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澤的臉霎時漲成了豬肝色,好像快要氣昏過去了。 溫千曉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阿霜,你太壞了,真是太……太招人喜歡了!” 白子遊茫然地看著他。 魔尊的癖好真的很奇怪誒,難怪無名宮裏沒人爬得上他的床。 “白子遊,你休逞口舌之利!”柳莫書被這兩人的一唱一和氣到七竅生煙,臉色紅得發紫,整張麵皮都在哆嗦,“本君、本君今日就要替雲境清理門戶——” 小仙君扭頭看向溫千曉。 溫千曉立刻意會,將人稍稍往身後拽了一把,低聲叮囑道:“莫怕,一會兒打起來,你便站在這裏。” 白子遊彎了彎眼睛,輕笑起來,抬手替他撥開淩亂的碎發,擦去唇邊那抹曖昧的朱色,湊近輕聲道:“我的須彌戒被他搶走了,先拿回來再說。” “須彌戒?你若喜歡,回去後我再送你百八十個。” “那不一樣。”小仙君皺起眉頭,“那枚須彌戒是你最開始送我的禮物,很重要。” 魔尊大人心跳又漏了一拍。 “有多重要?” 白子遊想了想,老老實實道:“是丟了就睡不好覺的那種重要。”裏麵的上品靈石真的足夠自己睡個五六年的好覺。 這兩人挨得極近,彼此親昵地咬耳朵竊竊私語,旁若無人,眼看說著說著又要親上了,徒留一個夢澤仙君被晾在台上,孤零零的無人理睬。 柳莫書幾時受過這樣的輕視,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突然“噌”地拔劍發難,意欲偷襲。 白子遊驚道:“千曉,小心!” 真是好不識趣。 溫千曉眼皮子都懶得抬,將小仙君攬到懷裏護住,魔氣如長鞭猛然迸發,化作黑蛟虛影,在半空一聲龍吟,直接一尾巴將人抽飛出去。 塵土彌漫,亂石飛濺,夢澤被抽得整個嵌進了山崖裏,好半天都沒能爬出來。 小仙君聽見動靜,正欲探頭,又被魔尊輕輕按了回去。 “別看,沒事。”溫千曉摸出那枚被送去蒼玉門又落到自己手裏的須彌戒,攤開掌心給他看,“須彌戒在這裏,本尊已經拿回來了。” 白子遊:“?” 白子遊:“戒指怎麽會在你這裏?” “說來話長。”溫千曉輕柔地執起他的手,緩緩將須彌戒套了回去,直到與戒痕嚴絲合縫,妥帖戴好,才抬頭笑意盈盈地看向他道,“現在物歸原主了。” 小仙君莫名喉頭哽了一下。 他眨眨眼睛,心裏那些委屈忽然如洪水決了堤,浩浩蕩蕩地奔湧過百折千回的心思,終於在眼角凝成了一滴淚,“吧嗒”落在了魔尊的手背上。 “千曉,就是他抽走了我的仙骨,奉給丹霞。這些日子還將我囚禁在此,輕薄我,羞辱我,我……” 魔尊眼底紅芒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整個眸子染得血紅,神色卻溫柔依舊,將哽咽得說不出話的小仙君摟進懷裏,輕拍著背安慰道:“我知道了。” 這人該死! 心隨意動,半空的黑蛟虛影立刻咆哮一聲,卷起剛從碎石坑裏艱難爬出來的夢澤,又是一尾巴狠狠地摔回了禮台,頭朝下的那種。 柳莫書那張俊秀的臉腫得幾乎瞧不出人樣。 “夢澤仙君,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白露是本尊準備明媒正娶的道侶,卻遭你這般侮辱。你說,本尊該如何是好?”溫千曉鬆開白子遊,回身望向他,語調愈發輕柔,仿佛在商量今天的飯後點心,“拔了你的舌頭,砍去四肢,做成人彘關在豬圈裏,再喊你那些仙君同僚來瞧瞧,如何?” 柳莫書汗瀑如漿,臉色慘白,掙紮著嘶吼起來:“你不能殺我……對,你不能殺我!我是仙君!你對我動手,就是違逆天塹之約!本君縱然有過錯,也隻有雲境有資格懲戒!我、我要回雲境領罰,丹霞仙君不會殺我的,不會的……” 溫千曉皺起眉頭。 