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郎下意識伸手接住了瑟瑟發抖的大橘貓,雖然一臉茫然,卻很自然地推開再度湊近的男孩,幫他拒絕男孩的“好意”。“我替它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手上抱貓的動作十分笨拙,王大郎學著之前見過的柳娘子擼貓手法給橙子順順毛,“你抓的老鼠他不喜歡吃。送禮得送受禮人喜歡的東西才有意義。”“這樣嗎?”男孩縮回手,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盯住程梓,不介意被拒絕,反而認真地問他:“那你喜歡什麽?告訴我,我可以盡力替你找來。”和程梓說話時,他的語氣與姿態平等而自然,並不會因為程梓是貓而有任何的輕視敷衍。程梓雖然被整麻了,可發現他態度那麽好,因驚懼而起的些微怒氣便也消散了大半。“嗚、嗚喵……”壓著耳朵,程梓從王大郎懷裏拔出腦袋,扭頭衝男孩叫了一聲。也不管人家聽沒聽懂,叫完便又把腦袋紮回去,神似一根自閉的蘿卜精。“它說什麽?”男孩提著老鼠,有些無措地問。柳娘子笑吟吟道:“它說,你隻要把老鼠帶走,就是給它最好的禮物了 ”青衫先生搖搖頭,忍俊不禁。男孩懵懵懂懂地點頭:“好,那我拿去喂別的貓。正好田裏有隻母貓生了一窩貓崽急需食物,先生,大貓,我先帶過去了。”程梓用力點頭,尾巴在身後甩得像大陀螺,充滿了抗拒。男孩撓撓頭發,不明所以地離開,走之前還在嘴裏嘟囔道:“這算什麽禮物……”緊促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門外。程梓鬆了口氣,抬起頭,眼中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身上炸開的毛發也漸漸軟塌下來。王大郎揉搓一把他的貓頭,將他送回柳娘子懷裏,微微笑道:“行了,一隻大貓竟然怕老鼠,也不怕鎮子上那幾隻狼……狗啊兔子啊笑話你。”鎮子上又沒有這麽大的老鼠,而且雲雪不會笑話他,兔子踏雨又不會說話。程梓不以為意,蹲在柳娘子肩上抬爪撓撓耳朵,薅下來幾團軟毛。青衫先生看著他,眼神中慢慢泛起一點懷念,如同日出時水麵上層迭鋪展的波光,清粼粼地翻湧流淌。他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低頭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責備柳娘子與王大郎未經允許擅自進入雲水縣的事。片刻後,一貓兩人離開屋宅,從小巷往外走。程梓蹲在柳娘子肩頭,垂頭看著脖頸上用紅繩係著的金色鈴鐺那是臨走前青衫先生親自為他戴上的,輕輕撥弄一下,便會發出悅耳的聲響。貓的聽力靈敏,程梓適應了兩年,偶爾還會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但這隻鈴鐺的響聲卻並不讓他覺得刺耳難受,反而聽著能讓他心靜。他想,剛才見到那三隻老鼠時若是有這鈴鐺在,他肯定不會表現得那麽丟人。試圖給自己找補的屑貓.jpg巷子不長,轉出巷口時,程梓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花香,扭頭一看,原來巷口的側麵長著一株矮小蒼勁的茉莉花樹,綠葉間點點白花猶如星子,香氣馥鬱,但總覺得有點過於濃了。他眨眨眼,正要收回目光,餘光便忽的瞥見後邊牆根處飛快地躥過了一道灰影,速度之快,以他的動態視力都隻捕捉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隱約像是男孩剛才給他抓的那種老鼠。程梓瞬間警覺,耳朵直愣愣地豎起、轉動,四處逡巡。“橙子,你怎麽了?”柳娘子發覺他情緒不對,伸手揉了揉他的後頸,奇怪地問。“喵……嗚?”程梓下意識應答,叫聲卻隻出口一半,就被迫中斷。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禁錮感捆縛住程梓的意識,幾乎是立刻就讓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原本五彩斑斕的視野在同一時間變得灰白死寂,街上行人雖然仍在各行其是,這般景象映入他眼中,卻變成了行屍走肉一樣的詭譎怪異。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模樣。程梓心裏大驚,卻隻能愈發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從柳娘子的肩上跳下、躲開她阻攔的手,然後朝某一個方向飛奔而去。“橙子”柳娘子的呼喚被遠遠拋在身後,程梓可以聽到,卻無法回應,隻能“看”著自己的身軀以超越自己極限的速度向前奔跑。