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亭舟眼中暈開柔色,輕輕撫摸少年柔軟的發,猝不及防聽到一句:“您老了我也會這樣照顧您。”晴空萬裏的心情瞬息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席亭舟非常想捂住小孩兒的嘴,有些話可以不必說出口。生病讓人食欲不振,哪怕方星泉舍不得剩飯也沒用,他神情懨懨小雞崽似的,吃一點點便吃不下了。方星泉正值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過席亭舟,偶爾會吃席亭舟兩倍那麽多。祝理見狀曾感歎過,“到底年輕,咱們這年紀要是像這樣吃,得成肥豬吧。”一句話傷害了自己,同時傷到了旁邊的席亭舟,情不自禁低頭看看自己緊實的腰腹,鬆了口氣。“待會兒再吃吧。”方星泉因為感冒,眼睛紅紅,活脫脫的小可憐。席亭舟接過碗,“嗯,休息會兒把藥吃了再睡。”縮進被子裏,方星泉偷偷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席亭舟應該不會去了吧。他按捺住滿心歡喜,笑眯了眼睛,然後重重打了個噴嚏。腦袋暈乎乎,方星泉聽到席亭舟的聲音,讓他吃藥。他機械性張開嘴,幾顆藥片進嘴,苦澀彌漫口腔。“嘔”方星泉止不住幹嘔,剛塞進嘴裏的藥片被他吐了出去。席亭舟拍拍他的背替他順氣,喂了水,等人緩過勁兒才再次嚐試喂藥。這回總算咽下去了,藥物起效後,方星泉困頓得睜不開眼,渾身像火在燒,熱得他蹬開被子。席亭舟微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醉酒般酡紅的麵頰迅速貼上去,舒服得直蹭。好不容易安分下來,半個小時後,方星泉開始喊冷,嘴唇蒼白,瑟瑟發抖,整個人跟寒冬臘月的河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席亭舟給他測了□□溫,三十九度二。眸色一暗,席亭舟毫不猶豫用被子把人裹住抱下樓,發動汽車於漆黑夜色中絕塵而去。大晚上一番折騰後,方星泉的病情終於穩定下來,還有點低燒,尖尖小小的臉窩在被子裏,像隻脆弱的幼獸,隨時可能命喪黃泉。“小先生身體底子不好,所以簡單的感冒發燒容易反複,以後注意多補補問題不大。”黃醫生推推眼鏡,雙手奉上一張名片。“老先生是我恩師故交,中醫世家,祖上曾為宮中貴人調養身體,如今在家含飴弄孫,您可以帶小先生去看看。”席亭舟接過,“多謝。”黃醫生和善一笑,“席董太客氣了,是我們該感謝您為我院捐贈這批醫療器械,可以幫助更多患者。”“聽劉院長說,貴院有意引進d國一項技術。”席亭舟說。黃醫生苦笑道:“是的,但d國那邊遲遲不肯鬆口,我們恐怕得選擇放棄。”席亭舟輕輕頷首,雲淡風輕道:“念遠興許能幫上一二。”“真……真的?”黃醫生喜出望外,眼中竟湧上淚花,伸手想重重握住席亭舟手表達感謝,驟然想起席亭舟有潔癖,連聲道謝。“太謝謝席董了,我……我馬上聯係恩師請老先生出山!”黃醫生一拍大腿,掏出手機連夜撥打恩師電話,被罵得狗血淋頭,年過半百的臉上笑出褶子。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半個小時後,蔡誦和金卓雙雙被推進搶救室,外麵哭聲一片,紀鑫身上沾著血,小臉煞白,可憐模樣沒人忍心逼問他。作者有話說:感謝在2022-07-21 19:25:14-2022-07-22 19:24: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6292693 200瓶;棠棠、aaaaa 5瓶;專心幹飯、共由、小趙要努力zyx、熬夜催人老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1章 蔡誦母親從丈夫懷裏起來, 緩過勁兒的她走到金卓母親麵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聲音尖銳刺耳,“你們家養出個害人精殺人犯!