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瀾啊……”王錦瑟自言自語道,“倒真是有點想念他了。”新雨初霽,枯枝垂紅,雨水中,倒影縹緲如煙,一陣風吹過,蕩開層層虛幻的泡影。“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活著回到京城。”第73章 把握命運彼時的謝尚且不知宮中之事。他們正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而在這寂靜的夜中,回蕩著的不止一片車轍之聲。那是李景揚派的人護送李冉冉跟隨鳳九淵回程的車馬人群。滴答,滴答,緩慢的、磨人耐性的聲音。謝抬眼看去,對麵的鳳九淵絲毫不見服食過催/情藥的模樣,連氣息都未曾紊亂。他隻是闔著眼,仿似在閉目養神,而跟隨在後麵達達馬蹄,則宛如聲聲的催促之咒。謝想了想,嚐試伸手去觸碰鳳九淵的臉。還未接近,鳳九淵便敏銳地睜開了眼。眼底清明如許,但呼出的,如同火一般的氣息瞬間將謝的指節包裹起來。謝指尖動了動,感受到蓬勃的,帶著灼燒之意的氣流。這股滾燙之意,衝淡了鳳九淵身上的冷清感。他朝謝微微頷首,朝著虛空之處道:“來人。”影衛由陰影化作人形,與馬車內濃鬱的墨色融為一體。“把李冉冉處理了。”鳳九淵道,“不要讓她再跟來。”“是。”影衛領命而去。謝看不見他們的樣子,隻見車簾被微風揚起一角,車廂內另一人的氣息便蕩然無存。此時此刻,在藥物作用的催化下,鳳九淵才漸漸顯露出他身為王的氣度。在謝的注視中,鳳九淵旁若無人地伸掌翻覆,由上及下地在胸前壓下一個幅度,便有微不可見的白煙自他掌間蒸騰起來。如此往複,片刻後,他的眼中恢複安寧。睜眼之刻,正巧撞見謝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鳳九淵無言了一瞬,正欲開口,便聽謝問道:“你想與李家結盟?”鳳九淵不急不緩:“是李家想與我結盟。”“你也沒拒絕。”“我並不打算拒絕。”鳳九淵緩緩道,“我來永州後,他們便一直惦記著此事,既然如此,便成全他們。”“你打算把李冉冉怎麽處理?”“喝下那杯酒,便是結盟的訊號了,李冉冉能否進入鳳家的府邸,便已經不甚重要。她既喜愛自由,便讓她離開李家,自行去往想去的地方罷。”“你身體沒問題?”“沒問題。我內力深厚,區區藥物,催化出來即可。”二人一問一答,一個疾一個緩。鳳九淵表現得像一個長輩,始終溫和而縱容。良久的沉默之後,謝又冷不丁問道:“你為何打傷秦庭?”鳳九淵:“……”他的眸色深了些許。一向毫無攻擊性的麵孔上,出現一絲細微的裂縫。但這般微小的變化,並不會讓謝這般不會武功的人察覺。謝仍在加重聲音:“九哥哥。”鳳九淵垂下眼,搭在腿上的手輕握成拳,指尖不急不緩地摩擦著:“他撞見了我的秘密,為了暫時守住這個秘密,我需要請他離開。”“好。”謝點點頭,拋出今夜最後的一個問題,“我今夜能去你府上借宿一晚嗎?”鳳九淵呼吸一頓。藥物的毒性分明已解,他的目光也仍舊溫和。可落在謝身上時,便總有一種道不明的粘稠感,像是整個人被浸在溫熱的水中……也像謝跳下馬車後,不小心觸碰到鳳九淵時那滾燙的溫度。*月亮終於掛上了樹梢。月影橫斜的廊下,有一黑影如同被風吹起似的,倏地掠過空中。他小心翼翼避開另一處別院,落在點了一盞燈的窗前,無聲地鑽了進去。屋內,燈火搖曳,影子與光在牆麵交錯起舞。一人躺在塌上,著了件鬆鬆垮垮的長袍,解下發冠後的墨發從床上淌到了地麵。鳳九淵半闔著眼,呼吸冗長且略顯急促,但他的麵孔依舊清淡,就像他本該如此。然而若有人敢在此時將手伸向他的跟前,去探他的鼻息,定能感受到滾燙的灼燒感。聽見動靜,他緩緩睜開了眼。“王爺。”黑影在他身後跪下,“屬下已將解藥找到。”鳳九淵又懶懶地閉上了眼。他似乎很享受這般被藥物控製的、失控的感覺。仿佛整個人連帶著身與心都漂浮於空中,不受桎梏、隨心所欲,放任自如。這種感覺,是平常那個穩重理智的鳳九淵所體驗不到的。鳳九淵開了口,聲音是沙啞的。“知道了,下去吧。”影衛沒有停頓,徑直沒入無邊的夜裏。王府的影衛隻聽命於懷遠王一人,他們訓練有素,就算有疑問,也從不多問一句。