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在淩晨時分,坐在車裏,討論這樣的話題,多少有些奇怪。


    盛淮南索性打開了車子的天窗。


    壓抑的氣氛瞬間被夜風帶走了不少。


    顧承禮微微抬頭,透過天窗去看那寂靜無垠的夜空。


    下一刻,突然有顆流星劃破了天際。


    萬籟俱寂的夜空,留下一道絢爛的弧線。


    雖然轉瞬即逝,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他們倆雙雙被這突如其來的流星驚豔了。


    特別是顧承禮,居然雙手合十,許了個願。


    表情還格外虔誠。


    盛淮南目瞪口呆地看著許願的顧承禮。


    無論是想通過生個孩子留住蘇閱微,還是此刻對著流星許願,都讓盛淮南難以置信這是顧承禮做出來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盛淮南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拉回話題道:


    “你是因為停藥,病情變嚴重了嗎?”


    相對於要不要生個孩子或對流星許願這種話題,盛淮南更關心的是,顧承禮的用藥劑量怎麽變大了。


    “偏頭痛如果焦慮、睡眠不足、勞累過度的話,病情就會加重。


    跟停藥的關係不大。


    主要是因為最近睡眠不好。”


    顧承禮看著廣袤無垠的夜空回答道。


    盛淮南蹙眉追問:“是因為蘇閱微身體不好,到國外治療,你擔心的緣故嗎?”


    “你怎麽廢話那麽多?


    肯定是綜合原因導致的。


    分手、治病、顧氏集團的明爭暗鬥……哪一樣都勞神。”顧承禮環抱著雙臂,歎了口氣。


    盛淮南聽他這樣說,歎了口氣:“唉,想想你也真不容易,從八九歲開始,就像個小老頭一樣,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


    家裏除了嚴格要求你的爺爺,不管你的爸爸,就是時刻給你挖坑的顧承希母子!


    平時碰到什麽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哪兒疼了摔了都沒個關心你的人。


    小小年紀就得了偏頭痛。


    本來就夠慘的了,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女人,還一波三折的。


    顧承禮,我要是你,直接退休養身體去算了。


    還爭來爭去的,幹嘛?”


    “有段時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時,老爺子反對我跟蘇閱微在一起,顧承希和他媽天天使壞,我就開始布局英國那邊的生意。


    想著到時和蘇閱微到英國那邊去生活,或者,她住在國內,我布局好英國那邊的市場,兩邊跑跑就好……”


    講到這裏,顧承禮停了下來。


    真沒想到,連布局英國那邊的市場都是無用功。


    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他都忙於布局英國的市場,最長的一次,他在英國待了半個月。


    回來的時候,蘇閱微對他異常冷淡,他那時不知道蘇閱微生病了,還以為她是因為躥紅了,不需要他了,所以要跟他分手。


    那段時間,他都快被醋意和憤怒整崩潰了。


    後來才知道,她那時竟然已經得了那麽嚴重的病……


    最近這段時間,他常常遺憾,遺憾自己少言寡語,遺憾對蘇閱微不夠溫柔,遺憾離別太多……


    如果不是他少言寡語,像個情感輸出障礙患者,蘇閱微應該會和他更親密,得了病應該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他。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多方麵幫蘇閱微想辦法,也許就不用這麽受製於沈瀾了……


    如果知道她會得這麽嚴重的病,在一起的時間會這麽少,他還去鋪什麽英國市場?當然是爭分奪秒地陪伴和相愛啊!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又是一陣惆悵。


    盛淮南像是知道他的遺憾一般,說:“你也別太苛責自己。


    蘇閱微還那麽年輕,誰也想不到她會得那麽嚴重的病。


    布局英國那邊的市場,聚少離多,也是為了可以和她在一起,不受製於老爺子。


    至於現在和沈瀾簽下了這樣的協議,更是為了救蘇閱微的無奈之舉。


    哪怕全世界不能原諒你,你也要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無能為力的那部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們有時自戀地以為,我們掌控著世界,多半隻是一種幻覺。”


    顧承禮的母親去世得太早,顧澤豐的事情別說盛淮南了,普通的江城百姓都略知一二。


    沒有父母做表率的男孩子,在感情方麵的反應本來就遲鈍很多。


    不懂表達,一方麵自卑,另一方麵又自以為是。


    盛淮南理解顧承禮。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盛淮南又加了一句:


    “你一個偏頭痛患者,要不還是回家休息吧,改天咱們早點去射擊館玩。”


    顧承禮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


    淩晨時分,蘇閱微睡不著,起來喝了幾口水。


    結果,顏亦舒也醒了。


    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摸過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淩晨兩點。


    十七個小時的飛行,中間又經曆了去見夏昕的家人和跟顧承禮的拉扯……這麽精疲力盡的一天,不是應該早就進入夢鄉了嗎?


    “閱微,你怎麽還沒睡?”


    “嗯。失眠了。”蘇閱微歎息道。


    “怎麽了?”


    蘇閱微想了想,平靜地說:“跟顧承禮見麵後,心情挺複雜的。


    你說得沒錯,我們還是早點回瑞士吧!


    我好不容易才習慣沒有顧承禮的生活,這一見麵……


    什麽都土崩瓦解了。”


    “是的,眼不見為淨。”顏亦舒附和道。


    “這個成語應該不是這樣用的吧!”蘇閱微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哈哈,反正就是不見麵就內心清靜的意思。”顏亦舒忍不住笑了。


    “你說得對,眼不見為淨。”


    過了一會兒,蘇閱微又悶悶地說:


    “回到這邊,我隨便看見什麽都會想到顧承禮。


    你說,江城那麽大,好吃的東西那麽多……我獨獨想吃和他一起吃過的東西,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而且,不光是想吃和他一起吃過的東西,我看到江,看到熟悉的街道,看到射擊館……都會想到他,想到跟他有關的往事。


    我們在一起太久了,很多習慣不是說戒就能戒的。


    回到熟悉的地方,太容易睹物思人。”


    顏亦舒沒想到蘇閱微會說這個,偏頭看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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