要是我兒子有半點閃失, 我不會放過你們!”金卓母親伍丹晴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打了回去,“你少胡說八道,我還說是你兒子把我兒子推下樓的呢!”蔡誦母親懵了, 顯然沒料到伍丹晴如此蠻不講理,蔡父一把推開伍丹晴,“潑婦你敢打我老婆!”話音未落, 一拳頭砸向金董,金董猝不及防挨了一下, 鼻血滴滴答答直流,“你!蔡總你這樣鬧, 我可要報警了!”蔡父相信自己兒子沒賊心沒賊膽, 金卓霸淩同學,欺負弱小的事還掛熱搜上呢, 怎麽想都是金卓先動的手,“你報啊!你們不報警, 我們還要報警呢!”伍丹晴見狀心亂如麻,慌慌張張看向丈夫,自己兒子什麽樣她能不清楚嗎, 丈夫一向不參與兒子的教育, 對金卓的了解不過皮毛, 斷定金卓再混也不可能到如此地步, 何況還在紀家升學宴上。眼見旁邊打起報警電話, 伍丹晴六神無主, 咬牙躲去旁邊給姐姐伍丹蓉打電話,伍丹蓉嫁得比她好,丈夫是「禦陽」楊家楊老爺二兒子,女兒楊雪梔十八歲,冰雪聰明,很得老爺子喜歡,兒子楊嘉赫十二歲,古靈精怪,是家裏的開心果,兒女雙全,因此在楊家站穩了腳跟。“媽媽……”紀鑫楚楚可憐拉了拉席昭楠的手,席昭楠猛地打開他的手,又像想起什麽扯了扯嘴角,“鑫鑫先去衛生間清理下。”“你媽媽說得對,這副模樣有失紀家顏麵。”紀父今天格外嚴厲。紀鑫手指微微蜷縮,敏銳察覺兩人狀態不大對勁。轉念一想賓客陸續離開,緊接著金卓和蔡誦在他家發生意外,他倆假若丟掉性命,紀宅豈不是成了凶宅,一通思量下來,紀家夫妻態度不好實屬正常。心得多大才會不以為意。天亮後,紀家恐怕會成為帝都上流社會很長一段時間的笑話。紀鑫愁眉不展,有些後悔在琴房故意說話刺激金卓,他的確打算讓蔡誦成為他的替罪羊,可他沒打算讓金卓在今晚動手,他以為金卓會顧忌他的升學宴,誰料金卓就是頭失去理智的蠻牛。居然直接在露台和蔡誦扭打起來,半點計謀和策略都沒有,仗著勁兒大把蔡誦往外推,蔡誦求生欲極強,被金卓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依然不肯撒手,死也得拉個墊背的。於是兩人雙雙墜樓,紀鑫在樓下圍觀了全程,可他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前救人,而是神不知鬼不覺繞進屋裏,撥開人群焦急地跑過去,摸到兩人身上的血嚇得麵無血色,泫然欲泣,周圍人心疼而憐惜他,壓根兒想不到一切和他有關,包括蔡金兩家父母。水流聲嘩啦啦,紀鑫拿紙巾擦拭衣服上的血,鮮血已經凝固,色澤更深,根本擦不幹淨,反而越擦越髒。他盯著衣服上的血汙,眼神晦暗不明,心裏忽然一陣煩躁。擦不幹淨的汙漬仿佛在嘲笑自己,表麵再光鮮亮麗,你仍然周身窮酸味兒,縱然百般遮掩也無濟於事。“紀鑫聽說你是紀煊弟弟?可你身上為什麽這麽臭啊?”紀鑫茫然地張望四周,一張張譏笑的臉,他偷偷嗅了嗅自己,沒有味道,他不臭,衣服上是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他們咧開嘴,像要吃人,紅口白牙:“好臭啊,紀鑫,你全身上下都是窮酸味兒呢哈哈哈”不,不是的!抹掉臉上的冷水,紀鑫粗喘著氣睜眼,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濃黑的瞳眸。“舅……舅舅……”紀鑫結結巴巴,心下駭然,席亭舟怎麽會在這兒,他在自己身後站了多久?自己沒露陷吧?席亭舟頷首,神情一如既往冷淡,“出來下。”他沒有在廁所裏談事的愛好。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紀鑫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白皙的麵龐摩擦泛紅,煞是可憐。“怎麽回事?”席亭舟問。深更半夜,紀家一行人勞師動眾,席亭舟想置若罔聞也難。