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望著比蜀道還難的前路,麵色雖疲態,但仍堅定地背著沈遂一步步朝上走。他輕描淡寫道:“我能爬多高,我便會背著你到多高。”沈遂愣住了。第52章 中雖然林淮竹爬完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但爬得並不輕鬆。最後那兩萬階他是雙手雙腳爬上去的,到頂峰時掌心與膝蓋早已血肉模糊。這個陣法考驗的便是求仙問道的決心,隻有心智堅定、自律自省的人才能攀過一萬階。像林淮竹這種踏完九萬多階的人,可想而知他對自己有多嚴苛。大概就是因為林淮竹太過優秀,係統才會覺得他沒飛升可惜,所以選中沈遂助他堪破情愛,成就大道。沈遂伏在林淮竹背上,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袍早已濕透,從衣襟探出來的那截修長脖頸汗津津的。高束的發髻早已經鬆散,碎發淩亂地貼在如玉的麵上。長睫綴著汗珠,隨著林淮竹緩步抬腿的動作悠悠掉落,在石階上洇出一塊一塊濕意。身上的汗水、低喘的聲音,緩慢的腳步,無一不彰顯著林淮竹的疲倦。他不是神人,爬了兩萬階自然很累。沈遂心神晃了一下。他同樣滿身是汗,埋在林淮竹肩頭蹭了蹭,低不可聞地說,“放我下來罷,我自己能走。”林淮竹眉眼輪廓被驕陽虛化,唯有漆黑的瞳仁淬著幽光,在聽到沈遂的話後有片刻柔軟。他說,“你先在我背上歇一會兒,等緩過這口氣再走。”沈遂聲音還是很喘,一字一頓道:“沒事,我可以坐地上歇。”林淮竹搖頭道:“不能在這裏歇,意誌一旦鬆散,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難怪林淮竹一直不讓他坐下來,原來是這個原因。雖然這個陣法沒有波詭雲譎的幻象與危險,但極其考驗人的意誌,倘若對求道之路生出一絲懷疑,坐下來便很難再起來。起不來倒不是因為被陣法壓製,而是心中生出的退意,會讓人停滯不前。自己放棄自己才是最致命。也正因如此,那些被刷下來的人絕不會再生出‘第二年還來’的心思。沈遂不再說話,心髒一下一下如鼓槌般急而沉地撞擊著胸口,四肢也因超負荷的運動量變得綿軟無力。他趴在林淮竹肩上慢慢呼吸著,耳邊嗡鳴不止,但情緒卻逐漸平穩下來。沈遂爭分奪秒地抓緊時間休息。他不想拖累林淮竹,做爽文中人人討厭的豬隊友。此刻沈遂真的很想放棄,林淮竹拽著他前行的舉動,讓他無比心累。但沈遂知道隻要熬過去,在以後的人生中他一定會感激。感激那個在他想要放棄時,仍舊拉著他前行的同伴。為了能翱翔於九州。也為了將來不會泯然於眾,成為萬萬千千尋常人的一員,看著高處的林淮竹感慨,那日的自己怎麽沒有堅持下去。他得繼續,不到真正的極限,絕不能輕言放棄。否則日後肯定會後悔。在林淮竹背著沈遂攀了三千階後,背上的人一直拍他。林淮竹緩了一口氣,終是將沈遂放了下來,反手重新握住他的手。沈遂卻沒心思關注這些細節,看著雲霧縹緲的前路,咽了咽《當我穿成綠茶男主的死對頭》,牢記網址:m.1.唾沫邁起軟綿綿的腿。-日頭高懸於正南方,透過層層疊疊的雲層落下來,灑下一地金芒。他們一路走,汗水一路地掉。衣服被風吹幹了又濕,濕了又幹,皺巴巴貼在身上。驕陽循著正南慢慢滑到西南方,最後慢慢沒入地平線,月輝灑下。這已是他們在陣法中的第二晚,腳下踏過三萬八千九百多階。沈遂整個人如同得了寒症那般,渾身抖得不像樣,意識渙散,隻是機械抬腳往上爬、抬腳往上爬、抬腳不斷地往上爬。眼看就要到四萬階,他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幸好林淮竹拉住他。這像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沈遂雙腿如下鍋的麵條,撲通一下子軟到了地上。見林淮竹要背他起來,沈遂一個激靈清醒了許多。