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工程師。”向北說,“快吃,吃完洗碗。” “哥,我有一哥們兒,他是搞自媒體的,規模不大,你要不要去他那裏試試。” 向北苦笑著搖搖頭,“算了,別害人家了。” “你先別急著拒絕嘛,明天我帶你去看看,他那正人手緊缺呢。” “你好好說話。” 向北真有點吃不消顧意這動不動就發嗲的性格,他總覺得怪怪的。 遠在大洋彼岸的塗南麵容冷肅的盯著手機屏幕,離向北負起出走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向北一個電話也沒給他打過。要是以前半個月不見麵,向北不知道給他打了多少個電話了。 我是真的要離開你了! 向北這句話又跳了出來,直到現在塗南還是不信向北做得到,但是,就在塗南篤定他做不到的第二天,就有人給他發了一組照片。 照片上向北跟一個陌生的男人推著購物車逛超市,兩人親密的舉止。有貼麵說話的,有相視而笑的,有向北摸那人腦袋的,有兩人從超市出來共同回到住處的。 照片被大力捏變了形,向北恬靜的笑容被塗南緊緊的撰在手掌心裏,他恨不得撕爛向北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一直以來他在自己麵前就是畏畏縮縮的,笑起來也假得要死後。他總以為那就是全部的向北,那個沒出息,隻知道曲意逢迎的向北,沒想到他還有兩副麵孔呢? 這才幾天就勾搭上別人了? 又或者說早就勾搭上了,就等著把自己踹了去跟別人濃情蜜意呢? 真是好手段,好心機。能把他塗南耍得團團轉他還是第一人。 塗南當天就讓人把顧意查了個底朝天,看完顧意的資料後,他冷笑出了聲,“以為他多大本事呢?就找了個這種貨色?” 塗南問了秘書這邊的行程還有多久結束,秘書說至少還得二十天左右。塗南直接撇斷了一支嶄新的鋼筆,墨水都漸到秘書小姐白色的職業套裝上了,嚇得她瑟瑟發抖。 二十天? 塗南覺得太久了,他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掐死那個姓向的,他居然敢這麽對他,他怎麽敢?怎麽敢? 打發走秘書後,塗南發了好大一通火,心裏那股暴怒完全沒法發泄,最主要的是他發現向北那句話是真的,他真的離開了他,毫不留情的投進了別人的懷抱,把從來都吝嗇給自己的笑容給了別人。 “白眼狼!” 家裏所有的東西都被他砸了個稀爛,最後被他扔出去的是一個相框,相框碎裂的聲音太過清脆,塗南無法忽視。 一張照片從碎裂的相框中掉落出來,相片中的背景是夕陽下金色的海灘,兩個少年肩並著肩坐在沙灘上微笑著看著鏡頭。塗南伸手取出照片,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似乎在回想這照片為什麽會被他放在大洋彼岸的家裏。第12章 老太太 塗南盯著照片看了很久都沒想起來這照片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直到他手指挪開時,看到照片的一角有個不小心入了鏡的人,他這才突然想了起來。 照片的右上角是夕陽最濃烈的地方,在那裏站著一個清瘦的少年,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希望中,看不清長相。快門按下的時候,少年的目光正緊緊的盯著前麵兩個少年中的其中一位笑,笑得非常燦爛,燦爛的讓夕陽都失了色彩。 塗南怎麽也想不明白,那個人生得本來就不好看,可那笑容怎麽就能吸引他的目光的呢? 以至於,直到現在他看到這個笑容,心裏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可想而知當初他拿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有多震撼。因為那個燦爛的笑容這照片才會有被他裱起來的資格。可它為什麽會出現再這裏呢? 想起來了…… 因為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說:“我喜歡塗南是因為他能供我讀書,還讀這麽好的學校,不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他。” 驕傲如他,他怎麽可能讓那個沒有真心的人知道他私藏了這麽一張照片呢?所以,他才不遠千裏的把照片藏到了這裏。 後來,時間久了。 他就把年少時那點不為人知的悸動給忘了,尤其是有比那個人更好的人喜歡上自己的時候,他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於是,那個會對著他笑,隻對著他笑的少年就隨著這張照片一起被他丟在了久遠的記憶中,在長久的歲月裏掩埋了。 …… 第二天,塗南還是跟顧意去了他朋友的工作室。就像顧意說的那樣,工作室很小,隻有幾個人勉強維持著工作室的正常運行。 工作室老板叫沈思勉,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學生,其他人也大多都是在校生,聽說要來新人都很熱情,氛圍感很好。 “向先生,我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可能暫時開不了你高工資,但我們是真的需要人手,如果你能接受前半年低薪的話,後半年獎金絕對不會少。” 向北看著深思勉那真誠的眼神和顧意期待的表情,他很難拒絕。但他如果選擇在這裏工作,這個小小的工作室可能就保不住了。他可能不懂年輕人對夢想的執著,但他知道這小小的工作室如果毀了,對剛踏入社會的新人來說打擊可能是一輩子的。他一輩子碌碌無為也就罷了,他本來就沒有野心,但毀了別人的夢想就有點缺德了,他承受不起。 “對不起……” “不用不用,嚴重了!” 向北這聲道歉把沈思勉整懵了,站在求職者的角度來看,他覺得向北不願意來他這裏上班是個非常理性的選擇,用不著道歉。 向北笑了笑,沒解釋什麽。 從沈思勉的工作室出來,向北撇了一眼不遠處的轉角,心裏暗歎了一口氣,看來不離開這裏,往後想過安生日子是不可能了。 向北又在顧意家蹭了兩天,直到顧意父母打電話來說他家公司出了點事,可能還很嚴重的時候。向北才在顧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拎著行李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可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到機場買票的時候被人告知他被限製出境,除了待在本市任何地方都不能去。 顧意氣得差點沒跟機場工作人員吵起來,“哥,他們太欺負人了。” “沒事兒,走不了就不走了。”向北倒是沒多大情緒。 “那你以後怎麽辦啊?”顧意一想到那些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他就有些怵,“哥,他們不會真的對你怎麽樣吧?” “不會的,畢竟是法製社會。”向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們就是覺得整我比較有趣而已,過一段時間等他們新鮮感過去就好了。” “你趕緊去陪你爸媽吧,順便替我說聲抱歉,是我連累了他們。” 向北拎著行李從機場出來,這回他是真的無路可去了,不知怎的,他就突然想起那個凶巴巴的老太太來,她總是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要不是我家少爺可憐你,你連個屁都不是。” 他覺得老太太說得可真對,於是他決定去給老太婆添添堵。 塗家對待退休的用人,條件都是很豐厚的,可老太太沒有選擇住在塗家分配的房子裏,而是住在自己家的老房子裏。老房子位於春江路附近的春山路,這片都是舊城區,兩進兩出的一個小院兒,她一個人住著也舒服。 當向北拎著行李出現在老太太家門口的時候,老太太整在院子裏處理一隻剛殺的老母雞。聽到動靜後抬起頭來看到是向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看到向北拎著的行李時又哼了一聲。 向北拎著行李走進去,在老太太旁邊的水泥台階上坐下,看著老太太動作麻利的拔下一把雞毛,開口說道:“奶奶,黃鼠狼都沒你這麽愛吃雞的。” “你叫誰奶奶呢?”老太太一把雞毛扔他身上,又扯了一把,恨聲道:“我可沒你這孫子。” “不管有沒有,您都是我奶奶。”向北笑盈盈的把雞毛撿起來扔進垃圾籃裏。 “哼……”老太太一把一把的扯著雞毛,沒再看他一眼,冷笑道:“三年都沒踏進過我的家門,怎麽?成了喪家犬就想起你還有個奶奶啦?” “奶奶,我不一直都是喪家犬嗎?” 老太太動作沒停,很快把一隻雞的毛拔幹淨了,提著雞脖子去水井邊上,一刀下去那雞就被開膛破肚了。 “我養條狗能給我看家護院兒……”老太太又一刀剁掉了雞頭,“養隻雞半年,想殺我就殺了,還能飽飽口福,我養你十幾年還不如養隻雞呢。” “奶奶,我餓了。”向北抱著膝蓋看著老太太微微佝僂的背影,聲音有些啞。 老太太剁雞的刀頓了一下,沒再開口刺他,端著剁好的雞進了廚房。 向北就坐在台階上,看著老院兒的圍牆,聽著廚房裏故意做出來的動靜,聞著滿院子的菜香味,就這樣紅了眼睛。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老太太衝他中氣十足的大喊了一聲:“過來端菜。” 院子裏的石桌上擺著兩道菜,石桌旁坐著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年輕人,他們默不作聲的吃著飯,各吃各的,全程無交流,像兩個拚桌的陌生人。 吃完飯,老太太進了屋,向北還坐在院子裏發呆,直到身後傳來老太太的一聲:“滾進來”。向北這才拎著行李進屋。第13章 支棱起來了 按理說老太太撿他回來並把他養這麽大,怎麽說向北都該對她感激涕零的。可大概是兩人八字不合,老太太對他從小就跟對待仇人似的,沒個好臉色。而向北自小跟她也親近不起來。所以他對老太太的感情其實很複雜,感激肯定是有的,估計很薄弱,在她那些年的言語攻擊裏也沒剩下多少了。 