即便知道鳳九淵中的是烈性情藥,單靠內力是無法逼出去的,也不敢妄自揣測王爺的心思。他們唯一敢做的,就是在沒有鳳九淵的命令之下,偷偷從州府府衙找到了解藥哦,順便“不小心”扮鬼把那個起夜的李景揚嚇了個屁滾尿流。所以他們自然而然便沒有見到,他們的王爺將解藥捏在指尖,任其化為齏粉的模樣。若此時是跟在秦庭身邊的葉一,則定會多問一句:“你就如此篤定謝猜到你中的藥並非完全解了?”那麽鳳九淵定會回答:“我當然篤定。”清輝於夜空中最亮的時候,鳳九淵的門被敲響了。彼時鳳九淵已陷入半醒半夢之間。府上很安全,鳳九淵知道,來人不會是影衛,亦不會是不懂事的下人。謝站在床頭,看著罕見地露出狼狽姿態的鳳九淵。衣衫半褪,從胸口垮至腰間,虛虛地掩蓋著的私密之處有著不可明說的微微凸起那是他自己所不能控製的。藥物已在體內催發,顯露出來的,便是如墮入泉水中的濕漉漉的衣裳。鳳九淵無法利用視覺感受到謝的存在,隻能盡力睜眼看,撥開汗濕的發。於是他便看見了謝的樣子。碧眸如滴墨,眉眼如遠山,純淨似星,又如層層霧後掩埋的深沉。謝道:“在等我?”鳳九淵沉默不語。謝笑道:“九哥哥就是在等我。”他凝視了鳳九淵半晌,對上對方始終縱容的眼,竟一時有些笑不下去。世人不懂鳳九淵,隻以為他如他父親一般,性情溫吞,似乎隻知道靜靜守得北疆一方淨土,不與人爭,不與人搶。談起鳳家,便是空有北疆一方闊土,不知進取與野心。可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前世謝死後,斬殺了所有的叛臣與亂民。謝不知道他的身後事,卻知道他九哥哥的為人。於是他不再看鳳九淵。索性整個人翻身上床,悄聲無息地,隔著濕漉漉的衣衫握住了那滾燙的猶如火棍一般的物件。鳳九淵喉間滾動,那副雅靜的皮囊之下,暗潮洶湧。“我幫你紓解欲望。”謝道,“你得用等同的東西回報我才行。”鳳九淵聞言隻道:“星瀾說笑了。”“可我大概知道你為何偏要喝下這杯酒了。”謝收緊五指,以拇指指尖撥弄尖端。從前隻有別人伺候他的份,誰若是想讓他伺候,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是故這般動作算得上異常生疏,但能得見平日裏頤指江山的人如此溫順的模樣,依舊給了鳳九淵極大的快感。他承認,在謝會意後,他大概是如願以償了。鳳九淵緩慢地眨了下眼,將嘶吼著奔跑著的欲望與占有欲,埋藏在沉寂的麵孔之下。不該如此心急……不該如此莽撞……但他不想等。他在交予給謝把握住自己的機會,就像獵物之於鷹鷲。“九哥哥答應了嗎?”謝輕聲笑起來,“不如,就從你到永州那天開始說起?”第74章 九哥哥,不要嫉妒呀如果有人想要采一朵花,他需先趟過溪水,邁過叢林,越過諸多茂密而隱秘之處。如果有人想要擷奪花中的果實,他可能會被熱切的花汁浸染。那是一朵開得很熱烈的花,會讓人想到活色生香的春天。謝生平第一次采這樣的花,但他向來不曉得尷尬為何物。他的九哥哥心思重,嘴上說著一,心中卻想著二和三。謝必須要把自己當成被捕食的對象,親自、一點點地送到這朵生命力旺盛的花的嘴中。起初,鳳九淵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將所有的感官集於一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因為他的星瀾正美得驚人。這世間存在著對自己知之甚篤的人並非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會把控你的一呼一吸。他會用眼神當作利刃,在你身上烙下一道又一道的迫切的注視。鳳九淵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那是一雙曾經拉弓引箭的手。北疆的冬日冰天雪地,世人以為懷遠王便也如這雪地的落梅一樣,不爭名利。可他們不知,這位王爺與蕭氏中的那位神箭共出一師。可眼下,這雙手在顫抖。這是痼疾,是無法言明的傷痛,他獨自一人將其捂了一生。鳳九淵緩緩吐氣,不輕不重地握住謝的手腕。“星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