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禮渾渾噩噩地走進了一家醫院。


    穿過長長的走廊。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一間病房門口。


    又一次頹廢地趴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看著躺在裏麵的蘇閱微。


    他控製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


    蘇閱微躺在裏麵。


    安靜地閉著眼睛。


    兜兜轉轉一大圈,他又回到了這裏。


    淩亂的思緒依然四處飄蕩。


    他顫抖著,像是喘不過氣來。


    他就那樣看著蘇閱微,就好像她隻是安靜地睡著了:“我之前一直想著怎麽讓你活下來,對我來說,隻要你能活下來,一切就有希望。


    現在,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希望,快點醒過來?”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一般。


    豆大的淚珠砸在窗台上。


    他通紅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病房裏麵。


    顏亦舒剛剛回到重症監護室門口時沒見到顧承禮,正在擔心。


    眼下,見他像隻落湯雞一樣回來了,失魂落魄地在那裏默默流淚。


    顏亦舒顧不得難過和責問,就把他拉到了沈瀾的病房。


    遞給他一條毛巾,又去領了一套全新的病號服,讓他換上。


    平時那麽清冷矜貴的顧承禮突然變得很聽話。


    他像一個牽線木偶一般,拿著顏亦舒遞給他的衣服和毛巾,走進了病房配置的洗手間,簡單地衝洗了一下,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他走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配著那身病號服,毫無違和感。


    痛苦似乎將他所有的意識都吞噬了,剩下的,不過是行屍走肉。


    沈瀾住的病房是個超級vip病房。


    醫院可能考慮到病人有護工和親人同時陪護的情況,這套病房是一個類似三室一廳的套間。


    顏亦舒見顧承禮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指了指其中一間陪床,說:“你趕緊去睡一覺吧!時差都沒倒過來,又淋了雨,吹了風,別生病了才好。


    萬一生病了,蘇閱微醒來還得擔心你。”


    顧承禮本來耷拉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此刻聽到顏亦舒說“蘇閱微醒來”幾個字,瞬間抬起了頭,眸子亮了亮,沙啞地問:“蘇閱微會醒過來,對不對?”


    顏亦舒的眼中漸漸泛起了淚光。


    她遲疑了很久,才輕輕說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呆呆地盯著顏亦舒,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點的頭腦,又混亂起來。


    “你說什麽?蘇閱微會醒過來,對不對?”


    一向高大的身影此刻盡顯虛弱。


    顏亦舒紅著眼,看著他,問:“既然這麽在乎,為什麽不一直陪在身邊?”


    想到蘇閱微經曆的那些期待和無助,顏亦舒的胸口就一陣陣鈍痛。


    她不是一個心狠的人。


    她也知道,即便顧承禮陪在身邊,蘇閱微依然可能會發生治療風險。


    可她,還是止不住地心疼蘇閱微經曆的那些失望。


    人生給蘇閱微的失望實在已經太多太多了,偏偏,給她最多失望的是曾經照亮過她暗淡人生的顧承禮。


    顧承禮對蘇閱微的意義,重要得難以描述。


    她見過蘇閱微對著顧承禮的樣子,真的是那種即便閉上了嘴巴,愛意也會從目光中流淌出來的樣子。


    可,這段感情,從蘇閱微來瑞士治病開始,就好像是被顧承禮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有多愛、多期待,就有多失望……


    23歲的年紀,得了這麽嚴重的病,最愛的男人沒有陪在身邊……


    她隻是一個23歲的女孩子,這個年齡的女孩,應該是還可以在爸爸媽媽麵前撒嬌,喜歡穿漂亮衣服,吃各種美食,領略各種風景的年紀……


    她卻躺在icu,生死未卜。


    現在,她最愛的男人、最好的朋友和哥哥都在等著她醒來……


    對於顏亦舒來說,她最難打開的心結就是:顧承禮沒能陪著蘇閱微來瑞士。


    蘇閱微昏迷不醒時,她恨天恨地,最後,把這份憤恨落腳到顧承禮的身上。


    她控製不住自己,忍不住去想,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那樣,蘇閱微至少可以少受一些失望的折磨。


    可終究,如果隻是假設,現實就是現實。


    “……”


    對於顏亦舒的控訴,顧承禮隻是有意無意地掃了沈瀾一眼,沒有回答。


    他要怎麽說呢?


    很多念頭在他的腦海裏盤旋,他卻一個都抓不住。


    最後,他抓住了最重要的一個念頭,就是蘇閱微能快點醒過來。


    他死死地盯著顏亦舒的嘴唇,似乎期待從她的嘴裏聽到答案。


    似乎隻要顏亦舒跟他說,蘇閱微會醒過來,蘇閱微就真的能醒過來一樣。


    他的心中沒有神明,隻有蘇閱微。


    蘇閱微就是他的神明。


    蘇閱微能醒來,他就敬畏神明。


    蘇閱微不能醒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形同虛設。


    沈瀾像是看不下去了一般,不悅道:“你快去睡一覺,睡一覺,蘇閱微就醒過來了。”


    與其說,沈瀾是不悅,不如說他是有些惱羞成怒。


    顧承禮為什麽沒有來瑞士陪蘇閱微,顏亦舒不知道原因,難道沈瀾自己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此刻對著顧承禮和顏亦舒,看著他們震驚痛苦的樣子,他不但自己承受著震驚和痛苦的突然來襲,還莫名覺得心虛。


    特別是對著顏亦舒的時候,他格外心虛。


    顏亦舒說,她有預感,沈瀾會是一個很好的哥哥。


    沈瀾苦澀地想:顏亦舒不知道,就是這個哥哥讓蘇閱微承受了更多的失望……


    雖然沈瀾也是當時的情況所迫,但是,他從沒有哪刻像此刻這般後悔和遺憾!


    如果知道蘇閱微會突然昏迷不醒,如果知道蘇閱微的昏迷不醒會給自己帶來這麽沉重的打擊,這麽多的悔恨交加,他可能就不會逼顧承禮簽下那樣的協議了。


    果然,一個人有了軟肋後就渾身都是漏洞……


    那樣的天之驕子,因為有了蘇閱微這個軟肋,就變得任自己拿捏起來。


    現在蘇閱微昏迷不醒,醫生也說,不知道她能不能醒過來。


    每次想到蘇閱微安靜地躺在那裏的樣子,沈瀾便會控製不住想到他們沈家對這個小妹妹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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