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祝理的聲音插入, “老板, 老席董那邊有動作了。”“據跟蹤秦嬈的人匯報, 她五分鍾獨自離開了老宅。”“林辰呢?”席亭舟聲音降到冰點。祝理搖頭, “沒見他走動, 可能在屋內, 也可能我派人過去盯著前先走了。”“星泉聯係我後,我第一時間派人去了老宅。”祝理補充道。胸口擴散開不祥的預感,席亭舟眉頭緊擰,轉頭對方蘅說:“你去找星泉,我回趟老宅。”方蘅麵色陰沉,卻未反駁他,頷首讚同,利落上車絕塵而去。“你這會兒回老宅不太安全。”祝理抬手攔住席亭舟不明智的決定。他們都知道,席家父子間的戰爭已經正式打響,席亭舟這會兒去老宅,完全是上趕著送人頭將軍。“我得確認星泉在不在那兒。”席亭舟健步如飛走向祝理的車,明明差點出車禍,卻不見半點心理陰影。寒風吹動鬢角碎發,他的堡壘早已不再固若金湯,正狼狽地丟盔卸甲。祝理快步追上他,“如果星泉在老宅,老席董肯定會主動聯係你,你冷靜點,我不認為星泉會衝動到直接找上門。”席亭舟不為所動,拉開車門動作熟練坐上駕駛座。祝理還在係安全帶汽車就跟箭似的射了出去,“哎喲,我還不想英年早逝!你開慢點!”“席亭舟!!”席亭舟拿出賽車模式,目光直視前方,眼瞳漆黑如墨,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祝理蜷縮成一團,身體使勁兒貼緊椅背,用力到擠出雙下巴,“你別衝動,你也不想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吧,說不定星泉安全著呢,你忘了星泉最注重交通安全了嗎!”絞盡腦汁的話根本沒有過腦,劈裏啪啦倒豆子似的脫口而出,結果車速居然真的漸漸慢了下來。祝理緩緩睜開眼睛,汽車靠邊停下,他發自內心舒出一口氣,太好了,他還活著。席亭舟揉了把頭發,毫無預兆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嚇得旁邊的祝理一激靈,雙腳直接蜷縮到座椅上。“廢物。”席亭舟咒罵道。祝理瞪大眼睛,有生之年居然能聽到席亭舟自己罵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是要做大事的人……”勸到一半,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顧不得安慰席亭舟,祝理立刻接通,進入工作模式。“老板,林辰名下資產有大變動。”祝理捂住聽筒,小聲推測:“應該是秦嬈去辦的。”席亭舟眼眸覆上一層寒霜,“動手。”“是。”祝理聞言眼睛發亮,打從席亭舟開始對林辰心生懷疑,便著手調查林辰,到後麵自然會順藤摸瓜調查到秦嬈。林辰幹的事,無非是圈內紈絝子弟常見的那些,祝理看了頂多翻翻白眼,嫌棄惡心罵幾句渣男,調查秦嬈幹的事困難重重,真正查到後,震驚得他三觀炸裂,難以置信看起來賢良淑德的秦嬈會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年輕時竟然做過席昆遠一段時間秘書,莫名其妙消失後,再出現就成了林崎女朋友,祝理震驚得眼珠子快掉下來,拿給席亭舟看時,問他,你猜這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席亭舟沒做回答,抬首睨了他一眼,祝理頓時後背發涼,如果一切都是一場謀劃,一盤棋,未免太可怕了些。關於秦嬈的行為,席昆遠知情嗎?或者根本就是席昆遠一手安排的。等席亭舟拿給他兩個小袋子,叫他去做個dna鑒定,祝理人傻了。“誰和誰的?”席亭舟:“林辰跟我父親。”即便在聽到席亭舟要求時就有了答案,但真正得知自己猜中了,祝理仍不敢置信,太震撼,太荒唐,太魔幻。“你……你還好嗎?”祝理不禁關心起自己兄弟精神情況。席亭舟神情一如既往淡漠,“嗯。”這時候,祝理忽然覺得席亭舟像個ai挺好的,換做任何普通人,估計早崩潰無數次了。“你別強撐著,要不下班我陪你喝兩杯?叫上梅姐和老林。”祝理小心翼翼提議。席亭舟瞥他一眼,“他倆在國外。”祝理理直氣壯,“沒關係,咱們可以視頻,線上喝。”席亭舟:“……”“好意心領了,用不著。”若非席亭舟一臉「你再說我刀了你」的表情,祝理打算再勸倆小時,正好到下班時間。“行,我馬上送去鑒定。”答案在意料之中,林辰和席昆遠果真有血緣關係。席亭舟拿到結果時,反應平淡,“工作去吧。”祝理擔憂地注視他,輕手輕腳關上門,囑咐嚴秘書別讓人去打擾席董。過往二十多年人生皆是虛幻,所謂的家庭和睦是一場騙局,父親總教導他和林辰要兄友弟恭,好一個兄友弟恭,難怪父親對林辰格外寬容疼愛。腦中閃過他們三人坐在一起用餐,談笑的畫麵,原來他們真的是一家人,隻有自己是多餘的。雙手攥成拳頭,手背青筋鼓起,席亭舟閉上眼睛強壓住內心的暴怒,百種滋味縈繞心頭,二十多年所構建起的精神世界正在坍塌。他以為最親近的家人,全是騙子。夜幕四合,華燈初上,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席亭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手機被他扔到一旁,電話線被他拔掉,切斷一切聯絡方式,沉浸在個人世界中。