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落盤。折風渡下子利落、幹脆,攻勢疾猛,全然以圍剿為目的。清筠卻是看著棋盤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突然冒出一句:“有時候一心求勝、過於心急,未免是件好事。”可能現在折風渡自己察覺不到,但在他的視線中,對方的額頭上已經開始隱隱浮現赤紅魔紋。“滴答,滴答,”茶壺的水沿著壺口漏入杯中,茶杯幾乎就要滿溢出來,全靠表麵最後的一層張力在苦苦支撐。宛如這場上的局勢一般。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吧……隻要自己再施些壓。可就在這時。一道金光驀然浮現於那紅蓮標記的上方,耀眼得讓人不能直視,一時間清筠竟覺雙目刺痛,隱隱有灼燒之感。他心下訝異,發散出去的靈力再無法前進一步。清筠是大乘期的修為,神識可與天地溝通,即使在多年前修為受創,至今實力仍是三清第一,可以說這天地萬物已被他看了個透徹。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無法看透眼前人的命格。或者說那道金光中透著仙人之相,就如同凡人在凝視神祗一般,不能直視,更無法窺探。清筠垂目,與折風渡的視線對上。他歎息一聲,終是放棄了試探。此刻折風渡的承受已至極限,若清筠再施壓幾分,他必然得解除封印。可那靈力卻突然停滯了……“啪!”黑子落盤,碎得四分五裂。一滴水從棋盤旁的茶杯中溢出。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被打破。清筠感慨:“小友好大的手勁。”此刻棋盤上的黑白子呈犬牙交錯之勢,徹底陷入了僵局之中。“平局。”清筠看了眼棋盤,勝負塵埃落定。折風渡緩緩抬眸,看著清筠的眼睛道:“掌門本可以在邊位設伏,將我的子吃幹淨,可您卻沒有這麽做,說是平局,實際上應該是掌門贏了。”他心中全然不似麵上那般輕鬆,折風渡十分確定清筠已經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或者說這盤棋從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博弈,而是步步為營的試探。可剛才對方為何停在最後一步沒有再試探下去?清筠捋著長須,搖了搖頭:“未必,我若是強攻,稍有不慎則中位失守,到頭來落得個滿盤皆輸,凡事還是要講究一個‘緣’字,有些事不必強求。”“就像這盞茶……”他伸手指向茶杯,茶杯的邊緣已出現了細小的裂縫,“滿則溢,盈則虧,天機不可窺探。”最後一句話,清筠是對著折風渡說的。後者衝他露出一個微笑:“掌門說的是,今日這盤棋我受益良多。”受益個錘子……手心都出汗了。也不知道景嵐那邊怎麽樣了。言語間,天邊泛起魚肚白,整個山間回蕩著幽鳴的鍾聲。清筠撚著長須笑笑,從座位上起身:“你瞧,我這一下棋就忘記了時辰,都耽誤了小友用早膳……”說著他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帶吃食:“正好,我這有些桃花酥,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便拿些去吧,順便給我那隻知道練劍的徒弟也帶一點去。”折風渡衝他笑了一下:“那就多謝掌門了。”看來清筠早已知道自己前幾日選了夜凡塵作為指導人這件事。這老頭每天看似稀裏糊塗、對啥都不上心的模樣,實際上心中跟明鏡似的,看得比誰都透徹……第17章 從清筠的書房離開之後,折風渡不敢再耽擱時間,立即用傳送密鑰移動到了藏經閣。令人熟悉的眩暈襲來,他的雙腳剛踏上地麵之際,就被人拽著胳膊拖進了一個角落。“我的姑奶奶誒,你去幹什麽了,怎麽這會兒才來?” 景嵐手裏鼓搗著一個用來解鎖的九星羅盤,壓低了聲音道。折風渡:“傳送錯了地方,然後和人下了盤棋……”他將目光移向前方緊閉的門扉:“你說的試題可就是就藏在這個暗閣當中?”景嵐點頭如搗蒜:“我還在解鎖呢,這九星羅盤比想象中的要複雜,可能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折風渡直接伸手搭在了門把上:“我試試。”“誒,你做什麽?九星羅盤上的順序若是被打散了,可是要全部重頭來過……”景嵐話音未落,便聽“啪嗒!”一聲,那暗閣的木門機關往旁邊移了半寸,竟是開了。