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沒誤時辰。”旁邊另一位長老出言緩和氣氛,他對容朔溫和道:“上台罷。”伏塵脾氣收了收,睨了一眼容朔,沒好氣道:“回去給我罰抄一百遍戒律。”容朔麵如土色,垂頭喪氣地上了試煉台。容朔整了一下鬆散的發髻,然後才衝沈遂施了一禮,一板一眼道:“在下容朔。”沈遂回禮,也報出自己的姓名,“沈遂。”容朔麵色一呆,歪頭看了沈遂幾息,而後雙眸大睜,“是你?入山門那天爬了七萬多階,你弟弟爬了九萬多階。”沈遂:……合著這小祖宗不知道第一輪對手是他,不過這倒也是符合容朔的性子。容朔在人群中一掃,指著林淮竹喜道:“那你弟弟,咦,你們怎麽長的不像?”暴躁的伏塵看不下去了,氣得胡子亂吹,吼道:“你是來比試的,還是認親的?”容朔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亮出自己兵器,對沈遂道了一句,“得罪了。”容朔不用劍,他的兵器是一杆銀色長戟。那戟與容朔身量差不多的高,尖端鋒而利,旁邊附以月牙形橫刃。容朔長相稚嫩,兩頰掛著嬰兒肥,一雙貓眼圓圓鈍鈍的,跟那柄長戟實在不搭。但戟在容朔手中卻虎虎生威,猶如身體的一部分。長戟劈砍而來時,一股強大的寒氣逼來,四周掀起狂暴冷囂的風聲,仿佛拔地而起的山巒。沈遂一個秀出南鬥傍的起手式,劍光如湖麵照紅日,霎時霞紅萬丈。劍戟相撞,掀起巨大氣流,鏗鏘聲劃破長空,火光四濺。容朔那張稚氣的圓臉帶著不符合年紀的殺伐,他手腕一轉,戟牙鉤住沈遂的劍。他的招式大開大合,那杆銀戟霸道剛猛至極,招式變化無窮。一戟罡風化雨,浩蕩真氣如一簾雨瀑,在天際劃出一道銀色巨浪,剛猛地沈遂掃來。沈遂橫劍一格,試煉台劇烈一震,劍身吟嗡作響。他的長發被疾風吹得飛揚在身後,衣袍獵獵作響,光影交織在清俊的麵上。林淮竹神色沉靜似水,靜靜凝視著台上的沈遂,目光一瞬不瞬。沈遂握緊處暑,掌心乍現金玉之色,他反手用力一別。長戟頓時向上彈開三尺,容朔虎口震得發麻。在他吃痛那瞬,沈遂已經消失不見,容朔有片刻茫然,四下張望。忽然後背一寒,容朔想也未想,將長戟掃向身後,背身一招風馳電掣,長戟化作驚世銀龍,朝沈遂眉心刺去。兵刃相交那瞬,沈遂借力使力,身影詭譎,劍身彎成一輪下弦彎月,震蕩的劍鋒橫掃著掠過容朔右臂,在肋骨割開一道血線。好巧妙的一劍。在場所有人都因沈遂這一劍而屏住呼吸。伏塵看到血光,心口一緊,猛地站起來。他雖口上對容朔十分嚴厲,但心裏十分喜愛這個小弟子,見他受傷不免有些擔心。容朔天賦極高,自入門以來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即便是對上銀術他也未必會輸。低喘一聲,容朔揮戟擋開沈遂的劍,連退好幾步,身上的衣袍被血浸濕,眼底卻越發雪亮,仿佛泡過水的黑葡萄。他心底的戰意頓起,抬手抹掉額間的細汗,用清亮的少年聲對沈遂道:“再來。”看容朔生龍活虎,伏塵放下心來,重新坐下。容朔的長戟越發剛猛,疾如雷霆,重若山脊,隻攻不退。尋常人都看不到他的招式,隻能瞥見一輪銀霜揮灑四方,以及劍戟交鋒的清吟脆響。容朔雖然年紀小,走卻不是敏捷靈便的路線,而是‘大巧不工重劍無鋒’的力量型。看他如此,沈遂好勝心也被徹底激出來。第62章 既然容朔的戟重在力量,那沈遂便取一個‘巧’字,以柔克剛。他不與容朔硬碰硬,在試煉台上翻轉騰挪,身如輕燕,每一步都不踏實,腳尖隻是輕盈一碰便轉身離開,縹緲無蹤。容朔劈砍幾次不成,很快便想明白沈遂的用意,他改變大開大合的打法,收斂氣勢。一人一戟化為一體,劈、挑、砍、刺、平鉤、回探。一招一式利落至極,霎時間銀光滿天,狂風怒號,雲消霞散。伏塵還從來沒見過懶散的小徒弟這麽認真,不由欣慰一笑,果然強敵使人進步。一旁的付毓真人也看得認真,時不時點評兩句。他誇容朔時,伏塵笑著捋捋胡須一臉得意,等他誇沈遂的時候,伏塵就撇撇嘴,心道沒眼光。兩人正纏鬥的如火如荼,難分勝負時,沈遂忽地一招飛劍決浮雲的起手式,一劍挽三花。劍鋒虛虛實實,光與鋒刃交織成一片,吟聲回蕩。容朔到底是作戰經驗少,看到三道劍刃,如同三條吐著猩紅芯子的毒蛇朝他‘咬’來,一時不知要擋哪一個。匆忙間他提起長戟,戟牙一鉤,卻是一空。虛晃的劍刃匯成一線,在橙紅的漣漪水波中,嗡顫的劍尖刺入容朔右臂,在肩頭挑開一道血痕。