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月下的沈遂泛著粼粼水光,眼角薄紅,瞳仁烏黑,長發淩亂地披散著,束發的滌帶脫落在肩頭。林淮竹平靜地看著這幕,身子隱匿在黑暗中,並沒有上前的意思。沈遂懂水性,在溪水中猶如一尾遊魚般靈活。突然他身子震了震,像是腿抽了筋似的,身體沉進溪水中,手臂胡亂揮舞。不多時整個人便沒入溪中,再也沒有動靜。林淮竹眉心跳了跳,飛身跑到溪邊,正要下水,沈遂突然現身。“哈哈,被我騙到了罷?”沈遂朗聲笑道:“我早看到你藏一旁了。”林淮竹壓下眉梢,抿著唇沒說話。“你怎麽出來了?該不會是……”沈遂意味深長地拉長調子,滿目笑意地望著林淮竹,“懷懷,你是在擔心我麽?”林淮竹還是不言。沈遂拿水潑林淮竹,“一會兒不見變啞巴了?”林淮竹偏頭避開,但眼睫還是濺了幾滴水,半個肩頭都濕了。倘若是以往林淮竹早順著沈遂說了,今日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沈遂故意逗他,“懷懷?在不在?在的話吱一聲。”林淮竹仍舊不理人,沉著臉起身準備回去,被眼疾手快的沈遂抓住了手。“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坐這兒陪我一會兒。”他出來的時候沒穿鞋,仙鶴已經飛走了,等他光著腳穿過竹林,腳底板非得成刺蝟不可。沈遂這個口吻不是林淮竹第一次聽,下午他教秦長須下棋,對方學不會急得快哭了,沈遂就是這麽哄他的“好了好了,我不教了,學不會就學不會,咱們玩點別的。”一樣的口氣,一樣的神態。林淮竹冷冷甩開沈遂的手。被打到手背的沈遂挑了挑眉,嘖,氣性還挺大。雖然不肯沈遂碰他,但林淮竹倒是沒走,盤腿坐到了溪邊一處草地。他闔著眸,像是在打坐,眉宇間門的冷意卻沒完全消散,紅潤的薄唇緊抿。小悶騷。沈遂吐槽了一句,然後又潛進了水中。身體的熱度還沒褪去,不過泡在水中感覺好了不少,遊累了他趴在一塊溪石上小憩。月光灑下,在沈遂身上披了一層銀色的薄紗。他垂眸看著自己被燒紅的手指,百無聊賴地拍著水麵,偶爾掬起一捧水朝林淮竹的方向潑去。力道不大,水珠落不到林淮竹身上,頂多沾濕他垂落在草地的衣擺。林淮竹也不睜眼,好似佛法高深的得道聖僧,任何人都不能擾亂他那顆堅若磐石的佛心。沈遂凝聚了一星靈力,指尖一彈,那滴澄澈剔透的水珠便落到了林淮竹的眉梢。水滴似淚從林淮竹眼角滾下,滑過他清麗秀美的麵龐。惡作劇得逞後,沈遂偷笑著潛進了水中。就在這時,林淮竹睜開眼。眸色深沉如海,他抬手抹去那滴水,然後攥進手心-泡了小半個時辰,那股燥熱終於散去,沈遂濕淋淋爬出水麵。在溪水裏待了這麽長時間門,沈遂肚子都要泡餓了,四肢仿佛吸了水的海綿沉甸甸的沒力氣。一上岸,沈遂便撿了一塊大石坐下。沈遂長長一歎,抬起頭可憐巴巴說,“懷懷,哥哥沒力氣,走不動。”林淮竹睜開眼睛,無喜無悲地看了眼濕透的沈遂。一陣寒風吹來,掛在沈遂下頜的水珠被吹落,他倒是不覺得冷,隻是身體疲懶不想動。沈遂抬了抬下巴,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自己的訴求,“你背我回去罷。”林淮竹沒動,直到沈遂又叫了他一聲,他才走過去。沈遂手腳麻利地爬到林淮竹背上,他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服傳給林淮竹,在他背上留下潮膩的溫熱。這個時節的夜有些寒冷,雖然修行之人不懼冷熱,但林淮竹畢竟年幼,靈根還沒長好。沈遂很有良心地自己垂在他脖頸的濕發撥開,用手背擦去滴上去的水珠,隨後用發束捆住濕噠噠的長頭。林淮竹眼睫動了一下。好感值+1。嗯?收到係統冷冰冰的提醒聲,沈遂一頭霧水,抻著脖子看了一眼前麵的林淮竹。這好感加的莫名其妙,林淮竹是喜歡背人麽?