外麵太吵,席亭舟擔心影響方星泉休息,叫來護士詢問,護士說了大概情況,但具體發生了什麽她自然不清楚。輕手輕腳關上病房門,正好瞧見紀鑫拐進衛生間,席亭舟和席昭楠鬧得不愉快,不想在此多生事端,故而選擇問紀鑫。猜到席亭舟叫住自己的目的,紀鑫仍感到失落,他揪住自己衣擺,簡單敘述事情經過,他當然不會告訴席亭舟金卓同蔡誦打架的真實原因,隻說具體情況還得等兩人蘇醒後才能知曉。席亭舟無意插手紀家的事,出言建議:“此事交給警方處理比較穩妥。”金卓和蔡誦在紀家宴會上發生意外,頭破血流,性命堪憂,即便紀家看起來清清白白像個冤大頭,可事情發生在紀家,紀家便難脫幹係,如果金蔡兩家無法協商處理把事情鬧大,不管最後誰占了上風,紀家都會被指責有失公允,就目前紀家的情況而言,做與不做,做什麽通通是錯。席亭舟的話點醒了紀鑫,但紀鑫敢報警嗎?他不敢。他害怕警察真查出點什麽,擔心蔡誦和金卓蘇醒後說漏嘴,將自己這個幕後推手暴-露於太陽下。“好,我會轉告爸爸媽媽,謝謝舅舅。”紀鑫心中百般不情願,嘴上仍乖乖應下。席亭舟同他說了幾句話,準備回病房繼續照看方星泉,紀鑫忽然開口叫住他。“舅舅!”紀鑫垂下腦袋,手指糾結地揉著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男人站在走廊上,峭拔從容,沉黑眼眸無聲凝視紀鑫。紀鑫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到嘴邊的質問被迫咽回去,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像漏氣的氣球,一點點幹癟。大概瞧出紀鑫問不出口,席亭舟大跨步朝自己來時的方向走。“舅舅!”紀鑫死死捏住拳頭,蒼白的小臉憋得通紅,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您……您為什麽不來參加我的升學宴?”“我……我很早就盼著您來了。”他委屈地紅了眼眶,鳳眼浸泡在潮濕的水霧中,聲音由顫抖到失控,逐漸帶上哭腔。“是我做得不夠好嗎?”紀鑫哽咽道:“我沒有您的聰明才智,做不到隨隨便便拿高分,我真的非常非常努力了,我是個平凡人,僅僅想夠上您的衣角,就已經花光我全部力氣,或許在您看來不值一提,但這真的是我目前為止能夠交上的最好的答卷。”“ 我以前獲得的教育資源真的很差,我努力做到最好,可到了這邊,我卻是倒數,舅舅您知道我的同學是怎麽嘲笑我的嗎?沒有老師喜歡學習成績差的學生,對我沒有好臉色,我鼓起勇氣去問題,老師會嘲笑我怎麽問出這麽簡單問題。”紀鑫的眼淚吧嗒吧嗒砸向地麵,“我不是天才,一直靠自己單打獨鬥咬牙堅持,我不清楚是否因為上次會所那件事您對我有誤會,所以不願意參加我的升學宴,但您是我最敬重的長輩,我夢寐以求得到您一句誇讚和祝福。”“我盼了一晚上您也沒來,舅舅,您是不是……討厭我?”紀鑫口中最後三個字說得輕緩哽咽,猶如風中殘燭,忽明忽暗搖搖欲墜。席亭舟沉默片刻,走近紀鑫遞上紙巾,“擦擦。”“謝……謝謝舅舅。”紀鑫打了個哭嗝,眼睛鼻子紅紅的,活像被大人教訓過。縱然席亭舟和姐姐關係冷淡,卻不至於牽連紀鑫這個外甥,紀鑫確實很喜歡粘著他,每每望向他的眼睛裏溢滿孺慕,假如席亭舟有自己的孩子,大概會希望他似這般看著自己吧。然而,席亭舟不喜歡小孩兒,也不會有孩子,他對紀鑫態度平平,並未因為紀鑫仰慕他有多高興,傲慢點而言,世上希望得到他矚目,另眼相待的人多如牛毛,席亭舟不可能個個理會。席亭舟不近人情地開口:“我早回絕過你母親,沒空參加你的升學宴,她沒告訴你?”紀鑫身體僵住,和著他情感充沛,淚如泉湧,全當對牛彈琴了?快速反應過來,紀鑫小幅度搖頭,嗚嗚咽咽道:“媽媽說您一定會為我感到高興,不會不來的。”“哦,那是你母親撒謊。”席亭舟抓重點的能力一向很可以。紀鑫喉嚨一梗,席亭舟就差沒把「與我無關」寫在臉上,他打從心底裏費解,席亭舟既然能坐穩集團董事長的寶座,情商怎會如此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