他驚訝地長大了嘴巴,幾乎就可以吞下一個雞蛋。“這鎖上可設了九九八十一重禁製,我在這解了半個時辰呢,就這麽開了?” 景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折風渡,一臉崇敬的目光:“封兄,你莫不是什麽隱藏的世外高人?”折風渡:“我隻是一個三十八歲剛築基、平平無奇的散修罷了。”他剛才隻是動用了一點大乘期的修為而已。兩人走進暗閣之際,一股陳舊的書卷氣息吸入肺腑,空氣中飄著肉眼可見的微塵,折風渡與景嵐捂著嘴忍住咳嗽的衝動迅速翻找起來。很快,折風渡的指間便沾上了一層薄薄的灰,他皺著眉問景嵐:“這試題一般藏在哪兒?”“咳……咳……”景嵐半個身子都埋進了書堆中,一時間塵埃滿天飛:“你找找看有沒有帶鎖的箱子或者隱藏的機關什麽的,這種機密文件一般都比較隱蔽。”看了眼身下幾乎被淘爛的書堆,折風渡起身,將目光移更高一層的書架。這個暗閣共有兩層,底層的位置相對醒目,查閱第二層則需要借助些外力。折風渡從旁搬了把梯子,目光掃過那一排排書籍。放置在這裏的典籍大多因年代久遠而蒙灰,或多或少有些陳舊破爛,唯餘其中一本看上去嶄新如初,顯得鶴立雞群。折風渡很快便察覺到了異樣,他伸手摸了一下那書脊,隻覺得觸感光潔且書封不見一絲灰塵。很顯然,這不是本普通的書。他將這本書給抽了出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哢,哢,哢,” 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 ,整排書櫃的位置向左移動了一個格,剛才被折風渡抽走的書籍位置處留下一道長方型的狹窄縫隙。折風渡心頭微動,他伸手往那狹窄的縫隙中探去,很快便摸索到了一個長條形的物品。“封兄,你可是有什麽發現了?” 景嵐在下方聽到這動靜,當即興奮地將腦袋探了過來。折風渡將那東西抽出來,發現自己手中拿的是一個被紅繩紮起來的卷軸。景嵐催促他:“快看看這裏麵是啥?是不是就是我們要找的題目啊?”“太清老祖……”“雲宸道君像。”折風渡將那卷軸翻過來,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麵的標題。這不是他們要找的試題。景嵐有些失落:“誒,不是……”明明這是完全不相幹的東西,可不知為何,這一瞬間,折風渡眼皮跳得厲害,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強烈的想將卷軸打開的欲.望,仿佛那遲疑了半秒,他伸手解開紅繩,緩緩將畫像展開。畫像中的男子身著青蓮道袍,兩縷墨發從前襟垂落,懷裏還抱著一隻靈寵。光是看他儀態出塵的身姿和隱約露出的半邊下頜線,大概也能感覺出這雲宸道君長得不……等等……折風渡忍不住出聲:“……這畫像怎麽沒臉啊?”他將整張畫卷攤平,隻見那畫像畫工精致、細節拉滿,甚至連靈寵的絨毛都被刻畫得栩栩如生,唯獨道君五官處是一片空白。折風渡仔細觀察下來發覺這張畫卷的紙張保存完好,上麵不見任何汙漬,由此判斷,畫中人的五官並非被強行摳除或者抹去,而是壓根就沒畫上去。聞言,景嵐湊過來看了一眼,思忖片刻道:“老祖於五百年前得道飛升,人家現在應該已經是大羅金仙了,俗話說得好,‘天機不可窺探’,吾等凡人怎可直視大羅金仙。”折風渡:“……所以就要把他的臉摳掉是嗎?”景嵐倒完全沒糾結這點,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老祖懷中抱著的靈寵上麵去了:“封兄你說,老祖懷裏抱著的這個是不是就是小雪狐……”折風渡盯著那個“龍頭獸身”的小東西看了半晌:“……”“狐狸身上會長鱗片?”景嵐:“啊?那這是什麽?”這涉及到他話本小說的後續發展,事關重大,絕不可亂下定論。折風渡看向畫像上方的一行小字,努力分辨了半天終於從那已經有些褪色的墨跡中依稀辨認出這麽一句話:“……機緣之下,雲宸道君於上古秘境撿得雪麒麟一隻,將其帶回宗門,取名阿雲。”折風渡指著那行字,道:“這是隻雪麒麟。”“啊,麒麟?” 景嵐將那畫卷搶奪過來,神情由驚訝轉為落寞,“這麒麟還長著胡須,一看就是隻公的,怎麽看也隻能變成個男的啊,我的話本故事若是照這個寫還有誰會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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