沈遂發現自己真的一點都看不透這頭小狼崽子,扣分的時候他不懂,現在加分他還是不懂。上次也是這樣,給林淮竹一顆葡萄居然能加分,舍命相救卻一分沒有。這合理麽?不合理,相當不合理!不過漲好感總歸是好事,沈遂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好了。他抱著林淮竹的脖子,和顏悅色道:“累不累?累了就說話,過了竹林哥哥自己能走。”林淮竹沒有說話,神色平和沉靜,他背著沈遂穩健前行,竹葉在他們身上畫下斑駁的影。清風朗月,竹影婆娑。看著他倆投在地上相疊的影子,沈遂笑了笑,將下巴擱到了林淮竹肩上。小崽子要是一直像現在這麽聽話多好?這正好也是林淮竹所想要是背上這人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好了。具體像現在哪樣,林淮竹卻說不出來,他心中隻是模模糊糊有一個念頭,浮光掠影般轉瞬即逝-回到房中,沈遂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哈欠連連。林淮竹衣服也濕了,沈遂這裏有他的衣服,走到衣櫃拿了一身幹淨的。等林淮竹換好衣裳,轉身就見躺在床上睡過去的沈遂。沈遂也換了衣服,頭發隻胡亂擦了兩下,發尾甚至還滴著水就上床睡了。大概是不喜濕著頭發躺在枕上,但又實在沒精神擦幹發,沈遂腦袋歪到床沿,長發垂落在鋪著麻布的床踏板。麻布浸了水,洇出一片幽暗的顏色。沈遂竟懶到這種地步,也因為懶而頻出奇招。他最近這段時間門總說奇怪的話,林淮竹時常聽不懂,但可以根據語境猜出他的意思,有些實在古怪,猜也猜不出來。其實那日他也去了蛇窟,跟在沈遂身後,沒讓他發現。那條紅蛇從草叢躥出,盯上沈遂時他就在,還聽到了沈遂對那蛇說的話。林淮竹至今沒想出那番話是什麽意思。金手指是什麽,沈遂不想搶誰的金手指,那人跟他什麽關係?林淮竹看著床上熟睡那人,眸色晦暗。他慢慢走過去,俯下身半蹲在床踏板,挑起了沈遂垂落的長發。沈遂睡得很沉,意識模糊中隱約覺得有人在摸他的頭發,擰了擰眉睜開了眼。入目是林淮竹疏朗而精致的眉眼,他手持著一方吸水巾帕,正垂著眸給他擦濕發。沈遂一臉恍惚,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隨即閉上了眼。幾息後,他又猛地睜開。看看林淮竹,再看看他手中的帕子以及自己的頭發,沈遂露出懷疑之色。小狼崽子這麽乖,莫不是被人奪舍了?不然這是唱的哪一出,他怎麽看不懂了?沈遂猶疑地開口問,“你這是?”燈燭被窗外的秋風吹得搖曳,光線在林淮竹漆黑的眼眸如水波一般流轉。林淮竹抬起頭,緩緩露出一個溫和笑意,他道:“舉手之勞。”大半夜不睡覺給他擦頭發是舉手之勞?那他可太喜歡林淮竹舉的這個手了,以後務必多舉一舉。沈遂一臉欣慰,“還是懷懷體貼。”見沈遂笑了,林淮竹反倒不怎麽開懷了。還是他貼心,這個‘還’意味著他被拿去和其他人比較,最終沈遂得出‘還是他體貼’的結論。嗬。有人專門給他擦頭發,沈遂不用擔心自己這麽睡會落枕了,他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睛。似睡非睡的迷糊間門,沈遂聽見林淮竹用一種極其舒緩輕和的聲音問,“秦長須今年多大?”沈遂打著瞌睡,含混道:“十四。”林淮竹動作輕柔地擦著沈遂發根,“那誰是金手指?”半晌沒聽到沈遂回複,林淮竹再次抬頭,人已經睡著了,因為睡姿不好還打起了小呼嚕。看著那張睡得毫無防備的臉,林淮竹眸色幽暗深沉。片刻後林淮竹收回目光,換了一條幹巾帕將沈遂的發擦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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