夢澤說得倒也沒錯,天塹之約的條件十分苛刻,在不曾受到死亡威脅的前提下,自己是不能濫殺仙君的,隻能把人交由雲境處置。 弄殘了也不行。 若是讓這家夥回了雲境,是死是活還不是丹霞一張嘴的事。但天塹之約…… 魔尊大人正盤算著要不要殺了再栽贓嫁禍給什麽人,忽然被小仙君拉了一下袖子。 “阿霜?” “我來。”白子遊一臉雲淡風輕,從須彌戒裏摸出一把短刃,“我雖是無名宮的質子,但也是雲境的仙君,殺他正好。” “可你……”溫千曉欲言欲止,停頓須臾,還是開口道,“你不怕聲名狼藉麽?” “我不是早已聲名狼藉了?” “……” “柳莫書說,他在青崖山上撿到我後,教了許多東西給我,唯獨有一樣沒有教我。”白子遊掂了掂匕首,提起厚重的喜服衣擺,不緊不慢地邁步上禮台台階,走到最後一級時,驀地回首,伴著通身珠玉脆響,衝魔尊盈盈一笑,透著股幹脆的狠戾勁兒,“千曉,你能不能教我殺人?” 溫千曉怔愣在原地。 片刻後,胸腔內的那顆心髒瘋狂跳動起來。 作者有話說: 魔尊:“老婆好壞我好喜歡!”第34章 前世那道被恨意點燃,如明焰般灼目的單薄背影再次清晰起來,與眼前身披紅衣的白子遊漸漸重疊,不分彼此。 如曇花一現,又似驚鴻一瞥,難以忘卻。 尋常的雲境仙君若是到了孽海,多半像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一樣,遵循著所謂的規矩、禮教,沒兩天便枯萎了。偏偏白子遊不同,他這朵花仿佛紮根於屍山血海,剝開來盡是尖銳利刺,稍有不慎便會摘得滿手血。 魔尊的道侶,就該是這樣的人。 溫千曉失神許久,待回過神來,已經不知何時上了禮台,親昵地攬著白子遊那緊窄纖細得有些過分的腰,柔聲道:“這有何難。夢澤不過是個軟柿子,給你練手正好。”· 柳莫書恨得差點一口血噴出來,踉蹌著起身,還沒摸到劍柄,又被黑蛟虛影抽了個大嘴巴子,昏頭轉向地跌坐在白子遊方才坐過的椅子上,被捆了個結實。 他終於生出了一點絕望。 魔尊要想殺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螻蟻般簡單。要不是天塹之約,他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屍骨,指望丹霞從天而降救他一命,更是癡人說夢。 眼下擺在自己麵前的唯一一條生路,便是去求那備受魔尊寵愛的白子遊。 柳莫書並非不識時務,或者說正是太識時務,才會在當初甘心替丹霞賣命,一點臉麵算得了什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會兒他認清了現實,立刻收斂許多,望向小仙君,低聲下氣道:“子遊,我自青崖山上見你第一眼起便心生愛慕,這些年從未忘記過你。起初以為你在孽海受了委屈,才把你藏到聆音境內,並未想過要羞辱你。後來又聽說你與魔尊……一時嫉妒得糊塗了,又做下了許多錯事。子遊,我是真心傾慕……” “一時嫉妒?本尊看未必。”溫千曉挑眉,冷笑起來,“風城流言四起,不是你在背後搗鬼麽?” 白子遊不知其中彎彎繞繞,聞言茫然道:“什麽?” “淩雲會背後的仙君,那些惡意中傷的謠言,就是他命人暗中散布的。”溫千曉眯起眼,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夢澤,“本尊倒是很好奇,你為何要這麽做?” 柳莫書臉色幾番變化,最後沉默下來,竟連討饒的話也不說了。 “不肯說也無妨,讓本尊來猜一猜。”溫千曉不緊不慢地走到椅子邊上,負手踱步道,“倘若這流言鬧得沸沸揚揚,傳遍三界,到最後阿霜定然無處可去,你再裝作念著舊情好心收留,不計前嫌,與他結為道侶,豈非連人帶心都騙到手了?