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希提筆給西奈爾寫了一封信,又委托酒店的人給他寄了出去。每個城鎮都設有專門的信所,信件往來不過短短一日。大概第二天西奈爾就能收到。“客人是要送給心上人嗎?”酒店的小姑娘接下他的信,眼珠子在男人修長勻稱的手指間轉了一會兒,笑嘻嘻地道,“明天就是情人節啦!”情人節?顧希還沒說什麽,小姑娘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情人節的話信所會推出一些特別的活動,比如玫瑰花和信一起寄給心上人啊,玫瑰花做成的信封啊,玫瑰花”“不,不用。”顧希打斷了小姑娘的話,讓她隻需把信寄出去後付給了小姑娘一枚銀幣,剩下的全做她的跑腿費。這個小插曲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影響,所以他並不知道在他回房後小姑娘拿著他的信和那一枚銀幣糾結了一會兒。“在情人節前送信,不是送給心上人又是送給誰呢?”小姑娘嘀嘀咕咕地擺弄那枚銀幣,“信和玫瑰花一起寄送需要五十妹銅幣,其他的就全都是我的了這位魔法師大人其實是這個意思吧?”她想了想,覺得自己說得很對。“魔法師都比較害羞嘛。”小姑娘這麽想著,開開心心地跑去送信了。安易路斯學院。情人節的氣氛很快地感染了整座學院,每到這天學校都會大方地放假一天,這個時候,學生們就都活躍起來了。整座學院都彌漫著浪漫與火紅的氣氛,維克多走過林間小道,看到的都是成雙成對的學生。他有點忐忑,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收到自己的情書。可是在約會之前,他還要去西奈爾那裏把事務交代完。西奈爾升為級長後漸漸忙碌了起來,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維克多趕到西奈爾宿舍時剛好撞見交代完事務的克魯斯,兩個人彼此點了點頭,擦肩而過。“今天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維克多把一疊事務放到西奈爾桌邊,留意到地上那厚厚的一堆粉色情書後笑了,“級長,你不打算給自己放放假嗎?”黑發少年眉眼冷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你離開的時候把那些東西處理掉。”他指的自然是被丟在地上的一堆情書了。維克多任勞任怨地把那堆情書用漂浮咒挪開,一把火無聲無息地燒掉。放在以前他多多少少還會為寫信的人心疼一下,在做慣這種事後,他已經很輕車熟路了。等處理完情書後,維克多剛想和西奈爾說再見,就見一個冒冒失失的身影闖了進來。“老大老大!”安恩揮揮手中的一封信件,另一隻手還握著一束玫瑰花,“這是你的信!”“扔了。”埋頭於事務中的西奈爾頭也不抬。維克多道:“又是哪裏來的情書啊?我剛剛解決完一堆。”安恩道:“可這封不一樣啊!這是從外麵寄過來的,還是西南那邊,好遠!”“西南?”維克多有點好奇,湊上去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跡很漂亮,清秀端正,賞心悅目。看到這樣的字體,維克多無端地就想起了另一個人。而西奈爾的反應也很快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在聽到“從外麵來的”時就倏地從椅子上站起,若不是站起來時及時地理智地刹了一下,估計他現在就要幹脆地衝上來搶信了。但接信的時候也的確是用搶的。維克多心道果然,然後就把還想留下來看熱鬧的安恩給拖了出去。“誒誒,剛剛老大拆信的時候那叫一個迫不及待,就差沒把信吃了!”安恩扯住維克多的衣袖嘀咕,“難道老大在外麵有心上人?難怪他總是不樂意搭理學院裏的女孩子!”“別瞎想,乖乖做你的事去。”維克多眼角瞥見不遠處的一道身影,頓時走不動了,還很沒義氣地把安恩一推。安恩也看見了衝這邊微笑的女孩子,知道那是維克多入學時和他分到同一測試場的女生,“嘿嘿”笑了兩聲,自己跑了。宿舍內,西奈爾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束玫瑰擺在臨時充當花瓶的水杯中,玫瑰含苞待放,花瓣上點綴著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瑩瑩閃爍。盡管了解這可能隻是信所因為情人節而附贈的玫瑰,但那也一定是男人特意要求的。他沒有忘記自己,還在這一天給自己寄來了一封信。男人的字裏行間是一貫的淡然平靜,西奈爾揚起的嘴角始終按捺不下去。安潔拉從書裏冒出頭,托著腮幫子望著水杯裏的玫瑰,看上去略帶羨慕。她伸出爪子想撥一撥玫瑰花瓣,卻被西奈爾移到一邊,碰都不讓碰。甚至還下了個小小的結界包住了玫瑰。