至於其他感情嘛,估計也有。但參雜的外來因素太多,也不純粹。他和老太太就是那種兩看兩相厭,卻又割舍不下彼此的關係。向北將這種複雜的情感歸功於他們曾相依為命過。 兩個人就這樣像陌生人一樣,住在一個屋簷下,誰也不幹涉誰,吃飯都很有默契的,一人做一頓。向北每天出門找工作,老太太也不像以前那樣拿言語刺他了,回來也不問找沒找到。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向北終於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個黑網吧裏當網管,工資他已經沒要求了。結果第二天那黑網吧就被一群警察給端了,他再次失業了。 那帶頭的人估計是跟那網吧老板說了什麽,他看向北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向北不想再去找工作,他倦了! 第二天,向北去了之前他住的公寓,他想問問塗南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他。到了公寓門口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太蠢了,塗南怎麽可能還會住在這裏呢?以塗南厭惡他的程度來看這公寓說不定早就被人處理了。 就在向北這樣想著的時候,公寓的門開了,向北下意識抬頭就對上程逸楠清冷的目光。 “我就知道你會來。” 向北沒搭話,目光自有主張的朝室內看了一眼。 “你不用看了,南哥不在。”程逸楠靠在門框上,饒有興味的看著他,“要進來參觀參觀嗎?” “不了,我就是想問問你們,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向北收回目光,跟程逸楠對視著,“開條件吧。” “這我說了可不算……”程逸楠垂著眼欣賞著自己幹淨的指甲,“我聽南哥的。” “是嗎?”向北冷笑著貼近了程逸楠,放輕聲音道:“那麻煩你轉告塗南,那天晚上在這裏麵……”向北指了指臥室的方向,聲音更輕了,“你跪在他腳下的時候,我拍了照。” 向北話音未落,臉上就挨了一耳光,程逸楠那張好看的臉猙獰的看著他,“你怎麽敢的?” “我有什麽不敢的?”向北說,“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震驚嗎?我以為隻有我這種下流人才會幹那種下流事,沒想到程少才是個中翹楚。”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比?”程逸楠輕輕的拍了拍向北的臉,“當年要不是他喝醉了,你連給他暖床的資格都沒有,就憑你給他暖了三年床也敢來和我叫囂,真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 “嗬嗬嗬……”向北肆意的笑起來:“你說的都對,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怕那些照片被別人看到,尤其是你的那些擁護者們,我猜他們一定沒見過你跪在塗南腳下,張開嘴的樣子……” “閉嘴閉嘴……” 程逸楠揮手又想打他,誰知被向北抓住手,反手一耳光扇在了臉上。隨著這一聲脆響,走廊裏寂然無聲好一會兒後才響起程逸楠不敢置信又憤怒得近乎抓狂的聲音。 “你敢打我?” “程逸楠,你真當我沒有脾氣呢?”向北揉揉用力過大後發麻的手指,看也不看程逸楠扭曲的臉一眼,“你們真以為我被你們欺負了十幾年不反抗是因為怕你們嗎?” 並不是,被他們欺負十幾年不反抗怕的自始至終都隻是那一個人。怕他趕他走,怕他越來越討厭他。總以為隻要能每天看到他,哪怕被欺負得太狠也是值得的。如今,他連那個人都不愛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程逸楠,我勸你們最好還是適可而止,否則你就去各大門戶網站上看你精彩的表演吧。” 向北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這麽剛的時候,別人都以為他唯唯諾諾,是個沒有擔當的死娘p。受那種言論影響的時間長了,他自己都入了戲,把自己活成了別人口中的樣子,完全喪失了自我,唯一還堅持的就是對塗南的糾纏。 如今,他決定放下生命中唯一的堅持,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新生兒,什麽都得重新開始,從頭習慣,所以以前那些跟他有過交集的人他都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可他就連安安靜靜的離開都做不到。他自認那些年任他們怎麽欺淩都沒還過一次手,十幾年了還不夠嗎?說到底他喜歡塗南跟那些人有什麽關係呢?他跟他們無冤無仇的,為什麽要欺他至此? …… 向北又找了一份工作,還是一家網吧,離奶奶家也近,或許是他那天的話讓程逸楠不敢再耍什麽手段,又或許還有更喪心病狂的報複在後麵等著他,不過他都不在乎,最差還能怎樣?他們又不能真的弄死他。