恩情並重之下,他定會對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順——算盤打得真好。” 白子遊:“?” 白子遊攥緊了短匕,恨不得直接捅這畜生一刀。 “可惜你千算萬算沒有料到,本尊會為此親自前去風城,將謠言的源頭狠狠收拾了一頓。”溫千曉嘖了一聲,搖頭歎道,“難道是淩雲會沒給你通風報信?本尊都做到這份上了,就差在阿霜身上蓋個戳……不對,已經有了。你怎麽還敢趁著本尊不在,把人搶去結契?我看你也不是狗膽包天,隻是蠢罷了。” “收拾……謠言?”小仙君抓住了一個字眼兒,迷茫地眨眨眼睛,“你都沒有與我說過。” “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但有人待我好,我喜歡記在心裏。”白子遊認真道,“也會更願意與你親近些。” 魔尊大人覺得很有道理,不由期待道:“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親親是會上癮的,他還要。 小仙君哪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偷偷翻了個白眼,婉拒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 白子遊假裝沒有看到魔尊的失望。畢竟這會兒溫千曉有點像被拒之門外可憐巴巴的小狗,揭穿了怕他不好意思。 於是小仙君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夢澤身上。 “你說你傾慕於我?我改主意了。” 柳莫書以為他心軟了,大喜過望,趕忙道:“沒錯,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心心念念……” “很好。”白子遊轉了轉短匕,語氣淡淡道,“你既然在丹霞手下做事,想來對他的手段也不陌生。” 柳莫書的神色由激動轉為迷惑,不知道他突然提丹霞做甚。 “丹霞有一樣法寶,名為鎖情,必須要有人傾慕於我,且心甘情願奉上一盞心頭血方能解開。”白子遊拾起那跌落在地的結契杯盞,衝他溫柔一笑,“既然你有心,那再好不過了。” 柳莫書:“???” 溫千曉恍然大悟,一拍掌心,殷勤道:“阿霜,要不要我幫你端杯子?” “拿好。”白子遊隨手把結契杯盞塞給他,短匕對著夢澤心口比劃兩下,虛心請教道,“千曉,這裏行嗎?我沒什麽經驗,上回還弄死一個,心頭血要取活人的才有用。” “差不多,你隨便紮吧。”魔尊大人無所謂道,“以夢澤的境界,不廢了他的丹田,再碎了靈台,死不了的。” “哦,好。”小仙君點點頭,幹幹脆脆地將短匕往前一送。 撕心裂肺的慘叫立刻響起來,震得整座山穀回音綿長。夢澤痛得麵容扭曲,猙獰不已,一邊嚎叫著一邊拚命掙紮,掙得椅子吱嘎作響,活像頭被捆進屠宰場待宰的豬。 溫千曉聽不下去了,在乾坤囊裏揀了塊布頭塞進他嘴裏,不耐煩道:“你小點聲,嚇著阿霜了。” 小仙君染了滿手血色,眼皮都沒顫一下,聞言輕笑起來,附和道:“千曉,我怕。” “沒事,很快就過去了。”魔尊大人心疼道,“手酸嗎?要不我替你拿著?” 柳莫書被放血放得氣若遊絲,臉色白得像死了三天,聽罷這倆人沒心沒肺的話,更是眼前一黑。 到底是誰心口被紮了一刀啊??? 杯盞很快盛滿了,殷紅的液體映著銀盞,晃晃蕩蕩。 白子遊接過那銀盞,沒有立刻塗抹到胳膊上,隻垂眸瞧著杯中的血。須臾,他忽然抬手往地上一潑,又把杯盞擲在了夢澤臉上,冷冷道:“真髒。” 作者有話說: 夢澤的血不是心甘情願給的,沒用啦,不可惜 下一章掉隊的望舒帶著色狐狸趕到了!渣男要慢慢噶才能噶出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