安潔拉:“……小氣鬼!”西奈爾完全不理她,嗅了嗅那一張薄薄的信紙,聞到了玫瑰的香味。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顧希的語言很簡單,無非是問一問他在學院裏學習得怎麽樣,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很平常的問候,西奈爾看得滿心歡愉在看到最後一句時有點不太開心,但又很快高興了起來。不必回信,我馬上要去下一個地方。以後再寫給你。雖然不能回信,但還有下一次。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把那一封簡單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西奈爾這才依依不舍地折疊好,重新裝入信封中妥善保管,預備下一次再拿出來看。這一段時間來的曆練為他添上的成熟沉穩,在麵對男人時再一次被擊潰得片甲無存。那個人總是擁有這樣的魔力,哪怕自己再恨他,再討厭他,當他願意對自己流露出一點點的關注,哪怕僅僅是稍微垂下視線,自己也會如獲至寶,欣喜若狂。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心甘情願。第33章 海安極度壓抑的喘息在房間裏起起伏伏, 痙攣的十指生生拖出十道血痕。汗水一滴滴砸在地上,模糊一大片血跡。顧希的下唇被咬出鮮血,喉嚨深處發出痛苦隱忍的嘶鳴。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抽搐, 染血的雙手艱難地支起上半身,又重重撞回地麵。無數把鈍刀同時切割他的身體, 割下一片片鮮血淋漓的血肉, 又在流血的傷口上再度用力而緩慢地割下一刀又一刀……淩遲般的痛楚幾乎要將他折磨得崩潰, 他恨不能咬舌自盡,以生命的終結來結束這慘痛的噩夢。意識繃到緊致,幾欲斷裂。顧希俯倒在地無力地喘息,汗水模糊他的視線,眼前的世界逐步被黑色吞沒。偏偏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的腦海裏被塞入了一段早已被遺忘的記憶他所在的地方不是獨具埃提斯風情的酒店房間, 而是讀大學時, 他在外租住的房子。不是書中的世界,是“真實”。他好像正在發燒, 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 明明裹緊了被子,身體卻依舊冷得不像話。偌大的出租屋裏隻有他一個人孤單又無助地蜷縮在床上, 孤獨地忍受著他最厭惡的孤獨,也是他最習慣的孤獨。顧希無聲地偏過頭, 將半張臉埋在柔軟又窒息的枕頭裏。沒有人會陪在他身邊,父親也好,楊逍也好……他們, 從不為他停留……“很難受?”身側的床突然陷下了一塊,那是一個人的重量。有人托起他的頭扶他起身,顧希難受得緊鎖眉心,立刻有一個軟若輕羽的吻落在他額頭,鼻間,唇上。這個人在吻他,吻得細致又溫柔。顧希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緊貼著男人堅實有力的胸膛。他身上的溫度很高,幹燥又舒服,顧希甚至能聽見那有節奏地搏動著的心跳,提醒自己他不可忽視的存在。“顧希……”男人貼近顧希滾燙燒紅的臉頰眷戀又愛意地摩挲,幾縷發絲隨著他的動作垂下,蹭過顧希耳側,酥酥癢癢。“來,喝藥。”唇上多了分溫暖柔軟的觸感,顧希被哺了一口冰涼微甜的液體。液體一經口腔立刻轉化為一股熱流,流經五髒六腑,直至全身。冰冷的四肢重新擁有了溫度,倦意如潮水般湧來,顧希在這個人的柔聲哄慰下,很快沉沉睡去。晨曦的初光降臨於暗灰的天幕,第一縷晨光透過紗質窗簾灑在顧希側臉。垂下的眼睫顫抖幾下,眼隙間泄出一絲湛藍。反噬結束,噩夢已經過去。“呼”倒在熱氣騰騰的浴缸中,顧希疲憊地闔上雙眼,重重地舒了口氣。水霧模糊了他的眉眼,金發絲絲縷縷浮在水上,猶如白紙上勾勒出的金色紋路。許久後,顧希披著簡單的外袍從浴室走出,身上猶帶水汽。他攤開一張埃提斯大陸的地圖,在西南的列儂森林畫了一個標記。反噬結束後,他總算有時間來捋一捋最近發生的事情。列儂森林的暴動被賢者協會對外解釋為魔獸暴動,其中沒有提到“大賢者”或“木焰雇傭兵團”半個字。本該在安易路斯中年級的學院試煉中出場並虜走主角的魔族切斯特提前出現在了列儂森林,這是小說中從未提到過的劇情。“是因為被奧羅拉多隱瞞了消息,所以西奈爾也不知情嗎?”顧希喃喃自語,在奧斯坦帝國的安易路斯學院畫了個圈。切斯特的出現未必是劇情混亂,可能原本就屬於劇情的一部分,隻是在以主角視角展開的小說中並未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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