但實在站不起來,雙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已沒了知覺,可又不甘心停在這裏。沈遂撥開林淮竹的手,累到一句話都不想說,手腳並用地往上爬,以行動告訴林淮竹自己還有點力氣。林淮竹的手死死牽著沈遂,隻好跟他一塊匍匐到石階上。沈遂像一條遊蛇,指甲勾著上一階,膝蓋朝上一頂,爬上去再如法炮製。後來指甲磨平了,就用指肚死死趴著石階。憑著自己的毅力爬了四千多階,沈遂的手腳全是血,衣服早已磨破。他徹底撐不下去了,手腳皆使不上勁兒,一鬆手,整個人平滑著掉下了兩階。林淮竹趕忙拽住已經沒了意識的沈遂,阻止他身體下滑的趨勢。此刻林淮竹也有些撐不住,低垂著眉眼,汗水劃過麵龐一滴滴淌下。但他沒想放棄,腦海反而閃過一張張猙獰的臉,最後定格在一個畫麵。那是八歲的沈遂,為了求姬溟陰饒他們一命,他緩緩跪了下來。他們曾弱小如螻蟻般,受製於人,任其宰割。林淮竹動了動幾近脫力的右手,猛地扣緊沈遂的手腕。如今林淮竹背起沈遂,慢慢抬起頭,月下那雙眸如淩冽酷厲的刀鋒。他要那些人變成螻蟻,受他宰割,任他魚肉。-沈遂這一覺睡得極不好,宛如置身於一葉扁舟。巨浪打來,他隨著木舟翻來覆去,喉口因這顛簸而泛上一股嘔意。沈遂難受地支開眼皮,視線一片朦朧,天與地皆是霧蒙蒙的,還隨著什麽東西一顛一顛的。這是什麽?沈遂費力放聚集精神,視線隨之清明。暮色的天際、高而陡的山路、蔥翠的樹木。清風拂過麵頰,沈遂終於回過神,他在林淮竹的背上,還在爬這該死的山。沈遂想掙脫林淮竹,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一開口喉嚨奇痛無比。在法陣中儲物袋都打不開,而且進食飲水都算犯規,是要被逐下山的。林淮竹衣衫狼狽,唇色泛白,汗淌了一波又一波,雙目渙散,氣喘得很虛。腳下一個踩空,他跌到地上摔了下去。在跌倒那瞬,林淮竹反應極快,滾了一下身墊在沈遂身下,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平滑向下。有林淮竹做墊背,沈遂身體倒是沒受傷,隻是往下滑時,腦袋連磕了兩下台階。這一滑便滑下了兩千階。期間任憑林淮竹怎麽努力,身體都不受控製地往下掉,陣法像是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原本隻差幾步就要五萬兩千階,現在又退回了五萬。沈遂額頭磕出一道不小的傷,血流如注,順著額頭流到了下頜。看著半張臉都是血的沈遂,林淮竹眼睫顫了顫,突然生出一種不可遏止的灰心喪氣。沈遂被這一摔,摔的頭暈耳鳴。他艱澀地睜開眼,便看見林淮竹捧著他的臉,眼白布滿了紅色蛛網一般的血絲,漆黑的瞳仁一縮一縮地閃爍著,仿佛有什麽情緒要破土而出。沈遂被摔懵了,怔怔看著林淮竹。對方眨著眼睛,每眨動一下便靠近他一分,最後用額頭貼住他。沈遂臉上的血沾在林淮竹眼睫,而後順著眼尾滑落,仿佛他在泣淚一般。意識到林淮竹情緒不對勁,沈遂怕他魔怔了,抬起震顫不止的手,鉚足勁在林淮竹臉上拍了一巴掌。雖然用了十足的力氣,但沈遂現在實在沒什麽力氣,巴掌落林淮竹臉上,連個印子都沒有。不過林淮竹卻清醒了,與沈遂額頭貼著額頭,鼻尖貼著鼻尖對看。這麽四目相對,很容易看成鬥雞眼。沈遂覺得怪怪的,略微側頭,“我沒事,走,繼續。”剛才他還以為醒來就是軟床玉枕,誰知道林淮竹還沒放棄他。說實話看見自己還在陣法裏,沈遂簡直是怒火攻心。但心念轉變就是一瞬間的事。看到林淮竹似乎要放棄,沈遂反而覺得必須爬,不能走到一半就停下來,這位可是登頂的男人。沈遂也顧不上疼,用袖子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慢騰騰顫巍巍站了起來,然後朝林淮竹伸出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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