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阿霜,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再往前點。”  白子遊眨眨眼睛,幹脆從頭複述道:“要不是羲和仙君不在了……”  “對對,就是這句。”魔尊大人順著那點失而複得的靈光細細琢磨片刻,“本尊總覺得丹霞不太對勁。羲和死後,望舒一蹶不振,不再過問雲境權勢,身邊還缺了個伴兒。這樣看來,得到好處最多的就是丹霞了。”  “你是說丹霞害了羲和仙君?”白子遊驚得一骨碌爬起來,“可放在千年前,他有這本事??”  “不知道。雖然餘臨淵說,黑蛟是跟著桑景失蹤的,但本尊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溫千曉忽然“哎”了一聲,“如果當年桑景死時,我也在的話,或許還真有東西親眼見過來龍去脈。”  白子遊好奇道:“誰?”  溫千曉頓了頓,漫不經心道:“一粒……小芝麻。”第71章   惡魂之玉並非普通的邪物。  早在“靈”誕生之前,它就已經頗具智慧,不僅懂得爭搶靈元,還很小心眼兒,隻是暫且無法與外界交流。但這東西究竟是從萬噬裂穀裏凝聚出來的,還是隨著自己的屍骨一塊兒掉入穀底的,溫千曉也不知道。  若是後者,惡魂之玉還真有可能見到過桑景。  溫千曉撚著耳邊的瑪瑙墜子,正想得出神。白子遊等了許久,沒等到後半截話,不高興起來,裹著被子撲騰進他懷裏,用力拽住他的衣襟,仰頭問道:“什麽小芝麻?”  “嗯?是……萬噬裂穀裏的一樣東西。”頭頂的那簇小花兒不知何故高高翹起,溫千曉輕輕撥弄了一下,將他連人帶被抱起來重新擺好,“我去找下望舒,或許是時候回孽海一趟了。”  剛整齊沒多久的被子立刻又被蹬得亂七八糟。  “你要回孽海?”白子遊眼神有一瞬間的空茫,像隻突然失去了草窠的小鳥,在陰雲籠罩之下流露出一種好欺負的柔軟,還有幾分瑟縮,“那我……”  溫千曉耐心地等著他說完。  如果白子遊不肯讓自己回去,也不打緊,反正惡魂之玉就在那裏,過個一年半載再去問也不遲。  其實自己並不在意生前之事,亦沒有執念。托萬噬裂穀的福混了個不死之身,能在孽海橫行無忌,沒什麽不好的。但是丹霞的那個眼神以及由此而來的種種推測,實在是令他有些惡心。  再者說,如果雲境大權重歸望舒,而望舒又跟狐逍遙成了道侶,兩邊沾親帶故,那他這個魔尊當得豈不比現在舒服一萬倍?  所以這事兒雖然要緊,但沒那麽急,全由著白子遊一句話。  渾然不知自己攤上大事了的小仙君猶豫半晌,小聲道:“那你去吧。”  魔尊大人有點意外。  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留下來的準備,現在冷不丁地讓他走,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阿霜……”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白子遊親了他一下,“但你要快點回來,不然我會想你的。”  一片狼藉的前院。  餘臨淵腦袋上頂著受驚的狐狸,手裏抱著受傷的雪貂,雖然這場架打完後連衣服都沒破,但還是有些心力交瘁。  丹霞不喜歡妖修,於孽海更是苦大仇深,恨不得將那裏夷為平地——也因此格外偏執,對狐逍遙被自己悄悄帶上星沉山這件事無法理解,亦覺不可饒恕。  餘臨淵掐了掐眉心。  幸虧丹霞不曉得被帶來雲境的不止一隻狐妖,還有個魔尊,不然真得翻了天去。  兩人交手時激蕩的劍氣還波及到了沒來得及逃走的花糕,要不是餘臨淵眼疾手快,一把將雪貂撈進懷裏護住,這小東西怕是要血濺當場。  死裏逃生的花糕拖著一條傷腿,老老實實地躺在望舒仙君懷裏,輕輕“吱吱”兩聲,低頭蹭了蹭他的手。  “……”餘臨淵揉了一下它,“你也不怕我?”  “吱。”  餘臨淵不知為何有些高興,嘴角剛微微勾起,便聽身後有人喚道:“望舒仙君。”  完完整整的魔尊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下意識瞥了一眼仙府大門。  還好人已經走了。  溫千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瞧見受傷的雪貂,忍不住皺起眉來,道:“那是阿霜的契約靈獸。”  “等會讓明心給它看看。”餘臨淵把花糕還給他,嫻熟地接住從頭頂跳下來的白毛狐狸,“找我有事?”  “大事。”溫千曉簡單道,“找個地方坐下說。”  一炷香後。  “你是說,萬噬裂穀底下有一樣東西,可能記錄著當年的事情?”  “嗯。但不好說,有可能壞了,什麽都沒記著。”溫千曉沒把話說滿,停頓片刻,繼續道,“本尊不在的時候,阿霜就交給你了。若是有半點差池,本尊就把那玩意扔在穀底,跟當年的真相一並埋了,永不見天日。”  餘臨淵顯然不喜歡被人威脅。他來來回回地揉著狐狸尾巴,眉梢抖動,沉默半晌,才道:“好。”  魔尊大人滿意地抱著雪貂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對了,離丹霞遠點。