他是個奔三的成年人,倒不至於崩潰到一蹶不振,但他也確實不是沒感情的機器,他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信息和它所帶給自己的負麵情緒。理智回籠,席亭舟開始梳理分析自己所得到的全部信息。秦嬈第一次出現在席昆遠身邊,是作為秘書,此時席昆遠和林念已經結婚,也就是說席昆遠一麵許諾海誓山盟,博得林家信任,一麵出軌。他記起方星泉跟自己探討過的一件事,他母親和舅舅相繼離世,有沒有可能其實是人為?假如剝掉所謂愛妻如命的皮,一切從利益出發,事情便容易看清多了。所謂窮小子與富家千金的真愛故事,不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席昆遠愛的不是林念,而是林念背後的林家,利用林家創立自己的公司,塑造愛妻人設,讓林家人放鬆警惕,全心全意助力他的事業,在林家父母去世後,進一步吞掉林家。林念去世,把林崎一家三口接回家照顧,順理成章掌控林家,順便還能獲得一個好名聲。樁樁件件,一樣也沒落下。席亭舟越思索越心驚,這麽多年,他從未懷疑過席昆遠,若非星泉出現,讓他窺見一絲端倪,身在局中,他大概會被隱瞞一輩子。“星泉!你嚇死我了!”方蘅緊緊抱住方星泉,強而有力的手臂差點把方星泉勒窒息。“舅……舅……放開……”方星泉拍打方蘅手臂。方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抱得太用力,急忙鬆開懷抱,“你怎麽會在這兒?”方星泉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咧開嘴角:“爭當熱心好市民。”一位漂亮的警花替他解釋道:“這位小朋友舉報裏麵那位林先生□□。”方蘅詫異,□□的不是秦嬈嗎?二十分鍾後,灰頭土臉頭發淩亂的秦嬈衝進警察局,“阿辰!阿辰!”方星泉努努嘴,“真凶這不就來了嗎。”方蘅朝他豎起大拇指,“真有你的。”“星泉!”一道高大的身影稱得上狼狽地跑進來,見到方星泉的刹那,用力將他擁入懷中,仿佛要與少年合二為一。這回方星泉沒喊痛,嗅著席亭舟的氣味,慌亂的心髒逐漸安穩,太好了,席亭舟沒事,平平安安回到他身邊。兩人緊緊相擁,天地間好似隻剩下他們彼此。旁邊的方蘅沒眼看,念及倆人剛經曆過波折,暫且背過身忍忍。周圍驀地響起吸氣聲,他疑惑回頭,好家夥,大庭廣眾下抱一抱就算了,竟然親起來了!但凡方蘅手裏有點東西,保準已經折了。“席!亭!舟!”方蘅大喝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去打人。席亭舟眼疾手快把方星泉攬到自己身後,抬手擋住方蘅的攻擊,得虧席亭舟往常沒少鍛煉,否則隻能被方蘅壓著打。“舅舅,我還沒檢查席叔叔身上有沒有傷,你別……”方星泉急得大喊。方蘅聽得腦仁兒疼,天啦,他們家哪兒來的戀愛腦基因,妹妹是,外甥也是,他必須得看嚴實點,要不然肯定隻有挨欺負的份兒。秦嬈涉嫌□□進了局子,而且她身上不僅涉及席亭舟一樁案子,還有多年前林崎的車禍,再加上謀奪他人財產等多項罪名,雖然有些案子比較久遠,但好在林崎這個關鍵證人還活著,並且在席亭舟安排的醫療團隊精心治療下,身體日見好轉,非常有利於警方偵破案件。林辰身上本就不幹淨,隨隨便便找一個罪名就能把他扔進去關一段時間,何況秦嬈是他母親,秦嬈幹了那麽多壞事,他可能毫不知情嗎。至於席昆遠,他暗地裏收攏念遠的股份,插了不少自己人在公司裏,試圖從席亭舟手裏奪回念遠,傳給林辰,奈何林辰的腦子著實比不上席亭舟,從小到大回回輸給席亭舟,他們能在席亭舟眼皮子底下蹦這麽久,不過仗著親情二字。當真相揭露,席亭舟對他們失去感情,僅剩下厭惡,憎恨,他們於席亭舟而言什麽也算不上。“逆子!我是你爸!你居然叫警察來抓我!”席昆遠養尊處優多年,難以置信席亭舟敢這麽對他。“從小到大,我可半點沒有對不起你!混賬,忘恩負義的東西!”席亭舟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漆黑的眼瞳尤似一潭望不見底的湖水,看上一眼,便錯覺自己即將墜入深淵。謾罵聲遽然卡在嗓子眼兒,席昆遠胸口莫名升起一股顫意,他倉皇回神,他竟會害怕自己的兒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而他的兒子,正年盛,可以輕易趕走他,咬碎他。“從今往後,世上再無念遠,你的名字不配和我母親放在一起。”席亭舟一句句像冰錐貫穿席昆遠大腦。席昆遠瞳孔震顫,腦子耳朵裏全是嗡嗡聲,半晌發不出任何音節。“你……站住!”席昆遠的嗓音陡然變得嘶啞難聽,驚慌失措地大喊:“我不準!我不準!”席亭舟不再理會他,腳步堅定地走出大門,陽光下一道頎長的身影牽住男人的手,兩人並肩前行,消失在席昆遠渾濁的雙目中。“不……不……不行!”席昆遠宛如刹那白頭,往日鍛煉得當的身體頓顯老態,嘴裏來來回回念叨著同樣的話語。他處心積慮忙活大半輩子的東西,臨到頭竟然被人如此輕易毀掉。竹籃打水一場空,席昆遠渾渾噩噩被警察帶回警局,精神恍惚。“外公外婆叫我回去吃飯,你陪我去吧。”方星泉腦袋靠上席亭舟肩膀。“好。”席亭舟洗完澡彎腰整理浴室,拎起方星泉換下來的衣物,一把鑰匙猝不及防掉到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