台下其他內門弟子都不由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紮眼,生怕錯漏這精彩的對決。隻見容朔從慌亂中鎮定下來,揚起長戟劈空重重一砍,天際劃出一道刺目的天光。沈遂不避不躲,迎麵而上。兩廂碰撞,摧古拉朽般試煉台的青石碎成石塊,攪起的颶風逼得台下的弟子呼吸一滯。沈遂夾住長戟,手腕一抖,劍身回旋彎成一張弓,如海麵卷起的巨浪重重拍在容朔胸口。容朔連退數米,將長戟橫在地上,他才勉強穩住了身形,地上拖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印子。整個煉場如同被人摁下消音鍵,靜了好幾息,付毓真人才站起來,對眾宣布道:“此戰沈遂勝。”方才沈遂下手留了情,不然那一劍會直接刺入容朔胸口。容朔耳邊還回蕩著嗡鳴不止的劍吟聲,聽到付毓真人的話他才如夢初醒,抬眸看了一眼伏塵。伏塵沒什麽難看之色,神色尋常而平淡地說,“回去別忘抄寫玄天宗戒律,念你受傷少抄五十遍。”容朔雙肩一下垮下來,比他受劍傷還要難受,但也不敢頂嘴,悶悶回道:“是,師父。”雖說少了五十遍,但玄天宗的戒律又臭又長,抄一遍他都受不了。沈遂已經收了劍,正要往台下走,容朔叫住了他。容朔眉宇間殺伐之氣消散,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個好奇寶寶,“剛才那一劍叫什麽名字?”來玄天宗一年多,容朔沒在其他師兄弟手上見過這樣的劍勢,竟然在刺過來那瞬挽出了三道劍花。沈遂笑著說,“盡西來。”取自一首李白的詩,飛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劍招是那日沈遂悟出來的,三道劍花隻是初級,他的目標是挽九花。“盡西來。”容朔斂《當我穿成綠茶男主的死對頭》,牢記網址:m.1.眉徑自念了一遍,“好獨特的名字,你真會起名。”沈遂謙虛道:“還好。”主要是以前背的古詩詞多,還特別雜,不過用在劍招身上正好。容朔年紀小心思淺,很快便接受自己‘一輪遊’的事實,不過還是有些惋惜。他一歎,言辭間透著悵然,“還想跟你弟弟交手。”沈遂聞言朝林淮竹看去,對方也正看著他,眸色幽深卻溫情。沈遂唇角彎了彎,收回視線對容朔道:“總會有機會的。”容朔點點頭,一臉期許,“希望如此,今日多謝指教。”沈遂抱拳:“客氣了。”他們之後還有好幾組要比試,因此沒在試煉台上多待。此番一戰倒是讓沈遂的名頭在玄天宗更加響亮,尤其是那招‘盡西來’,就連銀術都覺得精妙。跟沈遂打了一聲招呼,銀術便回去練劍,他跟容朔的心思一樣,希望能和沈遂與林淮竹都交手。這次看到沈遂的實力與他想象的一樣強勁,銀術自然高興,也自然想勝他。-林淮竹的比試在明日,對手名不見傳。至少沈遂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應該實力不太強,其實就算遇到強者,他也不為林淮竹擔心。比試完沈遂也沒閑著找了一處清幽的地方,跟林淮竹練了一個時辰的劍。夕陽沉下,淡雲鑲了一圈霞紅的邊,似錦地鋪在天際。沈遂坐在崖壁上,腳下是堆疊的翠綠樹木,清爽的山風拂麵,他執著玉壺灌了一口青絲燒。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沈遂側頭問林淮竹,“若是到最後隻剩下你我,你是不是會放水讓我勝?”林淮竹雙睫沾了一抹霞紅,在徐徐的春風中望著沈遂,許久輕輕點了一下頭。他這個回答沈遂一點都不驚訝,隻是問,“你來真的,還是假的?”小狼崽子有口蜜腹劍這個屬性,但那是早些年,近些年他經常做一些出乎沈遂意料的事。林淮竹說,“我知你想成為尊上的弟子,我會幫你達成心願。”沈遂頗為無奈“我是想成為尊上的弟子,但也沒到心心念念那個地步,此事能成最好,不成我也不會傷心。”“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是傻子。”沈遂遞給林淮竹手中的玉壺,“所以不用你放水,拿出自己的實力好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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