本尊沒回來之前,把你家門口的護山迷陣修一修,別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闖進來。”  餘臨淵有些忍不住了,冷冷道:“本君仙府來的什麽客人,魔尊也要管?”  “客人?”溫千曉狐疑道,“你是指剛才差點把前院給砸了的那位?”  餘臨淵:“……”  餘臨淵:“他也不是次次這樣。”  溫千曉欲言又止,覺得無憑無據在背後講人壞話不好,又憋了回去,道:“你要是還想把他放進來,那本尊就不走了。”  餘臨淵一忍再忍,指節被捏得輕輕響了一聲。這樣無理又無賴的黑蛟,師兄是怎麽跟他相處甚歡的???  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字來:“……為何?”  “因為阿霜會害怕。”溫千曉挑了挑眉,十分不解,“這還要問為什麽?”  看起來沒有丁點商量的餘地。  餘臨淵大感頭痛。他知道丹霞的性子,打完這一架,不出三日肯定會上門來賠禮道歉,如果自己真的一聲不吭把人給攔在了山下……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他歎了口氣,道:“那你過幾日再走,等我把這事兒處理妥當了。”  “行。”  溫千曉帶著包紮妥帖的雪貂回到客臥時,白子遊已經睡著了。  花糕有點焉兒,精神不太好。溫千曉想了想,輕輕掀開被子一角,拎起雪貂塞了進去。有契約主人在,總能恢複得快些。  小仙君不安分地動了動,下意識地將花糕摟進了懷裏。雪貂委屈地哼哼兩聲,用爪子扒拉了他一下,翻起肚皮要摸摸。  溫千曉瞧見這一幕,眼底浮起了些許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用食指輕點了下花糕的額頭,道:“別吵,他在睡覺。”  夜明山上。  幾位仙君連大氣都不敢出,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聚在一塊兒,過去半盞茶工夫,才有人弱弱道:“方才……方才那是丹霞仙君回來了?”  “是、是啊。仙君似乎心情不佳,我等還是不要去觸黴頭了。有什麽事情,改日再議。”  “你們說,雲境裏誰敢惹丹霞不快?”  “還能有誰,肯定是被星沉山上的那位甩了臉色——”  “噓!你不要命了!”  寧雲深沒回仙府,直奔夜明後山的獸園。  他不喜歡妖獸,因此隻有心情差的時候才會來這地方。毛色金黃的虎獸嗅到他的氣息,懶洋洋地爬起來,低吼一聲,晃晃尾巴,算是打過了招呼。  “牧逐流。”  “我在。”麵對心情奇差無比的丹霞,藍衣仙仆神色如常,並沒有流露出像其他仙君那樣的畏懼,“君上可是要觀賞虎獸進食?”  “嗯。”寧雲深眉間戾氣未消,懶得多費口舌,“喂白的。”  很快,一隻懵懵懂懂的白狐狸被放了出來。獸園裏豢養了許多六尾狐,這種妖獸並不凶悍,是仙門裏頗受歡迎的靈寵。  丹霞靠坐在椅子上,不高興地耷拉著眼皮,用餘光瞧著場內的獵殺。  那隻白狐狸驚恐萬狀,發出細聲細氣的尖叫抽泣,沒跑幾步,就被虎獸凶狠地按在爪下,開膛破肚,一口口撕咬吞食,心情稍好。  “替我備些禮,過兩日本君還要去一趟星沉山。”他眉頭舒展,對牧逐流吩咐道,“要他喜歡的東西。”  “是。”牧逐流見他起身,趕忙道,“君上,還有兩隻白狐……君上這是要去何處?”  寧雲深沉默片刻,道:“禁地。別跟來。”第72章   三日後。  照花亭裏擺著茶爐,細煙嫋嫋,茶香拂麵。  一條不起眼的小蛟藏在遠處的石頭縫裏,支起耳朵偷聽。  “……前幾日是我太衝動了,抱歉。”  色狐狸戰戰兢兢地躲在餘臨淵身後,聽見這話,毛都炸起來了。它沒想到餘臨淵會讓丹霞給自己道歉,更沒想到丹霞居然乖乖照做了。  夭壽了!  狐逍遙驚恐地搖搖尾巴,一隻爪子不安地刨著望舒仙君的衣擺,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去玩吧。”餘臨淵瞧出了它的不自在,“一會兒就來陪你。”  狐逍遙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  寧雲深盯著那遠去的白色影子,須臾,開口道:“它不是幼狐。”  “阿遙就是喜歡變得這麽小。”餘臨淵神色淡淡,“那日跟你說了多少次,我沒被騙。”  寧雲深知趣地岔開了話題:“雲境跟孽海水火不容,偏偏你帶來的還是個在孽海修煉了不知多少年的化形妖修。這事若傳出去,少不得閑話。要是換個仙君敢這麽做,早被當做叛徒斬了。”  餘臨淵端起茶,連眉毛都沒抖一下。  果不其然,寧雲深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亂嚼舌根。”  餘臨淵喝茶的動作微不可見地停滯了一瞬。這話以往聽著平平常常,但有明心仙君提到的那些流言蜚語在前,怎麽品怎麽覺得不大對勁。  “我帶了幾罐你喜歡的茶葉。”寧雲深借機往他那邊靠了靠,“明心讓你莫要飲酒,你總是趁我不在偷偷喝。以茶代酒,倒也能勉強解個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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