場麵大概是身體在前麵飛,他的魂兒在後邊追。還tm追不上!一番“跋山涉水”之後,程梓的貓身跑出了雲水縣,在一條湍急的流澗碎石灘上暫停片刻,又跑向對麵的山林。水流很淺,隻沒過他的前爪,卻像剛剛化凍的雪水一樣冰冷。程梓隻是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五感仍在,一腳邁進去,渾身都哆嗦起來。小貓爪子踏著水過溪,控製他的人甚至不願意繞個路,徑直跳過幾塊高高的石頭,然後踩在沙石尖銳的棱角上,撲向山林。程梓已經疼麻了,內心的恐懼變成了怒火,要是此時那個控製他身軀的人出現在他麵前,他高低要上去撓那家夥滿臉爪印。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控製他這隻無辜的小貓咪?!什麽東西!呸!程梓內心瘋狂地罵罵咧咧,卻依舊不能阻止這副有著自己想法的軀體。就在程梓的靈魂與他的軀殼即將跑入林中的瞬間,他突然腦袋一疼,像是撞在什麽無形的屏障上方,被猛地彈回了原地。就是這一撞,將那股操控他的古怪力量從他體內抽了出去。靈魂歸位,意識回籠,程梓的第一反應是抱頭蹲下,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於是,比剛才更為具體和劇烈的疼痛洶湧而至。腿部肌肉的過度爆發不僅帶來疲憊的鈍痛,還讓程梓的四肢緊繃繃地僵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過溪時感受到的寒冷依舊纏繞他腿上,肉墊踩過尖銳沙石時留下的刺痛也在連綿不絕地持續,配合前者,再別提有多酸爽。這也導致程梓蹲坐下去後,便站不起來了。“嗚喵喵……”程梓欲哭無淚。這一趟出來他啥也沒撈著,淨遭罪了。看來隱遇鎮才是他的歸宿,以後除非必要,他絕不要再出來!程梓一握拳,眼神堅定地想。這時,他頸部垂掛的鈴鐺冷不防響了一聲。隻是一聲,音色柔和如水,卻讓程梓莫名的寒毛直豎,不知哪兒來的預感,或者說衝動,讓他扭頭看向了右側。下一刻,一頭通體漆黑,眼歪嘴斜的不知名生物猛然貼上他的臉。程梓:“喵!!!”前驚未過,後恐又至。恐懼到了極點就變成了憤怒。程梓一邊叫得淒厲長絕,一邊迸發出僅存的力氣,用兩隻前爪抱起石頭砸向麵前的生物。“喵嗷!”“啪啪啪啪啪!”“喵嗚嗷!”“砰砰砰砰砰!”一麵砸,一麵叫,叫完接著砸,砸完繼續叫。等程梓叫也叫痛快了,砸也砸舒服了,停下來一看地上就剩下一灘黑血。他驚魂未定,氣喘籲籲地立在原地,遲鈍的大腦一時沒有轉過彎,盯著那灘墨一樣的血漬愣愣出神,連手上的石頭都沒有放下來。過了許久,程梓慢慢回神,抱著石子坐下。他以為危機暫時解除了,正想緩解一下腿軟便趕緊離開此地,熟料不經意間餘光一瞥,便掃見林子外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那人一身藍衣,手持青色藤杖,仿佛剛剛涉水而來,衣服下擺還濕著。觀其麵容,有如古代君子般秀色端方,眉眼深靜,一身超然絕塵的氣質倒與這山這水頗為契合,連鬢發上的藍色花枝木釵與一片偶然粘上的竹葉都顯得那樣合時宜。這樣一個人,他的表情是這樣的貓貓直立、瞠目結舌式震驚.jpg程梓:“……”沒關係,問題不大。貓的一輩子很短,很快就過去了。第11章 真實沉江月正在摘杏子。門前的杏樹在一夜微雨後,枝葉間垂下了金黃色的累累果實,果香淡雅。他手裏挽著竹籃摘杏子,心裏在想,下回見到程梓時要不要給他做一道杏汁烤魚。之前被正道女修士追殺時,他就是用這道菜換那姑娘和他打了一晚上的葉子牌,橙子是貓,效果應該會更好?正想著,沉江月唇角剛剛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伸出去摘果子的手便忽的一抖,莫名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的臉色也隨之沉了下來。“喲!幹什麽呢?”熟悉的上揚語調與開場語氣詞自背後響起,沉江月頓了頓,轉過身去,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意江山的身影。她剛從河邊回來,魚竿勾著空蕩蕩的魚簍架在肩上,手裏則提著一尾兩尺長的大草魚,大喇喇地往前走。午後明亮的日光灑在她身上,襯得她步履輕快,身姿瀟灑,一晃眼功夫就來到沉江月身前,歪了歪腦袋。“我……”沉江月謹慎地開口,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眼睛一亮,驚喜又高興地舉起手中的大草魚問:“你怎麽知道我釣到了十五斤的大草魚?”“……”救命!這個釣魚佬炫耀的聲音吵到他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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