掛斷,揚聲器還能倔強地放出聲音。


    “不是,我瞎說的,你別生氣,悶在被子裏呼吸不過來怎麽辦?”


    這個人是變/態嗎?


    為什麽關心別人的是不是粉色的?


    他自己沒有嗎?


    水鵲指尖顫抖,埋在被子裏嚴絲合縫地扣上紐扣,恨不得把睡衣全縫起來。


    確保沒有露出肌膚,不會便宜對方後,他才伸手毫不留情掛斷了視頻通話,留在攝像頭裏最後一幕是氣鼓鼓的小臉。


    要死!


    為什麽有人生氣也能這麽可愛?


    謝相旬過於激動錘了一下桌子,旁邊的擺件都被力道震得晃了晃。


    你完了,謝相旬。


    可以認為一個人漂亮、帥氣,但是隻要發自內心認定對方可愛,那麽你這輩子也就這樣定型了,無論對方做什麽,你都可以愛得不得了,愛得死去活來。


    不過當務之急是給被自己惹毛了的小主播道歉。


    相旬:對不起。


    相旬:我亂說的。


    相旬:我說話沒經過腦子。


    相旬:你別生氣,你還在生病,生氣對身體不好。


    每打一句,他就在後麵跟上一筆巨額轉賬。


    水鵲暫時不想理他,但是也禁不住軟飯值的誘惑,他誠實地一個一個點了接受。


    即使軟飯值換算規則是金錢抹去四個零,也夠他漲好多了。


    謝相旬見他接受了轉賬,鬆了一口氣。


    還好。


    還喜歡他的錢,錢是他的,四舍五入那就是小主播也喜歡他。


    謝相旬自己進行了一個夢男的自我安慰。


    相旬:我看你的ip在海城,水水也是海城人嗎?


    相旬:你住在哪個區?


    什麽意思?


    水鵲害怕,這人不會是轉賬後又後悔了吧,要線下找他單挑嗎?


    他回複:不是,來海城旅遊的。


    相旬:你不是海城人嗎?


    水鵲:來旅遊的。


    相旬:到哪裏旅遊?我可以給水水介紹附近的老字號店。


    水鵲:到海城。


    “……”


    就算謝相旬是傻子也能發覺水鵲完全是在搪塞他,而且還是在十分賭氣地敷衍。


    相旬:好好好,你不要生氣,我不煩你了,早點睡。


    相旬:以後我不說這種話了,還接我視頻,可以嗎?


    水鵲幹脆不理他,利落地鎖上屏。


    陰魂不散的監察者:


    【不對哦。】


    【按照宋水鵲的人設,會在第一時間證明那不是謠言。】


    【拜金軟弱的alpha,哪怕對麵提出裸/聊的要求,也沒辦法說不吧?】


    【但是沒關係,我不會扣寶貝的人設分的。】


    不僅任務過程由監察者隨時監控,最後的總結評分也有監察者的一部分。


    水鵲被接連嚇得完全在被窩裏蜷成蠶寶寶了。


    【你老是說過分的話。】


    他抿了抿唇,了當道:【罰你禁言十天。】


    那是直播間的規矩,房管會給擾亂秩序的賬號禁言套餐。


    水鵲隻是說說,畢竟監察者隸屬獨立部門,層級還比他們這種普通職員高一大截,他沒指望對方會聽話。


    監察者卻說:【服從您的安排。】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77號浮現,親昵地貼宿主的臉蛋子,【今天工作也辛苦了,晚安,親愛的宿主。】


    水鵲睡得不錯,一覺無夢到天亮。


    或許是衛擎真的醫術了得,他的信息素水平除了易感期第一天,其他時候都相當穩定。


    水鵲注意到曲九潮開始避開自己了。


    表現在他的生活中對方出現的頻率降低到幾乎為零。


    兩個班本來就生生隔了一層樓,如果不是之前曲九潮時時來找他,本來也難以撞到一起。


    “考完這次月考,”陸風馳幫值日的水鵲布置考場,“我們去青月山莊玩一天,怎麽樣?”


    青月山莊是在海城郊外的類似度假村一般的地方,風景宜人,依山傍海,主廚的美食外界吹得天花亂墜。


    男生整理桌椅的速度快得多,水鵲才挪了兩套桌椅的功夫,他已經擺好半個教室了。


    陸風馳半倚著身後的桌子,忐忑補充道:“不是隻有我們兩個,陳儉他們也會去的。”


    omega一般都不會隨便答應和alpha單獨外出遊玩一整天吧?


    沒辦法,陸風馳隻好讓陳儉他們幾個也跟上。


    小團體裏有beta,那總會好一些。


    水鵲沒多少猶豫地答應了,“好啊。”


    反正最近他也沒辦法從曲九潮那裏刷劇情進度,不如回過頭來再試試從陸風馳這裏著手。


    生物是最後一門,考到了傍晚六點多,由於考場是打亂的,好巧不巧,水鵲後麵的位置坐的是曲九潮。


    但是兩人完全沒有眼神接觸,哪怕收卷要離開考場了,也沒有任何交流。


    深秋天黑得過快,六點多的時間天空全暗了,一盞盞燈火明亮,樓下的路燈通上電照明。


    底下綠化區的雞蛋花樹疏於打理,枝丫岔進二樓的走廊來。


    淡淡的黃白花瓣睡在地板上。


    水鵲心裏還憋著氣,他故意快步往前走,錯開了曲九潮的肩膀,噠噠噠地就下樓。


    月考連續三天都是鬱悒天氣,眼巴巴盼望的陽光明媚似乎近在咫尺,但又伸手莫及。


    沉浸在印刷試卷的油墨味久了,心情容易焦躁鬱悶,好在這周六是個大晴天。


    水鵲出發的時候有點晚,聽說他要和朋友出去玩,吳姨和陳叔給他收拾了一書包的零食水果和雜七雜八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就像是照顧家裏第一次參加秋遊的孩子。


    宋秦幫他提過書包放到車上。


    “早點回來。”宋秦抬手看了一眼鍾表,他晚些還有會議要到公司,不能親自送水鵲過去。


    他將水鵲帽沿下的頭發細細挽到耳後,“玩得開心。”


    山旁湖邊,上午靜謐的山莊內鳥鳴聲清越,一行人在湖邊沙礫地中支起的大傘下懶洋洋地等待。


    這個時節的海城,溫度說冷不冷,熱又談不上,大街上穿衣算是四個季節的秀場都不為過。


    擺脫了上學校服的束縛,大家短袖長袖短褲衛衣外套穿什麽的都有。


    陸風馳怕熱,早上出發天氣涼,到這個時間點溫度又升了起來,他襯衫也不好好穿,扣子隨意散開兩顆,袖口更是挽到手肘之上。


    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分明,不急不緩地準備釣具。


    “我來了!”


    水鵲姍姍來遲。


    陸風馳驀地回頭,水鵲正衝衝撞撞地往他們這邊跑過來。


    薑黃橄欖綠撞色條紋馬甲,裏頭疊穿了白襯衫,米色雲朵八角帽因為跑步一顛一顛的壓不住蓬軟的烏發。


    寬大的牛仔短褲及膝,白色針織襪套堆到能裹住大部分小腿,男生的關節幾乎肉眼觀察不到色素沉澱,泛粉的皮肉覆蓋膝骨。


    他跑得太急,停下的時候撐在膝蓋上小口喘氣,臉是粉撲撲的。


    陸風馳手一抖就將魚鉤甩湖裏去了。


    從倉庫提了一桶餌過來的陳儉驚道:“陸哥,你別急啊,餌還沒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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